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我厚着脸皮回公司。途中接到黄秘书的电话，说刑警队袁仁有电话想见我一面。

“我还有半小时回公司，让他来吧。”我吩咐道。

我坐在办公室，袁仁推门进来。

“袁大队长，好久不见了。快请坐。”我起身，将袁仁接到沙发上坐下，我也陪座在一旁。黄秘书冲了两杯茶放在茶几上。

“对啊，咱俩好久没有见面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这？”袁仁道。

“上一次啊，九年前吧。”

“付老板好记性，记得这么清楚。”

“我是重复记忆啊，同一件事情，周副队长问我一次，你接替了刘大队长的位置后，又亲自跑来问我一次，能不记忆深刻么？对了，周副队长还好吧？”

“还好。最近有通知，要他调到别的地方做大队长。”

“哦，这样啊。九年前那个案子好像一直没有破吧？”

“惭愧，惭愧！兵贵神速，越拖的久的案子越难破。”袁仁带着一丝愧色。

“这次袁大队长到我这儿来，还是为了那个案子？”我明知故问。

“不是，只是想问一下付老板认不认识这个人，”袁仁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这张肖像画的人叫刘远征。”

我接过来，仔细看，却能感受到，袁仁一双鹰一般的眼睛在盯着我，观察我的动静和表情变化。

“没见过，不认识。”我将纸还给他。

“你不觉得你有理由恨卫槟么？他和你的初恋女友上了床，然后你的初恋女友被突然杀害？”袁仁突然问道。

“我有什么理由恨他呢？首先，人不是他杀的，公安局已经有这个结论。再说，就算是他杀的，我已经有妻有子，曾经的女友也自甘堕落风尘，和我没有一点关系了。而且，我和卫槟业务上的合作关系很多人都知道。”我反驳，然后突然说，“要说动机，袁大队长也有。”

“哦，第一次听说。我怎么个有法，说说看。”

“梅雨市的街头俚语，排名十大酷中，第一名是卫槟抖出他的钱，第二名是袁仁抖出他的拘留令，现在卫槟死了，袁大队长不就是排名第一了么？”

“哈哈哈哈”我和袁仁同时大笑。

“付老板说笑了。街头俚语么，只是反映小市民的心态。这种排名呢，也就是说小市民心中，钱的魅力排第一，法的魅力排第二，商品经济时代，法不如钱啊，这个卫槟一死，那个卫槟会出来。”袁仁笑笑，并仔细环看我的办公室。

“哦，想不到付老板也是惜香怜玉的，这个是林黛玉的陶瓷吧？”他发现了我桌子上的陶瓷，问道。

“谈不上惜香怜玉，稍微对红学感兴趣而已。不知道金陵十二钗，袁大队长欣赏那一位？”

“薛宝钗”

“啊，可惜，那咱俩不是对头了？”

“好了，该日再专程花时间向付老板讨教一下红学吧，今天还有一个目的，10月29日星期五晚上，也就是卫槟出事的那一天晚上，付老板能记得清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袁仁掏出笔记本，开始记。

在他的要求下，我开始了回忆。

10，

10月29日，从下午开始我们就和韩国的九星电子公司的营业部朴部长一行三人洽谈业务。他们针对数控机床开发了一种新功能的电路板，强烈向我公司推荐。

他们中有一个人能流利的说中文，我们也有一个人能流利的说韩文，他就是我的小舅子张爱瑜。这小子小时候看《西西公主》迷上了那个把公主当作刺客最后当了外交官的上校，于是模仿，上大学时找了一个朝鲜族女朋友，从iloveyou开始，学会了一口不可思议的韩语。

当然，他可不仅仅是翻译，更是得力助手，对外身份是副总裁。布什当了美国总统周围也是亲戚朋友一大堆，这样错了么？没错，很正确。

公司的屈总工程师详细看了他们带的样品和，觉得从性能上来说有合作的前途。我心里有了底，但是还是委婉的对朴部长说：“你们的价格和别人相比有些偏的太高了，如果能更合理一点，看行不行？”

