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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柳岸:曾國藩的家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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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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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國藩寫家書，寫得跟他人不壹樣。不談抱負,不展胸襟，多說些種菜、養
雞之類小事。時人大為不解。卻不知這家書的可讀之處，不在書裏，而在書外。
或者說，讀罷書裏的，才能悟到書外的意思。
壹百多年後的今人，早已了然曾國藩的用心良苦，說明今人比前人聰明。因
此，現在較為普遍的看法是，曾國藩寫家書，是間接地向朝庭表心跡，避免殺身
之禍。所謂：功高震主者，身危。曾國藩“平生以霍子孟張叔大自期”，自然深
詣其中三昧。古人避禍方式種種，卻不見有借助家書以自表心跡的先例，可見曾
國藩這人是絕頂的聰明。
除了農活家務小事，家書裏還有壹大部分涉及曾國藩所體驗與感悟的處世道
理，乃其嘔心而出的“入世哲學”，在今人眼裏成為這部家書的精華所在。例如
其“好漢打脫牙，和血吞”的名言，例如其“處大位而兼享大名，自古曾有幾人
能善其末路者，總須設法將權位二字推讓少許,減去幾成,則晚節漸漸可收場耳”
的人生說教，很能贏得壹些今世掌聲。今人讀家書，主要讀這些內容。
我曾經認為，這是不得已寫上去的，因為家書裏若僅僅是種菜養雞、盼早日
解甲歸田之類的內容，前人也不至於傻到不懂“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含義。但恰
恰因於其家書裏入木三分的畢生感悟，引起我對“曾國藩憂懼被殺，而作家書以
自明”說法的小小的懷疑。曾國藩若僅僅從避免殺身之禍出發，是不必向世人展
示其“入世哲學”的精髓的，這種絕妙絕倫的處世技巧，朝庭壹樣畏懼。並且，
人稱“曾剃頭”的曾國藩會怕死？也經不起推敲。史實也不相信，因為他已死過
好幾回了。晚年的曾國藩曾幾次吐過“吾日夜望死”的由衷之言。曾國藩讀破萬
卷書，卻不是書生。這種人就不可小看了。
所以，我認真地看。我認為裏頭隱藏著曾國藩非凡之深的心機。表心跡的說
法是對的，但不僅僅是針對清王朝。曾國藩想到了百年之後，他的身後名。他的
家書裏關於“入世哲學”的那壹部分，實際上是留給後人看的。他知道，後人壹
定會看他的家書。因為他的“入世哲學”實在是太過於打動人心了。
曾國藩別具這樣壹種用心良苦，是因為他心有隱衷。史書上，他絕對是作為
壹個不光彩的人物，出現在後人眼裏。那麼，家書是他有力的辯白。後人看了他
的家書之後，也壹定會把家書裏的曾國藩與史書裏的曾國藩進行比較。家書裏的
曾國藩，是個正統意義上的人，有著清遠的品格和正直的為人。史書上呢，是否
有誤？
的確，我們現在已經開始為怎樣評價曾國藩而眾說不壹了，是家書為曾國藩
在歷史上的定位添了麻煩。曾國藩的大智慧，在於他在家書裏的不辯白的辯白。
縱觀歷史，沒有壹位人傑象曾國藩這樣窩囊，但也沒有壹位人傑具曾國藩這樣的
智慧，從而勉強善終。這都與家書有關。詩人流沙河說他可怕，僅僅說到他治軍
的可怕，卻沒有講到他家書的可怕。曾國藩家書，實在是壹件前無古人、後無來
者的處世傑作，集古今中外智力於壹體的官場教科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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