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一个九月中，亚洲的两个新建民主政体，同时出现政治危机。台湾出现了前政客施明德发起的红色倒扁，泰国出现了军头颂提发起的倒他信军事政变。人们要问的是，两者之间有什么异同？一味使用强力，以替换首领的方式来反贪腐，结果会怎样？这个结果会促使民主进步还是倒退？

台湾的陈水扁政府和泰国的他信政府，都是近十年来亚洲首次出现的民选政府，都是由一人一票的选民投票选举出来的。也同样由于是新兴的民主政权，制度不健全在所难免，自上而下地都出现了贪腐。显然，这打破了人们期待中的民选政府就一定会廉洁的美梦，也给民主制度下的选民上了一堂制度课。搞民主是非常吃力的事情，万万不可偷懒，幻想一劳永逸。以为用一次两次选举，找到一个理想的政治人物，就不用再多操心，放心地倒头大睡去，实际上这是办不到的。出于人的本性，权力就意味贪腐，越是不受制约的权力越贪腐。而当从个别现象的贪腐演变成制度性贪腐，局面就任谁也操控不了了，这个社会就将一直带病生存下去，直到彻底烂透，推倒重来为止。

心中充满正义感的人们，意识到要做一些什么事情，让局面不再败坏下去。这就是支持施明德倒扁和支持颂提军事政变的千万个普通民众，在心中支撑着的主要信念。但历史不止几次十几次地教训过善良的人们，心中有好的愿望，和真正实现这个愿望，有时可能是南辕北辙的。

虽然倒扁是幸运的，背后的政治大老们有心无力，或者说心有顾忌，到现在都还没有暗中操纵挑动，掀起大浪，但已明显失去后劲，很可能如我先前所料，无疾而终。施明德已经在抱头痛哭，表示“要抬就抬走”，开始找台阶下。泰国政治学家希帝南在提及他信遭推翻时说：“我们回到了原点。”此语反映出普遍的沮丧心理，即军队已再次干政，又重回修宪、选举、政府贪污和政变的恶性循环，这是泰国政局数十年来的循环。如果反政变的小型示威受到暴力镇压，则将更证明这个循环。

一种只计目的不择手段而忽视程序的做法，结果只会引来更多问题，造成与人们意愿相反的毁坏。从目前看来，倒扁和倒他信，都同样犯了这个大忌。有人评论说，这是源自于亚洲文化，有一点道理，但不是全部。

在一个公民没有经过长期民主训练的国度，即便有适合民主制度的文化背景，也不能保证民主进程不会反覆，这在美国和欧洲发生过多次。反覆并不奇怪，也不可怕，更不允许成为专制者否定民主的借口。只要坚守住不伤人这一底线，民主自然会成熟。无论怎样反覆，也不轻易动用军队暴力，不下杀手，而以协商，拟定提案，制定法律法规的办法，代替除掉某一个人的办法。

是不是只做换下陈水扁这一个动作，就保证下一个上台的一定廉洁吗？显然不是。只要想通这个道理，施明德就是一个明白人，就知道继续还要做什么。泰国的政权首领已经换了许多次，最近的这个还是不廉洁。既然反腐是长期的，制度性的，又为什么如此要心急呢？只要不是有别的算盘，应当见好就收。震慑一下一号人物以及家属的贪腐之心，让后来人记住教训，静坐示威完全达得到目的。如果说，拉下台才是最好的教训，也不无道理。但是必须记住，遵守程序，切忌暴力，把更多的智慧和精力放到长久的制度建设上去。

2006-09-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