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谈本笃十六的演讲与启示

                                                                                                               俞力工

       《天主教教宗何故火上浇油？》一文发表后，一位读者似乎认为我对本笃十六的发言介绍得不够全面，或不够准确，因此给我提供了教宗的德文讲稿。为方便读者计，我尽求忠实原作地把要点整理如下：

本笃十六认为，穆罕默德在没有权势、备受威胁之际，主张“宗教之事，绝无强迫”，获得权势之后，便有了圣战的规定。据他介绍，某本著作中所提到的十四世纪拜占庭皇帝曼努埃尔当然也会知道，有关圣战的规定是后来才写进去的。有一次，该皇帝讨论宗教问题时，不待仔细介绍伊斯兰教对信徒及异教徒的不同待遇，直奔与宗教、暴力有关的核心主题。他说：“要知道穆罕默德究竟带来什么新事务？你会发现只有罪恶与非人性。譬如，他规定要用剑来推广他所传授的信仰。”本笃十六认为曼努埃尔皇帝所提出的说明中，最重要的一句话便是，“非理性行为有违天主的主旨，” 因为信仰要靠灵魂与理性，而非天主所唾弃的暴力。该皇帝还认为，伊斯兰教的至上为真主，其地位优先于理性。嗣后，本笃十六又认同一位作家的评论，即受希腊哲学熏陶的曼努埃尔皇帝，定是认为“非理性行为有违天主的主旨”这句话是至情至理；而对伊斯兰教说来，真主却是至高无上，完全不受人类理性规范的约束。其后，教宗又以正面态度，介绍一位法国伊斯兰教专家的评论，即伊斯兰教系盲目崇拜。

       以上这段简介，除了让整个伊斯兰教世界感到愤慨的“只有罪恶与非人性。譬如，他规定要用剑来推广他所传授的信仰”这句话之外，算是充分概括了上下文。如果愿意冷静分析，不难发现即便本笃十六有意反对暴力，但却是明显地赞同以上评述伊斯兰教的主要意见。

       首先，本笃十六一开头就否决了伊斯兰教主流所再三抬岀的有关宗教自由的 “宗教之事，绝无强迫”教义，认为这只不过是穆罕默德困窘时期的权宜之计，只要势力坐大，便主张发动圣战。其次，本笃十六十分清楚“伊斯兰教对信徒及异教徒的不同待遇”，也知道拜占庭皇帝曼努埃尔对伊斯兰教的“罪恶与非人性”指控有些粗线条作风，但却不出面作任何纠正；相反的，他继续推崇那位皇帝的对比，即基督宗教是理性的，而伊斯兰教是穆罕默德说了算，其中，自然包括发动圣战与使用暴力。此外，本笃十六还借他人之口，着重强调基督宗教的希腊属性或欧洲属性。于是又给东、西文明的“好坏”差距添加一些“学术”依据。

       笔者认为，一.天主教教会的辩解，“教宗本笃十六只是借历史记载，发挥反暴力思想，而非认同其记载内容”与事实不符；二.教宗本人对伊斯兰教世界的愤慨感到“遗憾”也不表示他愿意纠正自己对伊斯兰教的指控；三.整个事件最严重的问题似乎还不是“罪恶与非人性”的指控，而是当伊斯兰教温和派抬岀《古兰经》的“宗教之事，绝无强迫”为自己的和平属性进行辩解时，基督教世界根据本笃十六的上述观点，会回答说，“不，那是假的”。换言之，理论上，伊斯兰教的和平退路似已被堵死。

       本笃十六自发表此演讲之后，西方媒体对伊斯兰教世界的大规模游行示威的消息尽量低调处理，而对暴力事件相继以头条地位刊登。如此新闻取向自然又加强了西方对东方的成见，同时也将继续发酵和有所反应。中国近来抬岀了孔子品牌，到处设立孔子学院，但却还没来得及对“打倒孔家店”和“批林批孔”有个妥善交待。笔者以为，两千年来中国成为一个早熟的世俗社会，长期避免了宗教战争，多少得感谢老夫子的“敬鬼神而远之”的教导。套用在21世纪，这句圣贤之言的意思应当是尊重基、伊两个世界的主张，但不参与他们的斗争。2006/9/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