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他心里在想什么呢？监狱的钱警官看着眼前的这个犯人，他明天就要被处决了。钱警官刚刚将他的最后一顿晚餐端给他，非常丰盛的六菜一汤，还有一小瓶状元红酒。

他不是耶稣所以没有一大堆人来陪他吃最后的晚餐然后喝多了三两杯红葡萄酒后兴高采烈的宣布你们中间的一个人有十二分之一的概率成为叛徒。

他唯有孤零零的一人，品着小酒，吃着小菜。

钱警官涌起了一股非常强烈的好奇心，就是想知道这些犯下了累累罪行的人，他们被处死的前一刻，都在想什么？要是有机会将这些死囚临死前的想法全部收集起来，并整理分析的话，自己就有可能不小心成为心理学界的名人，而且写的书将非常畅销，就算不畅销他不卖了改贴到网上的BBS,也会被打上红红的HOT!

无聊的想法，钱警官自嘲。正好发现他也朝自己看，于是报以一笑。

王保东正端着小酒，看见栏杆外的警官对自己笑了一下，非常意外。于是举杯示意一下并回报一笑。他认出了这位警官，早上还将自己写的最后一封信托交给他。

菜很合口味，酒也不错。王保东吃的很仔细因为他知道这是他生前的最后一次享受了，他不信鬼神，当然迷信鬼神会更加颓丧---那个叫黄泉的鬼地方有这种好酒菜么？

饭饱，微醉。

王保东推开盘子，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他放下所有的杂念，却放不下一个女人的身影。对，张爱梅，他第一个也是唯一爱过的女人。

所有的一切，值得么？王保东呼了长长的一口气，问自己。

他知道张爱梅不可能会跟自己相守一生。当他自己张爱梅有了自己的孩子，欣喜若狂的向她求婚，却被拒绝的时候，就已经深深的感到了这一点。

他只是张爱梅人生旅途的一个过站而已，并不是终点。`当然，他发现这一点后冷静了很多，最终也把张爱梅当作自己人生的一个过站，两人平静的分了手。张爱梅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他依然留在深圳。

女人嘛，有的是。他对自己说。他说这句话并不是因为他有很高的学历很帅的外表很大的钱包，仅仅因为他在深圳，一个男女比例过于失衡的地方。张爱梅离开了，他现在是一个寂寞的男人，但他觉得在男女一比六的深圳，应该有六个寂寞的女人在等着他。

张爱梅前脚选择离开，他后脚选择堕落。为了怕自己不够堕落，他特意辞掉了大公司的保安工作，跳槽到歌舞厅去做保安。跳到淤泥中是最容易被染黑的，很快他尝到了堕落的快感，包括女人在床上的嚎叫和男人在地上的嚎叫。

当三个流氓在舞场捣乱时，他和另外一个保安以暴力制服，他夺过一个流氓手中的啤酒瓶并狠狠地轮到其头上。

啤酒瓶破了，头也破了。啤酒瓶的酒流了一地，头上的血也留了一地。流氓倒在地上，用身体沾着酒和血在地面上书写着自己的故事，充满激情的扭动着，嚎叫着。

他看着其他保安都赶过来，觉得自己像一个英雄一样被人们注视着，很有快感。

血牛来找他，并帮他摆平了后面的事情。因为流氓后面还有流氓，就像故事后面还有故事一样，江湖上的很多恩怨就是这么绵绵不断，好在血牛还有一些实力。血牛是他老乡，王保东一开始来深圳时受过血牛的帮助，不过很快血牛就因打架斗殴被关进了劳教所一年，王保东觉得血牛为人够义气，所以还认这个老乡，幸亏多留了一座桥，也给自己多留了一条路。

这条路会向那儿走？他不知道。

两人又在一起喝酒。

“女人的感情是不可相信的，兄弟，不要傻了。”血牛劝他。

“我没有相信，你看，我不女人也换了几个么？”王保东道。

“你骗不了我。兄弟，你和别的女人交换了肉体，却没有交换心。我说的对不对？”血牛斜着眼睛，王保东一声不吭。

“哈哈，说中了吧。”血牛大笑，“不过，我很欣赏你这一点。不管怎样，有自己的原则。怎么样？我准备干一件大事，有没有兴趣入伙？”

“那需要动力啊。”

“绝对有动力，这个世界，最让男人产生动力的，不是女人，而是钱。钱象一块巨大的磁石，可以将那些曾经离你而去的女人统统吸回来。”血牛道。

王保东差点想反驳，说为了自己爱过的女人也能让男人产生动力，但嘴巴动了动，该说了另一句话，“那，要怎么干呢？”

“抢国家的钱，有没有胆子？有的人用官位抢，有的人利用别人的官位抢，咱没那个条件，只有用力气抢！”

“犯法啊。”

“被抓到才是犯法，你想想对不对？管它天大的事，干一票，后半辈子吃喝不愁。我只问你有没有这个胆子？”血牛的眼光逼视着王保东。

王保东立刻被激将起来，“没胆子？我干什么没胆子？我穿着保安的制服和人家干过十几次战就没说过一个怕字。”

