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万维读者为首页 广告服务 联系我们 关于万维
专栏作者
解滨水井
一娴谢盛友
施化核潜艇
小心谨慎张平
捷夫茉莉
凡凡湘君
         专栏作者
容若俞力工
柳蝉赵碧霞
开心雨半窗
木然梦梦
上官天乙特务
圆月弯刀小放
         专栏作者
杨柳岸程灵素
法老王铁狮子
谷雨金录
莉莉小猫务秋
蓝精灵枚枚
有点红妆仙子
         专栏作者
索额图辛北
细烟王琰
水栀子多事
施雨汗青
男说女说林蓝
任不寐文字狱牢头
         专栏作者
老秃笔尹国斌
樱宁吹雪
少君老郸
白鸽子摩罗
朱健国王伯庆
小尼酒心
         专栏作者
伊可京东山人
润涛阎老么
风雨声望秋
峻峰直愚
王鹏令梦子
老黑猫俞行
 
[ads_url_inside]
 
State Farm Drama
网墨文集
 万维网读者->网墨文集->直愚->正文
 专栏新作
 - 玉月亮 引子
 - 玉月亮 第一部
 - 玉月亮 第二部
 - 天风海雨江东去(1-
 - 天风海雨江东去(6-
 - 天风海雨江东去(11
 - 天风海雨江东去(16

 
 
天风海雨江东去(6-10)

直愚


兵卫森画戟,海上风雨狂  这人何时立到的门口,屋里空自坐了这许多人,居然没有一个晓得。这人并不急着立即进屋,静静的先在门口立了一小会,一双阴沉沉的眼睛从斗笠底下把屋里诸人逐次一个个看了过去。被他看到之人,不知为何,感觉如同是有一条黏乎乎的鼻涕虫正在从身上爬过相似,全身上下有那么一分说不出的不自在。

这人接着便静悄悄地进了屋,虽然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在面前,但从这人身上仍然是听不到半分声息,便好似一个无形无质的鬼物走了进来一般。这人也不跟他人说话,一个人自顾自走到了屋子一角,面对墙壁,缓缓盘腿坐了下来。因他自始至终没有抬头,头上斗笠压得又低,到底别人也没能看清他长得是何等模样。

庄言心中匆匆把自己以前听说过的江湖知名人物滤了一遍,却一时想不出有哪一个成名人物是这等的举止形貌,于是低声对了凡耳语道,“道长可知道此人是谁?”

了凡微微摇头,也低声道,“惭愧,小道实是不知……且慢……那人,那人不是已经……这不太可能罢……”,了凡沉吟间微一侧头,恰好与庄言视线交错,两人不约而同的发觉对方眼中明明白白写了“莫不成是那人?”几个大字,便都停了嘴,不再说话。

第七回

他两人不再揣测来人身份,可自是有人不肯罢休。但见辽东落阵风中那刘老三侧身探头,坐立不宁,只是想看清刚刚进来那人的相貌。无奈那人面对墙壁低头而坐,实是难得看个清楚。本来一个陌路人,看不清楚也就看不清楚罢了,偏生这刘老三是那号喜欢什么事情都得打破沙锅纹到底的主,看不清那人形貌,他心上就如有十数只小耗子追打撕咬相似,到底安不下心来。隔得一小会,刘老三终于按耐不住,大声向进来那人问道,“兀那汉子,你到底是什么人?藏头露尾,遮遮掩掩的,算是哪门子行径!”

那人低头垂目,并不搭理辽东落阵风。

刘老三见他不做声,自然以为是怕了自己──他久为强梁,这种情况倒真是司空见惯,寻常事耳──胆色自然是又壮了几分,于是提气叱道,“咱家与你说话呢!你小子听到没有?”

那人只是装作听不见,仍然是默不作声,一副逆来顺受、忍气吞声的窝囊模样。

刘老三只觉一股豪气由丹田间热腾腾地升将起来,胸中英雄气概直欲喷薄而出,兀的挺身站起──他身材高大粗壮,看上去倒颇有那么几分气势──雄赳赳、气昂昂指着那人后脑勺大声喝道,“你这孙子到底长了耳朵没有,你爷爷跟你说话来着!妈的,你以为装了缩头乌龟,往你那张破壳里头那么一钻就没事啦!瞧上去你这等鸟人好像也长了一张嘴,怎么净会吃饭,不会说人话呢!”

那人倒也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当真是好涵养,居然仍是不声不响。

刘老三跳将起来,口中叫道,“奶奶的,老子倒想看看你能装聋作哑到几时!”伸手便去抓那人头上斗笠。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乒、乓两响,众人但觉眼花缭乱,刘老三便已经又坐回到了地上──乒乃是刘老三身上不知何处中了一记,乓乃是刘老三屁股落地之声。

刘老三屁股上如同安了绷簧相似,只略略一沾地,便即弹起,又扑向那人,口中骂道,“好小子,装得倒像!原来是个练家子,功夫还俊得紧哪!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你老小子还怎么能暗算得了我!”

