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乍暖还寒。情人节的夜晚细雨霏霏，一家热闹非凡的中餐馆外边，等
待泊车的长队，蜿蜒成一条巨龙。看着餐馆里边杯盘交错，食客济济，车里的人
更加迫不及待，两个帮人泊车的小伙子忙得像转个不停的陀螺。雨水打湿他们额
前鬓角的头发，顺着发丝，小水滴集成一串，晶亮无比，非常多情的样子。

　　临街的落地窗下坐着一对年轻的男女，桌上的酒菜没怎么被动过，他们不像
周围的客人们，人人都想来个饭饱酒酣。他们喁喁私语，女的神情有些戚然，男
的不停地说着话，桌上的一枝红玫瑰在两人来来往往的目光中越发娉婷。落地窗
外头的街边，整整齐齐地停着一排车子，其中，斜对着那扇落地窗的一辆车子里
，同样坐着一对年轻的男女，他俩默默无语地注视着窗内那一对儿的一举一动。

　　雨，任性地越下越大，原来只是滴滴溜溜地撒在车子上，现在却是大刺刺地
拍打在车子的四周。车窗上纵横交错的水迹，把车内她清秀的五官和过份严峻的
表情都弄的一片模糊，只有在雨刷子刷过的瞬间，人们才能看清楚那张苍白的脸
写满了悲愤。

　　坐在餐桌右边的女子忽然低下头，用食指和中指轻轻拨去不小心滑下脸来的
几颗泪珠。她的动作相当小心，没有引起局外人的注意，可是却也没有逃过那三
双关注的眼睛。餐桌右边的男子倾过身子，他伸出手在那枝玫瑰的下面抚住女人
的手，和女人手中酒杯。

　　隔着被雨水濡湿的玻璃，她几乎是不眨眼地盯着她的目标。那屋内的灯火，
人影，乃至酒杯，都随水渍扭曲变形。可是，她看得清清楚楚，他们杯中的液体
是玛瑙色，或琥珀色，华丽而高贵，让人深深地不安。那枝红玫瑰，也狠狠地烧
灼着她的眼睛。还有，桌上两只交缠的手，逼退了她往日所有的自信。要达到对
一个女人心理上打击，其实真的不需要什么轰轰烈烈的悲剧，平凡的情节就已经
足够了。

　　“谢谢你让我知道真相，我真蠢。”她一边对车里的同伴说，一边眼光片刻
不离目标，她还希望等到与她结论相反的证据。

　　“我也是无意之间知道他们约会的，他们是上下级关系，近水楼台。他的确
出色，很多女人喜欢他也是事实，虽然你在另一个部门，不也常有所闻？”车内
的男子声音相当温柔体贴，有一种无法抗拒的魅力。

　　“一直都很信任他，没有想到真会发生这种事。现在只有你在乎我了......
。”她顿时觉得无依无靠，悲从中来。

　　“虽然我不如他出色，但我只爱你一个，这几年来你不是不明白。”他紧紧
执着她的手，生怕她再飞走。她的手又湿又冷，伏在他厚实，宽大，温暖的掌心
中，哆嗦得像只受伤的小鸟。

　　桌边的女人，好几次举起酒杯都只是在唇边久久地踯躅，无意沾舌。她觉得
有些狼狈，实在没料到，自己倾心的男子爱的却是别的女人。约了人家情人节相
会，到头来不过是一厢情愿。她只能用杯中的液体，徒劳无益地遮住自己眼里的
难为情，隔绝他的关怀。

　　“对不起！”他坦率真挚的目光攀过她的酒杯上缘，投在她的眼底：“我一
直当你是小妹妹，在工作上帮助你......。以后你还是小妹妹，我依然会像从前
一样，我们在工作上一直是好搭档，不是么？”

　　“不早了，走吧。今晚你一定约了她？”她瞥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渐渐地恢
复了平静。

　　“好，我先送你回家，然后再去接她，不会耽误的。”他起身，并为她拉开
椅子，替她披上外套：“我告诉过她，晚上有点儿事，会晚一些的。没关系，她
很善解人意。”

　　他们并肩从餐馆里出来，再双双驱车而去，她在车内挣扎着看完这最后一幕，
所有的话都说不出来，仿佛是一杆突然不出墨水的笔，憋在肚子里的尽是一团黑
漆漆的委屈。

　　“我们也走吧，去哪儿？”他发动了车子，车内响起了孟庭苇哀怨的歌：“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云的心里全都是雨，滴滴全都是你......云在风里伤透了心，
不知又将吹向哪儿去。”

　　“去你家。”她咬着牙，却没能咬住报复的念头。两行清泪从她的脸上滚落，
摔碎在她自己的膝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