法國外長庫什內與外交轉向

　　　　　　　　　　　　　　　　　　　　　　　　　　　　　　　俞力工

　　法國新外長庫什內（Bernard Kouchner），年67，父方為法國猶太人，母為新教徒，妻子為電視公司名記者，生有四子女。

　　庫什內曾擔任衛生部長職，長年為社會黨黨員，直至今年保守黨執政、延聘他擔任外交部長、且為社會黨開除為止。

　　庫什內年輕時為專業醫生，先後為“醫生無國界組織”和“世界醫生協會”的創始人之壹。70年代懸壺期間，有感第三世界許多地區暴政肆虐，人權踐踏，於是附和“國際社會具有幹預權利”（droit  d’ingerence）的主張。該立場雖然與國際法“主權不容幹預”的規定相悖，同時也與紅十字會、國際賑災組織與聯合國維和部隊壹貫維持中立立場的傳統作法相抵觸，庫什內卻不改變其激進態度，從政後也壹直留下“幹預內政”的足跡。

　　庫什內善於利用媒體，對媒體之情有獨鐘不僅表現在與電視記者締結婚姻，同時在媒體出現時，也頻頻巧妙地把自己安排在焦點位置，於是新聞界往往戲虐他為“熒光下的救傷員”。

　　筆者第壹次在電視上見到庫什內，時為1999年北大西洋公約組織不經聯合國授權、連續轟炸前南斯拉夫78天、投擲了4顆廣島原子彈當量的炸彈之後的某日。當時，斷壁頹垣、滿目瘡痍的科索沃省會普列夫裏亞街頭上突然出現壹個聯合國視察團。只見該團領隊，兩拇指分插在牛仔褲袋上，仰首闊步，不可壹世地以勝利者的姿態進入該城。筆者自然還不知道該團長，即庫什內具有醫生背景，只是直覺感到此人缺少絲毫人文關懷。

　　談及“國際社會具有幹預權利”，或隨後頻繁提出的“人道主義幹預”，以及，聯合國秘書長安南卸職前不久提出的“國際保護責任”，筆者在《從安南的改革建議談主權問題》（http://yuligong.blshe.com/post/161/106241）壹文中已有詳盡的論述。簡言之，筆者固然認為若幹國家踐踏人權確屬事實，但卻應當通過對聯合國機制與國際法的改造，加強對暴力國家的約束與制裁；而不應當打開大門，任由霸權主義動輒以“人道幹預”為由，踐踏弱小國家的主權。諸如紅十字會與聯合國維和部隊所采取的中立態度，實為長期工作的經驗積累。壹旦失去中立立場，淌入“幹預”渾水，便無法取得爭議方的信任，自然也談不上順利執行賑災、救援或維護和平的任務。

　　說來也“巧”，就在聯合國收拾前南斯拉夫殘局、通過安理會1244號決議、接管科索沃的行政工作之時，竟委派庫什內為管理科索沃的行政官，於是給了他壹次直接幹預的行政經驗。

　　根據第1244號決議：國際社會承認南斯拉夫對科索沃具有宗主權；同意南斯拉夫當局遣返治安人員維護科索沃的治安；決定解除爭取獨立的科索沃解放軍的武裝；致力維護塞爾維亞族與阿爾巴尼亞族之間的和平；協助難民回歸故土…。然而，在庫什內的“人道幹預”之下，科索沃非僅積極籌備獨立，本年11月甚至即將正式獨立。此外，科索沃解放軍的武裝不但沒有解除，反倒成了正規部隊。至於遣返治安力量維護地方安全，也成為空話壹句。管理當局成立之後，90%以上的塞爾維亞居民甚至在庫什內的眼皮下，讓科索沃解放軍與阿爾巴尼亞暴民驅逐出境。其他，如塞爾維亞族的重要文化遺產，如教堂，也基本悉數燒光…。

　　庫什內對國際幹預的忠誠始終不渝，及至2003年，當法國希拉克保守黨政府挺身反對美國對伊拉克發動戰爭時，他卻幾乎是唯壹的社會黨人，比現任的保守黨薩科齊總統還更加積極地贊同美國的軍事行動。

　　如今，當薩科齊獲得勝選，決定與美國捐棄前嫌、攜手合作之時，也毫不讓人感到意外地會拉攏庫什內擔任外交部長職務。此際，沈睡中的社會黨才頓然意識到早就該將此人驅逐出黨。

　　在野黨領袖接受執政黨邀約入閣的事情，雖然在臺灣時時發生，但在歐洲卻極為罕見。主要原因在於歐洲各黨政綱、理念鮮明，其要員不會為了個人宦途而輕易背棄政治立場與倫理。但是，如果置法律於不顧成為習慣，自然不會太過在乎什麼政治倫理。

　　薩科齊延聘庫什內，不會是單單考慮到誌同道合，而是為了瓦解社會黨的團結。且不說社會黨因此難堪不已，鑒於歷史上再三出現“降將好景不長”的範例，庫什內要想穩住外長寶座就必須表現為有用，而其最好的辦法便是投薩科齊之所好，為其所不便為之事。譬如，搶先揚言要國際社會有所準備對伊朗進行軍事幹預…。嗣後，在此基礎上，薩科齊便順勢提出：“要麼伊朗擁有核子武器，要麼我們轟炸伊朗”。庫什內、薩科齊放此狠話之際，正值伊拉克國會審議石油法之時，其放話對象自然不是伊朗，而是即將支配全部中東石油的美國政府。因此，從德國保守黨上臺後對美國的親熱，以及法國對美態度的180度轉向，不難看到美國緊抓中東石油資源的戰略部署絕非失敗，而是顯著成功。法國若是繼續對美國作梗，不但將失去伊拉克的所有石油利益，瞬息間，法國在伊朗的石油利益也將泡湯。從同壹個側面，也應當清楚地看到，伊拉克的亂局是壹回事，而資源問題是另壹碼事。

　　有趣的是，今年5月法國總統大選時，庫什內針對薩科齊不遺余力撈取極右派的選票，而批評他“在渾水中爭取極右分子”。如今看來，薩科齊、庫什內的政策主張，均是與長期主宰法國外交政策的“戴高樂主義”（即“歐人治歐”）背道而馳的叛逆，同時也都是在後冷戰的渾水中互相爭取。2007-09-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