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自有思维以来,一直被包围在各种各样的迷茫之中。一方面思维和智慧带给了人类征服自然的能力,另一方面,它也带给了我们数不清的困惑。从历史的角度看,也许我们人类刚刚处在掌握思维的初级阶段,还不能将思维与人性完美地结合起来。我们迷惑人类的未来,生活的目的,人生的意义。人这种精神上的需要与生俱来,是我们思维的产物。从古至今,这些精神上的迷惑,往往是由宗教来给予答复。所以宗教是人类精神的家园。在历史上,宗教往往是社会的支柱。在中世纪的欧洲,人们的生活非常的艰苦,特别是一般的农民,生活在战乱、饥荒、和瘟疫的摧残之中。但人们仍然生存下来,而生存下来的两大支柱,一个是武士,另一个就是宗教。武士保护人们的身体,宗教保护人们的灵魂。宗教虽好,但科学的发展使它变得过时。我们在前面四章中讲到,传统的宗教已经与现代人类的知识相违背。宗教在当今社会的存在只适合作为一种人类文化的遗产,而不能再用来指引我们发展的方向。它再也不能承担起解决人类精神需要的重任。那么我们应该用什么来取代宗教的位置呢?这是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这个问题在中国尤其突出。当今的中国正处在一个急剧的变化之中。传统的思维模式被冲破,远大的社会理想不再存在,各种宗教又已被破四旧扫地出门,整个社会存在着一种精神的真空。在这种真空下,人们不知道什么是社会发展的方向,不知道人生应该追求什么,惟有以极端的物质主义、权利追求作为生活的目标。当今的中国,人们思想十分混乱,社会行为五花八门,彷徨困惑、烦躁焦虑,人们的心灵得不到平静。那么什么可以成为拯救人类精神的良药呢?我们应该以怎样的观点来看待世界和人生呢?这正是本章要探讨的问题。
从整个世界来看,现今的人类已经把地球发展到一种资源饱和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一些曾经推动过我们发展的方向已经不再适用了。几百万年前,当类人猿只是其它动物中的一支的时候,我们发展的方向十分明确,那就是增加整个人类的数量,将人类壮大。在当初这可以成为人类发展的目标。但现在这个目标已经不再适用。我们不但不能将人类的数量增加,反倒要控制人类的人口。同样的,因为环境保护的原因,我们也不能简单地将整个地球的工业化和现代化作为最终发展的目标,尤其如果这个现代化是建立在对地球环境的不断破坏之上。我们人的物质需求可以不断地增加,但地球的环境资源却是有限的。在这种矛盾之下,我们必须达到一个平衡。但怎样的物质需求才算足够了呢?难道我们人生的目的就是为了不断地追求物质的需要吗?我们都想要过一个好的生活,但怎样的生活才算是好的呢?是以物质的拥有作为唯一的标准吗?我们人类总是在不断地追求永恒的目标和方向。我们试尝过神灵和永生,也试尝过社会的改进。但近百年来共产主义运动的社会试验并没有带给我们一个崭新的世界。纵观宇宙,我们找不到一个既定的人类发展方向。世界的发展,宇宙的演进,生物的进化,似乎并没有一个固定的方向。我们人生的目的和意义似乎并不能从这些问题上得到解答。那么我们应该从哪里寻找答案呢?我们的答案应该从我们自己身上来寻找。要寻找人生的意义,我们必须以自身的存在作为基础和出发点。这就是人本主义:以人为本,以人性为本,以人的存在为本。既然我们人不是被上帝创造出来,而是由自身进化而来,那么我们的存在就不是为了别人的目的,或者其它既定的目标,而只能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存在本身。
这种看待世界和人生的态度总结起来可以归结为现世人本主义(secular humanism)。所谓的现世,是指只相信今生而不相信来世,也不相信超自然的东西。这是一种现实主义的态度,也是一种唯物主义的科学态度。所谓的人本主义,就是指上面所讲的以人为本,以人性为本。现世人本主义有三大基石,这就是:科学,进化论,和人本主义态度。科学告诉我们人和世界是怎样工作的,人性是怎么工作的;进化论告诉我们人从哪里来,我们为什么有现在这样的人性;而人本主义告诉我们人生的意义何在,为什么我们应该以人性作为衡量其他问题的基础。这三大基石又是互相支撑的。只有当科学和进化论将神秘主义和上帝赶出了人类理性的殿堂之后,人本主义才会有立脚之处。接下来让我们更仔细地阐述一下现世人本主义的三大基石。
