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水般平淡
　　一天一天从指缝中流走
　　与我无关的世界
　　风吹草动

　　夏天正在悄悄过去，看过一本叫作《忽而今夏》的小说，女主角的夏天丰富
且戏剧性。当生活中发生很多事情的时候，日子不是过得很快就是过得很慢。

　　我的夏天忙碌而平静，简单来说就是拿薪水付帐单，从一张薪水支票活到另
一张薪水支票。母亲曾说：“日子是人过出来的，做人也是要人自己来做的。”
现在想想，实在是太有道理了。

　　以大多数人的标准，我的日子不算平淡。每个月为一个叫《国风》的网络杂
志写个短篇小说。编故事也成为我日子的一部分。对于写字，我至今还没有厌倦
，人类喜新厌旧的本性突然在这件事上没有发作，让我惊讶不已。

　　故事编到一定程度就觉得自己再也没有想象力了。朋友建议我写自己的故事
或是身边朋友的故事。我摇头狡辩：“生活是生活，小说是小说，我的生活如何
能够和小说相提并论？”

　　现实生活中不是没有精彩的情节，有朋友买房子，同居，结婚；有朋友破产
，发财；有朋友钩心斗角，乐此不彼……我看着热闹非凡的世界，只觉得疲惫不
堪。

　　在这样疲惫不堪的状态下，我故事中的女主角永远不能与男主角沟通，只有
无可奈何地孤独着。且不去追究躲在故事背后作者的心态，我只知道应该编一点
别的情节来蛊惑人心了。

　　我与明打电话，抱怨每次赶稿子的痛苦。他只在电话那头静静地听，终于等
到我叹“江郎才尽”，他才笑出来：“你还好不是‘怀才不遇’。”

　　我笑到气结，拿他没有办法。明是少有的会经常调笑我的朋友。我对具有良
好幽默感的男人情有独钟。生活已经是如此乏味，笑着面对才不至于无趣至死。

　　写到这里，我对“我”和明的关系还一无所知。明只是我故事中的一个角色
，而我答应了热心的读者要写一个男女主角能够沟通的故事。可是故事还没有开
始，就已经走不下去。我想我实在是每次在小说里诋毁男人诋毁得太成习惯了。

　　生活里不是没有好男人，我可以扳着手指数给你听，只是还没有养成写好男
人的习惯。

　　天这个时候又变得很热，已经是九月了，不可思议。长周末我丢下写了一半
的《日子》去逛街。购物的人群似乎毫不因为最近股市的不景气和经济的疲软而
减少，我看着满世界的漂亮衣服突然没有了兴致。

　　我想我是想念明了。明应该是大智若愚的好脾气男人，由着我时不时的耍耍
小聪明，甚至无理取闹一下。大多数时候，他会在那里但笑不语……

　　我决定在小说里爱上明，爱到荼蘼，然后再天荒地老。明笑我：“你是越来
越不讲逻辑了，荼蘼一样的爱怎么可能天荒地老？”

　　明是那样懂得我，几乎有些刹那片刻，我觉得除了明，再也无法和别人过日
子。明又笑我：“谁没有了谁还是照样活下去。你少煽情。”

　　中午去饮茶，仍然心不在焉，眼前有女人嘴上残余的口红，侍者身上廉价的
西装，怎么看都不顺眼。心里只有想念着明，这感觉很象爱情，我想这就是爱情
。

　　究竟什么是爱情？？？

　　我其实并不明白。

　　如果可以，我会无休止地把问号画下去。

　　很多感觉都会让人联想到爱情，所以我也只能写出“这感觉很象爱情，我想
这就是爱情”的句子，就算被人认为是偷懒的废话。管不了这么多了，我无能为
力。

　　我只是想要写个好男人，写一段也许我永远不会懂的爱情。

　　九月里总统的绯闻闹得满城风雨。我不以为然，对明说：“总统也是人，说
到底只是个男人，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明与我的意见一致，但仍然不忘取笑我：“你都知道男人是什么样子，怎么
还执意要写好男人？”