堪堪刘老三的指尖沾到了那人的斗笠,只听那人低叱一声,“厌物。”仍然是端坐原地不动,右手柔若无骨,略略一摆,翻到背后,也不知怎么便刁住了刘老三的右手脉门,一挥手间,刘老三偌大的一个身躯就腾云驾雾般向门口飞去,去势颇猛,眼看要把门扇撞个粉碎。王老大心疼自家东西,一时忍不住脱口叫道,“哎哟!”

便在这时,忽然间门扇又被推开,门口现出一人,伸手在刘老三的腰间一托,去势未消,刘老三居然如同一个陀螺般在他的手上团团转将起来,那人口中犹自还忙里偷闲道,“赵老大,你手下好好奇的心思,好高明的眼力,好干净的嘴巴,好要得的功夫!”

第八回 

话语声中,门口出现那人施施然走了进来,轻轻把刘老三放下地来。庄行还没看清来人是谁,辽东落阵风余下四人都已长身而起,原本高大魁梧的身躯却好象突然间矮了一截,动作倒是颇为整齐划一,好看得紧,齐声道,“许爷,怎么您老人家也亲自来了?外面这黑灯瞎火,风吹雨打的,您老人家一路上可还安好?”

来人从鼻子里略微那么哼了一声,算是作答,沉声道,“你们几个倒还认得我?我还真以为天底下什么人都放不在你们眼里了呢。”

庄言闻言一惊,心道莫非进来这人居然是关东万马堂中,骐骥堂本堂堂主,辽东道上人称五指遮天的许大马棒本人不成?

原来当时关东一带,绿林道上以万马堂为尊。万马堂的前身原是白山黑水间三个各自把持一方的帮派,本是为了争地界,夺金银,打得你死我活,不亦乐乎的关系。后来因为金人势盛,迫于形势,三家子不得已联合了起来,更起了个响当当的新名头唤作关东万马堂,至于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一万匹马,那倒是不打紧的事。

于是乎这三个帮会“尽弃前嫌,携手成欢,同生死,齐进退,共襄大业”,各自弃了过去各自的称号,改称作是万马堂下属的三大分堂,内一外二,从此便成了一家人。不过话得说明白了,亲兄弟,明算账;虽说这三大分堂名义上同属一门,相互间其实并没有什么真格儿的管辖约束的关系,只是如遇外敌之时,相互间按盟约应当伸手援助而已──古往今来,众所周知,这等盟友一个没有是决计不行的,但当真要去靠它,那也是万万靠不住的。

骐骥堂是这三大分堂中的外堂之一,该管辽沈一带的马贼、胡子、票匪,乃是万马堂所属三个帮会中势力最为强大的一个。辽沈一带凡是吃黑道这碗饭的朋友,若还是想把这碗饭吃的安安稳稳,不想莫名其妙的叫骨头哽死,那就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地看许大马棒的脸色行事为妙。辽东落阵风几个人大体上倒该归成为独行盗一流,但名义上讲,仍算是万马堂的下属,所以许大马棒称得上是他们的半个顶头上司。

只见那许大马棒貌不惊人,六十上下年纪,憨态满脸,额头上岁月刻下的深纹清晰可辨,手脚粗大,后裤腰上别了老长一根旱烟袋,一付老实巴交庄稼汉的形貌。如不是看到辽东落阵风几个人呲着牙以天下间难得一见的丑怪笑容,满口“许爷,老人家”地向他陪着十二万分小心加意奉承,实难相信他就是辽沈地界说一不二的绿林老大。

只听得那赵老大赔笑道,“许爷这话是拿咱们开心呢,就把小人们的眼睛蒙上,咱们三里外也看得到许爷的大驾。”

许大马棒浓眉一扬,道,“哦?”

赵老大只觉得脊背上寒毛根根竖立,赶紧道,“小的们别的好处倒是没有,可有的便只是这一颗赤胆忠心,天日可彰。这不,这一回您老人家金口交代下来,让我们兄弟来此办事。我们兄弟前脚得令,后脚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了,一路上连酒都没有敢尽兴喝过一回,决不敢耽误您老人家的半分事情。”

许大马棒冷冷道,“原来如此。不过我却不知道了,莫不成你们几个混蛋也是为了给我办事,才会跟天下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无人不敬的言先生没大没小,想去揭人家头上斗笠?”

赵老大和刘老三面面相觑,只觉得脚底下一股寒气缓缓升起,直钻进了心肺之中,疑声问道,“您老人家言中的言先生莫不成是……那鞭尸……言先生?”

第九回

许大马棒怒声叱道,“混账东西,天底下哪里还有第二个言先生了?”