让我们从科学谈起。关于科学,我们在前面几章中已经说过很多。在这里让我们简单谈一下科学对人性的解释。常听人说,我们不能用科学来解释日常生活中的事情,这不属于科学的范畴。言下之意,宗教和神秘主义还有它们的存在的价值。这种态度是不对的。我们不能说科学已经对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有所解释,或说研究清楚,但这并非说有的现象是超出科学解释范围之外的。科学正处在不断的发展之中。对很多现象我们已找到清楚的解释方法,对另一些现象我们现在还没有具体的解释答案,但这并不等于说这些现象是没有答案的,或说是超出于科学解释的原则之外的。可以说世界上的所有事情,包括我们人,人的行为,人的感情,以及我们所说的缘份,命运等等,都是在科学的研究解释范围之内。什么是科学?举个例子来说,驾驶一辆汽车,如果你想知道踩了刹车之后,汽车为什么就会停止,踩了油门之后,汽车为什么就会加速,你就得知道汽车的构造和机械的原理。这些就是科学。科学可以用来了解汽车是怎样运行的。同样,科学也可以用来了解我们人是怎么运行的。比如说,当我们感到高兴的时候是怎么一回事情?在我们大脑中释放了哪些荷尔蒙,哪一部份神经被激发,为什么人的有些行为会遗传,我们的性格由什么所决定,所有这些都可以用科学来解释。有人说,科学不能用来解释命运,解释人的缘份,也不能用来解释爱或与不爱。其实这些都可以有科学的解释。在以后的章节中我们会对这些问题作仔细的探讨。在这里让我们简单的说明一下科学对命运,缘份以及爱的说明方法。对于爱,我们已经慢慢地有了一些科学的了解。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其实爱是有很多道理的。当一个人处在爱的状态当中,他(她)的血液中会有一种特殊的荷尔蒙存在。如果这种荷尔蒙突然失去,那么他会茶思无味,通夜难眠。相反如果他(她)一直处在爱的吭奋之中,那么三四个月之后这种荷尔蒙会慢慢的消退。之所以三四个月后会消退有进化的原因。因为三四个月之后女方应该已经怀孕,所以已没有高度吭奋的必要。对于缘份或者命运,其实很多都是一种机遇,一种概率。概率性的东西并没有超出科学解释之外。只有不懂科学的人才认为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应该有一个因果缘由,可以预测。其实科学只是用现实的语言来描述外部的世界,它并没有保证一切事情都可以被预测。很多事情最好用概率来说明,现代的科学也并非都是决定论性的。在上一章中我们谈到如何用科学来解释人的自由意志。那里同样用到随机性与概率。所以总的来说,科学并不是决定论。概率性的东西,缘份的东西,命运的东西,都是在科学的解释范围当中的。那些对命运和缘份的超自然的解释是多余和徒劳的。比如说,这一生受的苦是因为上世造的孽;这一生得的福是因为上世积的德。所有这些都是把本来没有宏观原因的事情强加在一个宏观原因之上,这只能导致我们思想的混乱。总的来说,科学的应用可以帮助我们了解人性,而我们对于人性的了解必须建立在科学的方法基础之上。
现世人本主义的第二大基石是进化论。进化论也可以看成是科学的一部份,但在这里我们将它划分出来,是因为它对了解人性有特别重要的作用。可以再把汽车拿来作为一个例子。刚才说,科学可以用来解释汽车是怎样工作的,为什么踩了油门会加速,踩了刹车会停下来。但这并不能解释,为什么汽车要被制造成有这些功能,为什么汽车不被设计成另外一种样子。要回答这些问题,我们必须知道为什么汽车被制造出来,生产汽车的目的是为什么。同样的,要回答我们人为什么有今天这样的人性,我们必须从人类的生长环境,进化历史说起。我们今天的人性是人类进化历史的产物,所有的人性都有历史的原因。大致来说,我们所有现在存在的人性和本能,都曾经在进化过程中帮助过我们生存下来。所以我们需要用进化论来告诉我们为什么我们有今天的人性,也帮助我们分析我们究竟有怎样的人性。人性是复杂的,清楚的分析和找出我们的人性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知道进化论,不仅可以帮助我们认识到基督教中《创世论》的错误,更重要的是可以帮助我们了解人类自身的历史。今天的教会,仍然时时抵制进化论。他们往往将进化论还没有解释的地方说成是进化论不可逾越的障碍,并且是《创世论》的证明。比如说,他们说猿猴与人之间的连接没有进化论的证据。但最近十年在非洲的考古发现,以及新的DNA的研究让我们看到猿猴怎样在几百万年前一步一步地向类人猿演进。我们现在不仅知道人与猿猴之间的关系,也知道各种的灵长类之间的亲情关系和距离远近。我们还知道并非所有的类人猿都生存下来,我们人类只是幸存下来的一支。教会经常攻击进化论的另一个例子,是认为对鸟的翅膀与羽毛的产生是无法用进化论来说明的。但近几年对羽毛生长过程的了解,以及在中国辽宁省出土的带羽毛的完整恐龙化石让我们对羽毛进化过程有了重大的突破。原来羽毛并非象原来认为的那样是由鳞甲演变而来,它是一种全新的过程。羽毛的进化可分成几个步骤。首先是羽毛干,然后是干的分支,然后是分支之间互相盘结起来,形成现代的羽毛。羽毛,也不象以前假定的那样,是为了飞行而产生。羽毛的进化首先出现在恐龙身上,远在飞行之前,它有可能是用来保温取暖的。所以鸟只是利用了已经存在的羽毛来进行飞行。鸟由此从恐龙进化出来。所有这些说明进化论也在不断地发展。今天还不清楚的东西,明天很可能就会有具体的答案。但整个进化论的地位和正确性是无容质疑的。