“那不行，这个是最优惠价格了。而且我们的性能是很好的。”朴部长争辩说。

“好吧，价格在下一个阶段谈。三位从远道而来，我们公司要好好招待一下。”我微笑，还有很多要谈的事情，可以慢慢谈，先招待好让人家满意再说，这是老套路。

到达预定的闻海酒楼的包厢是晚上7点。一行7人，他们三，我们下午主要和他们洽谈的也是三，再加我一个。

我陪他们到晚上8点半，因为我晚上还要参加梅雨卫视的出演节目，这种出演么，先自己秀一下满足满足同时为公司做免费广告，真是何乐不为？于是为之。

走之前我吩咐张爱瑜，“今晚你代表我好好招待客人，晚饭后带他们去唱唱卡拉ok，今天工作很辛苦，大家放松放松。”

如果业务上有唱卡拉ok一个项目，那么这种唱歌就有某种特定的粉红色含义，大家心知肚明。

朴部长真不愧是学理工科出身的色狼，就是笑都笑得和别人不一样。当张爱瑜将我的话翻译给他，一听到卡拉ok，他突然扑嗤一声笑了出来，象个小姑娘。

他用微微的点头接受了我们的善意。

我最后敬了他们三人一杯，然后握手作别，我开始赶向梅雨卫视的演出会场。

8点50分，我赶到。因为前一个节目要到9点，我们的节目录制和相关人员入场在9点15分，有些早。工作人员看我来了，忙给我安排一间单间休息室，我于是先休息一会，看看电视。电视是闭路监控录像，可以看到录制会场的一举一动，这样休息人对进入会场能心中有数。

9点15分，我离开休息室。9点20分，懒小丫主持的快乐大帐篷节目开始。因为是周末，所以内容是快乐周末百万挑战。

这个节目最高的冲刺奖品就是一百万。其中50万的现金50万的奖品。本周的挑战者有三位，我，一位本地红歌星张苗苗，一位远从加拿大来中国义务去穷地区教书的青年亚历山大。

挑战这一百万之前有一个过关。测试心拍数，要回答一些让你心跳的无聊问题，但是你若心拍数高于自己平均的10，而又不能在10秒以内降到正常范围，就失去挑战资格。

这个过关的目的，也无非是让观众随着挑战者一起心跳。

“付有友先生，你心拍平均数是70，所允许的范围是80以内。我会问你一些问题，这些问题你只能用是或不是来回答，你的任何回答都是正确答案，但是对你的个人形象会产生影响，所以你要三思而后答，你准备好了么？”懒小丫问道。

“准备好了。”我一回答，就看到大屏幕上我的心拍数跳到75，我深呼吸。

“好，开始。张艺谋曾经邀请你做《英雄》的替身演员，那个和梁朝伟在红绸子下抱在一起滚来滚去的人不是章子仪，是你，是不是？”

“不是。”

“葛优在《天下无贼》中最后装成老瞎子，被公安轻而易举的识破，是因为公安知道葛优经常尿湿裤子，当时葛优的裤子是这样尿湿的。他刚好躲在厕所里化好装，你也正在上厕所，然后你突然侧身叫到，‘哇，这不是葛优吗？’，于是他的裤子湿了。是不是？”

“不是。”

。。。。。。

眼看我的心拍数越来越低，已经低过平均数，屏幕上的显示只有68了。这时，懒小丫开始来绝招。她用很凝重的口气道，“你，深深的爱着一个人。”

“是。”我坦白。心拍数到了76。

“你，你很愿意，你甚至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

“是。”屏幕开始从蓝色转为红色，警报的声音响起，我心拍数已经到了88，开始从10秒开始倒计时。

我深呼吸，强制自己停止一切思维，平静！平静！终于在最后一秒，心拍数回到了78。

懒小丫露出了得意地笑，继续问，“这个人是你的妻子。”

“是。”心拍数继续下降。

“但是你的妻子知道，这个人并不是她。”

“不是。”警报重新开始。我终于又在10秒内将心拍数从92降到78。

“这个人，是我懒小丫。”

“不是。”

懒小丫聪明而圆滑，又回到了原点，巧妙的结束了问话。“好，付先生，祝你成功过关。接下来，你将挑战快乐周末百万。你，很希望得到这一百万么？”

“钱不嫌多，当然希望。不过比起奖金，我更在乎赢的过程。”

“你很有信心一定能赢？”

“对，抱有信心，然后去赢，这是我一贯的信念。”

“付先生，你现在事业有成，开始是从建筑业开始，后来转到机械行业大显身手。能说一下当时你的想法么？”