“行，兄弟，我没看错人。就等你这句话。”血牛表情很满意。

从此王保东多了一个梦，发财的美梦。他通过血牛又认识了一个老乡田鸡，三人没事就去聚在一起在谁的房子里喝酒。一起筹划他们共同的梦想。

血牛总结了他们所必备的东西，“第一，我们需要一辆车，破的也行，但发动机性能要好；第二，我们需要枪，做大事没枪不行；第三，我们需要有胆略。”

王保东和田鸡对笑，“牛哥，没胆的人，能跟你坐在一起喝酒？”

“不错，你们都有胆有识。不然我也不会看上你们。但是，你们的胆识打架可以，真正做大事还差一点点，不要不服气。不服气的，明天晚上我怎么做，你们跟着怎么做？”

“牛哥也太小看兄弟了，大不了就是杀人呗。咱打斗场所，激烈的时候，死人又不是没见过。”田鸡说了望着王保东，王保东点头表示肯定。

“那好，咱们不等明天。就今天晚上，兄弟们喝高兴了，咱们一起出去打猎，来！”血牛举起酒杯。

三个酒杯碰在一起，当------

三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出现在宝亮区的东风公园，夜里十二点，风有些冷。

黑暗中，有两个身影因为冷而抱的更紧了。

“靠，存心让咱哥三红眼，教训他！”田鸡第一个冲了过去。“喂，你抱够了，换我啦。”

“你干嘛？”一男一女见有人来，立刻分开。

“干嘛？看你来气，想扁你。”王保东趁着酒气一拳挥去，男人倒在地上，女人开始哭。

哈哈哈，田鸡和王保东一起大笑。

男人挣扎着站起来，血牛冲了上去。动作太快，王保东没看清。但，他马上就看到了，男人胸口多了个窟窿，血牛手上的弹簧刀在滴血。血牛又是一刀。

女人惊恐的已经叫不出来，也软了脚坐到了地上。血牛蹲下来又是狠狠的两刀。

一男一女开始倒在地上呻吟着抽动。血牛冷冷的站起来，“田鸡，该你了。”他将带血的弹簧刀丢过去，又摸出一把弹簧刀，意思很明显：监督你。

田鸡表情开始痛苦，终于他闭上了眼睛，朝女的身上一阵狂捅。捅完后，呵呵呵傻笑着站起来，将刀递给王保东。

“你，怎么？孬种呢？”血牛冷笑。

王保东拿起刀，对着地上的男的一刀一刀的狠戳，直到血牛也看不过去，说“够了”。

又潜回刚才喝酒的房子。三个人洗掉身上的血，重新坐下。

“今天不错，看来我们可以成就一番大事。”血牛总结道。

王保东却一连做了很多个噩梦。他终于明白舞场上和人打架和无缘无故杀两个人的区别，前一个多少有着自卫的正义，后一个完全是屠杀中的禽兽。

他的良心开始不安。他开始寻找正义的理由，他的内心需要正义的感觉，否则他会疯掉。

这就是为什么美国的海外士兵需要心理辅导，梅雨市的大亨卫槟为什么喜欢读《金刚经》。人，不管是多么卑劣的人还是真的很高尚的人，内心总是崇尚一些美好的东西，比如，和平，自由，正义，光明。

这就是一个总统将军队派到别人的国家，是为了推广自由；而一个首相去参拜臭名昭著的神社，是为了表示和平。

突然张爱梅打来电话，告诉他自己要结婚了。

他的内心急需一些美好的东西，能体会到离他最近的，是爱情。毕竟，他爱过。当张爱梅告诉他，会为纪念认识他的那个秋天，而给自己的孩子取一个名字时。他的灵魂被震动了，他告诉张爱梅，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包括杀人。

他已经杀了人了，多杀一个又怎么样？何况是为了曾经的那份爱。

2005-12-7

24

东风公园的那件案子后，三个人转移到了东莞，血牛的一个亲戚帮他们租了一间房子。按照血牛的计划，先搞枪，再进行下一步，当然，搞了枪之后再换一个地方。

为了方便联系，又委托那个亲戚，帮他们买了三个BB机。九十年代的前中期，帅哥腰上不挂BB机简直玷污了这个帅字。虽然在美国，BB机最大的市场在牧场，每头牛脖子上挂一个，开饭时间一到，BB机就开始B-B-B的叫，于是牛开始马上寻找自己的食堂，但摩托罗拉公司显然在中国发现了世界上最大的牛群。

王保东将号码告诉了张爱梅，有急事一定传呼他。然后就是期望她有急事，一直期望着。“我一定要弄一大笔钱，然后隐居起来，就跟她联系，如果她不幸福，我还爱她，而且我已经有钱了！我一定能让她幸福。”王保东拼命的让自己这么想，让自己用爱情激发的正义感来多少冲淡一些那血腥的屠杀场面记忆。

那边静悄悄，血牛却开始领导行动了。他们盯上了花园镇派出所，那里的所员夜里值班不是很积极。

于是他们在一个没有人值班的黑夜，带上电锯和榔头钳子等工具，锯开了派出所窗户上的钢条，爬进去，敲开抽屉和保险柜，将两把五四手枪和二十发子弹偷了出来。

“很好，第一步成功。”在家里血牛总结，“将BB机拿出来，以后不用了，我给我亲戚写张条，放上下个月要交的传呼机服务费和房钱，我们马上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田鸡问道。

