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ofessor Moon，我喜欢在心里把他想成月亮教授。月亮，该是阴性的词汇
吧，可是我们的教授是个可爱的小老头：放在亚洲的土地上，月亮教授也算个矮
个子了。好玩的是他留了花白的山羊胡子，每每上课捻须而问：人家公司以５万
美金的年薪雇佣你们这些研究生，难道是让你们碰到问题时就这样沉默吗？他自
己得意地笑起来，于是给我们讲某道题的解法。

　　申请的时候，就看到月亮教授的资料，是工程院的院士，曾经做过这系的主
任，照片上也是山羊胡子，微笑着，亲切的老者形象。月亮教授的方向和我的相
差太远，所以压根就没套他近乎。谁曾想，老板给我选的唯一一门系里的课就是
月亮教授的应用动力学。第一堂课，月亮教授精神焕发地走进来，手里抱着教材
和一大堆“玩具”。上课就给我们发课程安排表和一学期的作业题，给我们他秘
书的电话，Email等等，让我们找他先和秘书联系。然后给我们讲所用教材,那是
一本教授自己写的由John Wiley & Sons公司出版的近500页的教科书。月亮教授
说：我很抱歉，价格是将近90美元，虽然我一再嘱咐出版商降低书价......然后
他自己无奈地耸肩。

　　月亮教授从第一节课开始，就不停地将各种玩具带进教室来演示，告诉我们
某诺贝尔奖获得者正是通过观察儿童玩具受到启发而提出量子电动力学的云云；
除了课上演示各种机械装置，月亮教授还积极鼓动我们每人亲自触摸装置获得感
性认识，同时要求我们去博物馆参观更多更精密的机械和仪器。

　　月亮教授的第二次作业就吓我一跟头，要用到许多数学和力学知识，可怜我
这么多年早已经忘光，生怕自己要得很低的分数，结果却比自己想象的要好一些。
后来渐渐发现月亮教授并不注重你得到了某一个具体的答案，关键在于你努力了，
尝试了，应用所学知识了，倒跟想象中的美国教育有点象－－当然，月亮教授大
多是个例外。

　　月亮教授很忙，这门课又没有助教，作业考试都是他自己改。学期中间，月
亮教授或去德国开会或去华盛顿鉴定什么，于是就补课，征求学生的意见，学生
齐声抱怨加课时间和晚饭时间冲突。月亮教授就说请我们吃皮萨喝可乐，众皆大
乐。于是上课的时候，教授拿着皮萨在上面讲，学生在下面边吃边喝地听，风味
倒也独特。

　　那回课后，我第一次问教授问题，教授正在收拾皮萨饼盒和喝空的饮料罐子，
耐心地解答了我的疑问。我问他要不要我帮忙收拾，他倒拿起最后一块皮萨问我
要不要吃，自己连忙说已经很饱了。临出门，教授在我身后用中文说道：“再见
！”我大吃一惊，待要转头细问，又怕误了回家的班车，心里却疑惑不定。

　　月亮教授的作业题总的来说颇有难度，有时根本无法得到最后的解答，常常
星期三晚上赶第二天要交的作业到凌晨三四点还未完工。但是月亮的考试却非常
合理：既不会象作业那样让人无法求解，也不会让你太过轻松。月亮教授发完考
卷，让大家在试卷上签字(以表明自己不会作弊)，他在黑板上画一钟表，加了时
针分针，就忙他自己的去了；然后每隔一段时间，他跑回来改变黑板上的时间，
乐此不疲的样子。

　　月亮教授的课本几乎包罗万象：不仅有传统的理论力学内容，还包含了天体
力学，机器人学和电磁机械力学，叫我学得又喜又怕，喜的是什么机器人手臂力
学，什么哑铃式卫星运动方程，什么磁浮高速列车原理，听了直让人沸腾，再看
看那基本的数学和力学方程，又不禁望而生畏－－或许这正是教育的意义所在，
激发兴趣，富有挑战精神。月亮教授还专门在课上幻灯演示计算机辅助设计，又
另辟机房实践课时，亲自演示指导，那份耐心、负责和能力确是我在国内不多见
到的。

　　跟月亮教授再次直接接触是为我这门课project的事情,自己初次做这玩意儿
，教授又让自选题目；自己先前一拖再拖，终于没法子，找月亮商量自己拟定的
project内容。教授先是连说这是一个好课题，然后告诉我可以引伸到何种程度，
给我一下子推荐了另外两本他写的教科书，只说得我心中小鼓乱敲。我说自己刚
到美国，口语听力都有问题，更是首次做project;月亮听了，就给我用笔写了报
告的格式内容，特意放慢语速问我是否全部明白了。

　　末了，月亮教授问我是哪国人，我说自己是中国人，月亮教授笑起来，说：
中国人分别时说“再见”，见面时说“你好”......听他的腔不成腔调不成调的
发音，真是忍俊不禁，同时也明白了上回他的的确确是跟我说“再见”了。月亮
教授想了一会，问我“你会了”，自己一时不明白，他说“Do you understand
？”，并问我中文怎么说，自己忙给他说“懂，明白”，听得教授直摇头，说中
文是唱的语言(sing  the language)，因而太难。这下我倒有些糊涂了，自己从
来没觉得中文美丽到象唱歌一样的程度啊，教授就说：你们中文有四个声调，可
不就象唱歌吗？我们英语中没有的；这才恍然大悟，也亏他想得出来。

　　两人聊得兴高采烈，月亮教授又说他共带过7个中国学生，六个台湾人,一个
大陆人，西安的；六个台湾学生全部回台湾了，西安的留在了美国。我脸上有些
讪讪的，教授却毫无恶意，又说：台湾的经济好些，所以学生都学生回国了，大
陆的经济差些，不过我相信会越来越好，中国是个巨大的潜在的技术市场，我忙
展颜附和道：当然当然。月亮说去过亚洲的许多地方，香港，台北，东京，我热
情邀请他将来到中国大陆旅游访问，并建议他比去北京看长城和故宫，教授却笑
起来：我最想去的城市是西安，最想看的是地下秦俑，想必他的中国大陆弟子鼓
吹了不少西安这文化古城。

　　做project时到图书馆查资料才发现月亮教授的专著就不下十来本,他的研究
兴趣和领域更让我惊叹不已。自己在最后一周好歹把 project的结果和报告赶了
出来，前两天教授秘书给我们用email发了成绩，自己居然得了个A+,真是喜不自
禁，心里又把月亮教授称赞了几个来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