“哦，当时啊。因为大陆已经逐渐成为世界的加工中心，给国外很多整机设备厂加工零件的工厂非常之多，所以我想做数控机床非常有市场，那么多加工零件的工厂都需要设备。美国西部以前发现一个大金矿的时候，很多很多人都去淘金，有一个聪明的淘金人，他放弃了淘金开始卖水给其他人，这就是另一种思路。”

“付先生的思路非常敏捷，你还有什么其他的打算么？”

这个懒小丫，开始问问题戏弄我，我得报复她。于是，我回答，“有，我准备下一个目标从事医药业。”

“噢，付先生怎么对医药业感兴趣？”

“有一部韩国爱情片，叫《冬季恋歌》。不知道你看过没有？”

“看了，非常感人。这个连续剧给了付先生准备从事医药业什么样的启发，能告诉大家么？”

“有很大的启发，我准备开发一种药物，名字都想好了，叫‘冬季伟哥’”。

到底还是个年轻丫头，刷的一下，懒小丫脸红了。她连忙转换话题，“谢谢你，付先生，谢谢，现在我们进入快乐周末百万的心跳挑战，开始---”

屏幕上开始闪现游戏规则。一共有20问。全答对就能拿到百万巨奖，而且会有三个魔法道具让你使用，一个是我爱电脑（看电脑删掉50%），一个是我爱观众（看观众的答案），一个是我爱朋友（30秒内看朋友的答案）。

可惜。我一开始就被击倒了，这个跟头栽得不小。

“付先生，现在问题开始。你知道超级女声么？”

“知道。开始第二问吧。”

“不是，第一问是和超级女声有关的，请问，超级女声中，一对一的对决，用两个英文字母怎么表示？A.PK, B,UK, C,FK, D.AK。”

简直太简单了！简单得令人判断不出到底是哪一个，我突然冒出一个统统杀掉的念头，对，通杀，All Kill。那个臭名远扬的冲锋枪就叫AK47。

“我选，D---AK。”

“Fuck!”另一位挑战贵宾席上的亚历山大用拳头很扎了一下大腿，跳了起来。估计答案连他这个老外都知道。看他不小心露出的激动样子，我知道我很可能答错了。不过---他是来中国的灵魂工程师，怎么能随便叫发克呢？

“Final Answer？”懒小丫问道。

我如果跟着她说一句Final Answer。那么这个答案就不能再更改了。

“等一下，让我再想想。”

“你有三个魔法道具，如果你没有把握，你可以使用。”

“你简直是魔法道具的推销员，呵呵。我不到10万绝对不用。”第一个问题让我用道具，而且这么简单的问题，不是存心出我洋相么。

“付先生，你不觉得过于自信会导致失败么？”

“我知道。但我依然会自信。我想答案应该是C---FK。”亚历山大已经提醒了我，据说这个表示是从游戏机来的，我想发明这个表示法的应该是游戏界的神雕侠侣，并且这一男一女在进行一对一对决时候的地点，应该在床上。

“Final Answer？”

“Final Answer！”

我平静的看着懒小丫。她也看着我。她在这个时候的花招是盯着对方看，然后露出各种表示赞许或是同情的表情，最终很多人都受不了这种心理战术，会流出乞求的眼神---乞求她快点把答案说出来。

她还在表演她的表情，迟迟不说出“正确”或是“错啦”。我开始说了，“其实啊，这种一对一对决到处存在，比方在这个会场，也就是我们俩在FK。。。”

“错啦----”她激动地说出来宣判，居然不让我把话说完。真是没有礼貌！

我被判了死刑。这个节目最后居然由亚历山大得到了三个人中的最高奖金20万。他准备拿这个钱去捐助他所执教的那个小学。虽然懒小丫诱惑他往下接着挑战，但还是被他拒绝了，因为过了10万之后，如果达不到最后胜利，奖金统统掉到10万。

我其实得了这笔奖金也是准备做慈善的。梅雨市希望工程的负责人就是我的哥们，反正做慈善，顺便照顾一下自己人，每年零零碎碎加在一起也有上百万的捐款给了他。

除了希望工程，另外有一笔特殊的慈善，这一笔，有某种特殊的目的。

受益人叫肖岚，一位有前科的劳改犯。

2005-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