　　“因为认识了你，我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是有好男人的。”还没说完，自己
就先笑出来。这时不是肉麻当有趣，而是肉麻实在让人觉得很有趣。

　　明在那里瞪我：“你这臭丫头，就算装腔作势说完了自己回头偷笑也好，我
也可以飘飘然一下。”

　　“哈，我偏不成全你。”我小说中的女主角总是在这种时候不会放过霸道一
下的机会。

　　斗嘴过足了瘾，我作严肃状：“说真的，有男读者来信问我明是不是同性恋
。”

　　“有没有搞错？”明当即跳起来。

　　我趁机问：“喂，那你是不是啊？”我喜欢看男人跳起来的样子，不知道这
又是什么心态。明大多数时候是很自若的男人，难得看他急，我心满意足。

　　明这时候又恢复了沉着：“是不是你要现身试法？”我想象明的脸上一定是
一副洋洋自得。

　　据说我小说中的对话是我写作的长处。照惯例，在这情形下女主角一定伶牙
俐齿，冷冷地说些让男主角难堪的话。明说：“看你这次要怎么损‘我’，怎么
损男人。”

　　写到这里，我十分为难。想了很久都不知道要拿男女主角怎么办。

　　明也不为我出主意，看着我为这事伤脑筋，幸灾乐祸。

　　日子还是一天一天流过去，天终于开始转凉。我和明的话题由我的小说转到
了日常生活。这些日子来，我每天下厨房做晚饭。我向明抱怨，做菜做久了就象
写小说一样，江郎才尽，再也翻不出花色。

　　明说：“我常做的冬瓜丸子汤不错，你要不要试试看？”我如获至宝，明从
此成了我的菜谱。

　　会做菜的男人在好男人中也是少之又少，我把明写得这么完美，简直就是和
自己过不去。

　　其实我不在乎明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他是不是同性恋，不试我也知道
答案的。我只是喜欢和明说话，喜欢和明在一起那种酷似爱情的感觉。

　　昨天终于把林白的《一个人的战争》看完了，原来类似我《日子》的写法人
家老早就用过了。我一时心灰意冷，决定让这个故事不了了之。

　　明在那里惋惜，“好好一个开头，又给你糟蹋了。”

　　“糟蹋了反正也是我自己的东西，下次再努力好了，有什么大不了。”

　　没有什么大不了，不过是一些用来宣泄莫名感觉的莫名文字。连同那些莫名
的人的莫名的爱情，在一天一天的日子里都是可有可无。明突然伤感起来。明伤
感的时候，我手足无措。

　　我久久坐在电脑前面，看着光标在同一个地方一闪一闪，也伤感起来。

　　我投入地想象，也许应该好好地结束这个故事，也许应该给明一点机会证明
好男人真的存在，也许是给自己一点机会去相信……

　　夜里兴起，开车到渔人码头吃螃蟹。很久没有见到这么浓的人气，来往的游
客在天黑以后仍然兴致盎然。我想到我的出生地上海。我和明应该在一个人气重
如上海的城市恋爱。天永远是灰色，与我们的爱情无关的世界永远是熙熙攘攘。

　　明在这时候对我体贴备至，相爱的男女眼里看到都是对方的优点……

　　爱情写到这里无论如何都要结束的，不是因为无奈的现实爱不下去，就是爱
情将转化成另一种平淡。

　　我要明选择我们爱情的出路，明久久地沉默。

　　我说：“算了。”

　　明也是男人。

　　我还是没有给自己机会看到答案。有时候我想我是怕真的给了自己机会以后
，等到的是更深的失望。

　　这样子也好。也许有一天，在“风吹得树叶哗啦哗啦”的时候，莫名的感觉
会莫名地跳出来骚扰我平静如水的日子。而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