刘老三颤声问道,“难道那言先生竟然是,是……”他视线不由自主向面墙而坐那人望去,那人仍然背对着刘老三,安安静静的并未有任何举止,刘老三两条腿却不听使唤地抖将了起来,突然间向许大马棒跪了下来,口中不住道,“堂主慈悲,千万千万拉小人一把,救小人一命。”

许大马棒冷然道,“我在言先生面前可也没有什么说话的身份,你既有惹事端的手段,想来自然也有当后果的能耐。自己好自为知之罢。”

刘老三向前膝行了两步,伸手想去扯许大马棒衣角,却又不敢,口中只是道,“堂主,小人该死,小人有眼不识金镶玉,小人狗胆包天,小人给堂主一生一世作牛作马,不,生生世世给堂主作牛作马,只求堂主开恩救小人这一遭……”

许大马棒面色寒了下来,一抖衣襟,将头向旁边一扭,干脆不去看他。

刘老三晓得许大马棒的脾气,知道再求也是无用,只得慢慢站了起来,面色如土,冷汗如浆,嘴巴一张一合如金鱼相似,竟然骇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自赵老大以下,刘老三的几个兄弟看得心中极是不忍,可尽管一个个嘴角微微蠕动,欲言又止,到底求情的话没有敢说将出来。

刘老三惨然回头,面对辽东落阵风余下几人,颤声道,“咱们几人当年结拜时说的什么话来,今天你们眼看兄弟落到这等地步,就没人替兄弟说句话,拉兄弟一把……”

辽东落阵风余下那几人闻言,都不自禁微微向后一缩,场面一时间极是难看。片刻沉寂后,赵老大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兄弟,不是大哥不想帮你,无奈何今日……咳,你就自己了断了罢,你的家小老母,大哥以后自会替你照应好的。”

刘老三此时早已是面无人色,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不住下流,忽然间刘老三似是下了决心,叫一声,“罢了!”,语声中右手回伸,自自家背后刷的一声抽出长刀,头颈略略向后一仰,倒挽刀把,向左下一撇刀,回手便即向自己的喉咙抹去。

第十回

便在此时,也没见许大马棒有什么动作,腿脚不动,右手咯咯乱响中暴长而出,五指已抓在了刀背上,刀锋闪闪,离刘老三的喉头已不过三寸光景远近。

赵老大大喜道,“许爷,您老到底体谅下情,愿意给刘老三说情了?”

许大马棒冷冷道,“这倒不是,不过我听闻言大先生制造通灵月魅,须得用躯体完整,气血未泄的材料方才能得上品。一则可以用得时日长久,二则驯顺温良。刘老三这么一搅,岂不是又给言先生将来惹了无数麻烦。言先生若是因此怪罪到了我许某人的头上,许某人如何担待得起。”

赵老大闻言一颗心又堕回了冰水里,而刘老三脸上肌肉扭曲,居然骇得现出了一种人脸上极少得见的颜色──绿色。

面墙而坐那人这时突然开口道,“许大堂主给我脸上这么贴金,姓言的可领受不起。底下人无知多事,也是常有的,许大堂主不必多加苛责了罢。”

刘老三恍恍惚惚中听到这句话,当真比听到什么仙乐纶音都欢喜,眼前只见金星飞舞,红光闪动,两个小腿肚直向内侧拧转,刚刚站直起来没多久的身子,不知怎么的又坐回到了地上。

好一会刘老三才回过了神来,翻身向言先生一头拜倒在地,口中忙不迭只是道,“言先生,您丞相肚里能撑船,大人大量,多福多寿,子孙绵绵,升官发财,小人以后天天给您老烧香念佛……”

言先生打断道,“刘三爷不必谢我,言某人此前跟你无干无连,今后也高攀不起你这位朋友。你要烧香念佛,还是替你们的许大堂主烧香念佛罢。”他语声顿了一顿,续道,“许大堂主威震辽东,江湖人称五指遮天,言某人闻名已久了,只可惜一直无缘识荆。今日一见,果然有叫人不得不佩服的手段。言某人今日得识尊驾,也算是上是一件幸事。”

许大马棒笑道,“言先生这是什么话来着,叫姓许的这张脸都没有地方搁去。言先生是江湖上的前辈,体谅下人,不跟他们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王八蛋计较,真也不知道是他们这群混蛋里哪一个的先人积下来的阴福。赵老大,你们几个是死人啊,还不过去给言先生磕头,替你们的混账老三谢罪!”

只听得扑通,扑通连响,推翻了好几座金山,跌倒了四五根玉柱,辽东落阵风一个个果然身手不凡,行动矫健如风,齐齐向言先生一字排开,齐头拜倒,异口同声道,“多谢言先生手下留情,放了我们那不成才的三弟这一马,实是恩同再造。”

他几个人这么一拜,言先生除非是立时跟许大马棒翻脸,是无论如何不能够再置之不理了。众人眼睁睁看着言先生无声无息地缓缓站起,转过身来,心中不由得又升起了此人断非活物之感。

终于言先生的脸在明暗不定的油灯光线中浮现了出来。庄言也算是有些阅历的人了,目光普接之下,竟也禁不住在心底倒吸了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