血牛就像《大话西游》结尾时说话变得异常简洁的唐僧一样，趴---打了个手响，“佛山”。

三个人正忙着将一些主要的东西塞到自己的箱子时，桌子上的BB机突然响了起来，吓了三个人一大跳。

“谁的？”血牛沉着脸。

“我的，我得去回一个长途电话。”王保东看着号码说，然后放下手中的东西跑去外面的电话。

张爱梅找他，说那个狐狸精又跑回梅雨市，肯定不安好心，想破坏她的家庭。问他有没有办法。

“最好的办法就是作了她，你找不到人，我来！”王保东积极的说。

“那，你帮我，我给你钱。”

“跟我谈什么钱。”

“那也得给你。十万够不够？”

“现在我忙，回头跟你联系。还有，这个BB机只能用到现在，你别再call我。等我电话。”王保东挂了电话又回去接着收拾。

转移到了佛山，大家都没有亲戚朋友，只有先住在小旅店里。

“这下开销就大了，牛哥，看来我们得先抢劫一笔才行。”田鸡建议到。

“不行，连车都不能抢，只能偷或买。最后的行动没有开始之前，小规模的抢没有必要。我还有些存款，一起先凑合着用。”血牛道。

“牛哥，我想去一趟浙江，我有几万块钱在那儿没有收回来。拿回来对行动比较有帮助。”王保东到。

血牛沉思一下，“我陪你去，有什么意外，一起动手。”

“谢谢牛哥，不过，因为是私事，我想一个人处理比较好。牛哥不放心的话，先在火车站等我，两天之内，我拿着钱回到车站，我们一起回佛山。”

血牛住在了梅雨车站招待所，王保东开始直奔张爱瑜租下的房子，那里，有他很想很想见的人。

可惜。再见已如陌生人。张爱梅躲闪着自己，昔日的感觉不在。王保东甚至希望她再给自己一个耳光，那也是美丽甜蜜的。

王保东机械的结过了存折和照片，就像一个标准的杀手从雇主手里接过一样。他心里感觉有些凉，隐隐约约有些后悔这次相见，但并不想反悔。

按照地址，他勘测了地形。对于行动他相当有把握。他要速战速决，血牛还在这个城市，就是不放心他，虽然一起杀了人抢了枪，但还是不会相信他，他了解血牛，血牛如果疑心他想开溜或背叛，会毫不犹豫的干掉他。

这天晚上，他又给血牛住的招待所打了个电话，让血牛买明天下午去广东的火车票，没有直接的，就先买到上海再转。中午之前他会赶来。

夜里，他蹲在目标公寓外的小树林里，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公寓的入口。他已经在考虑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

1，如果那个女人单独的从外面回来，他就可以直接在外面动手。

2，如果那个女人，和另一个男人一起回来，但男人没有进屋，那就只有从窗户上爬进去下手。但没有在外面动手好，因为外面的现场会被很多长着脑袋和没长脑袋的人无意中破坏，而房间里的线索几乎都会被保留；当然，室内下手有着不易被路人看见的优点。

3，如果那个女人，和另一个男人一起回来，并进了屋。如果是一个君子只喝点咖啡走了的话，他可以等人走了后再行动，如果是一个流氓而且开始耍流氓的话，他可没法同时干掉一男一女两个流氓，因为血牛说没到大行动不肯给手枪给他。那行动很可能只有推迟。

4，如果那个女人和两个以上的男人进了屋，然后开始耍流氓。。。。。。这有可能么？王保东晃晃脑袋，让自己停止胡思乱想集中精力。

夜风轻轻的吹过小树林，呼呼呼的。也吹过了时间。

一点，。。。，两点，。。。，三点，。。。，四点。

靠，你快点出来啊。王保东身上开始发冷，心里咒骂，心想就凭你这么不配合，你就该死一百次！

当然，配合的话也得死，死一次。

终于到了四点半，一个长发的女孩走了过来，路灯下，能判断出就是照片上的那张脸。

王保东假装丢了东西，从小树林里钻出来开始在地上寻找。“小姐，请问刚才你看见地上有一个钱包吗？”他抬头问走进的长发女孩。

“没看见。”女孩警觉地看着她，本能感到不妙。

“看我干吗？看你后面吧。”

女孩回头一看，什么都没有。

于是什么都没有了。因为王保东一个箭步上去，趁着她扭脖子，残忍的用手一绞，将她的头转了360度，脸对着了自己。

女孩软软的倒了下去。王保东将她的手提包里的钱包掏了出来，将手提包仍在地上。这样多收一些钱，还可以造成劫财杀人的假想。

路灯下，一个横躺着，一个灯下的影子在离开。天微明。

王保东回到那件租的房子，收拾了一下。等到8点半，他走到那个储蓄所，用存折和密码取走了10万元钱。然后和血牛汇合，返回佛山。

2005-1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