现世人本主义的第三点就是人本主义态度和选择。人本主义就是以人为衡量事情好坏的中心,也作为我们人生的目标。就宇宙与世界中的物质来说,它们只是按照物质的运动规律在运行。无论是星际的爆炸,还是细胞的死亡都谈不上是好还是坏。所以世界上的事情没有绝对的好坏之分。好坏是相对于我们人来说的。好的东西有利于我们人的利益,而坏的东西却有损于我们人的利益。我们之所以要定义好坏是为了用它来指导我们的行为。我们人是一个以目标作为组织我们思维的动物。所以我们总是在寻找方向和目标。如果说科学能够帮助我们了解人体的运行,宇宙的运行,进化论可以帮助我们了解我们人怎么发展到今天,整个地球怎么发展到今天,那么人本主义关注的就是怎样给我们人生以及人类指出一个方向,怎么去达到明天。我们人类一直在寻找这个方向。在不同的宗教的体系中,这个方向已经很明确。在基督教中,我们生存的意义在于死后上天堂。所以生存的目标不是在今生,而是在死后。在佛教当中,我们最重要的事情是积德,因为这可以给我们的来生创造很好的条件,使我们在不断的轮回当中得到升华。但如果我们不相信基督教,也不相信有来生,那么什么可以成为我们的目标呢?寻找这个目标的另一个方法就是试图找到一种自然的规律,社会运行的必然法则,而从中领悟到人生以及人类发展的目标。在物理学中,有一个热力学第二定律,也叫着熵增加原理。熵的直观定义是事物的混乱程度。这个热力学第二定律说,在一个封闭的系统当中,随着时间的变化,熵会越来越大。比如说有一盆水,一边很热,另一边很冷,但过了一小时后,两边就会变得一样热,达到一种平衡。这种平衡的状态,就是熵最大的状态,也可以说是最混乱的状态,因为它失去了任何结构。那么,在整个宇宙和社会的发展中是不是也可以找到类似的定律呢?如果有这样一种定律,那么我们不就找到了方向吗?在马克思看来,共产主义是人类社会发展不可避免的最后方向。在这种思想下,我们有了共产主义运动。我们人不仅要朝着这个方向发展,顺应历史的发展规律,而且还要试图推进这个发展的过程。不过从逻辑上讲这也有些矛盾。既然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最终总要实现,我们又何必操心,也用不着去推波助澜。但对这种人类历史或者生物界不可抗拒的发展方向的寻找,由来已久。特别是在近几百年来,当宗教受到科学的冲击之后,这是人类试图在宗教之外寻找方向的最大努力之一。不幸的是,无论是从自然宇宙发展的角度看,还是从人类社会的发展来说,我们至今也没有找到一个永恒的规律和方向。从地球上的生物界来说,它的发展与热力学第二定律正相反,不但没有愈来愈混乱,似乎变得越来越有组织。这当然不是说热力学第二定律有错误,只是说我们地球并非一个封闭系统。而对于一个开放系统,我们并没有一个热力学第二定律给我们指出方向。纵观人类的发展,人对大自然的改造使得世界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有组织。也许你会问,是否可以将这个作为社会发展的方向,也就是说使社会变得越来越繁荣。但问题在于繁荣两字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在人类发展的初期,我们可以将人口的多少作为繁荣的量度。但在人口爆炸的今天,这已不再适用。我们也可以试图将人类物质的拥有作为繁荣的标志。但在地球上的资源已经被人类剥夺殆尽的时候,这也不能作为人类发展的方向。所以除非我们对繁荣有一个更适当的定义,它不可以成为人类发展的目标。也许进化论可以为我们提供一个目标。进化论强调适者生存。那么是否可以将这个”适”作为我们发展的目标呢?问题在于这个”适”是指适应环境,而环境往往在不断地变化,所以这不是一个恒定的目标。另一方面进化论的结果是使我们的人口不断地增加,但在今天这已经不是我们想得到的。所以总的来说我们不可能从人类以及自然的发展规律中找到一个永恒的不变的方向。自然以及生物界的每一部分都按照它局部的运动规则在运行。这是一个动力学过程(kinetics),在总体上整个系统并没有一个永恒的方向。另一方面,从逻辑上说,似乎我们并不应该寻找这种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事物发展方向,并以它作为我们行动的指导和奋斗的目标。如果它真是必然的方向,那么我们人类的行为对它不起任向作用,我们也不必为此操心,它也不应该成为我们行动的指南。所以我们寻找的方向和目标,应该与人的行为有关,是一种我们大家都同意的选择(choice),而不是大自然必然的结果。这个方向也必须有赖于我们的努力才能实现,这样它才能成为我们行动的指南。我们人发展的目标和方向不是既定的,而是由我们选择的。所以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们应该有怎样的迭择,我们的选择应该建立在怎样的基础之上。
中国受儒家的影响深远,在思想中有许多现实的成分。在中国人的想法中,以名和利作为人生追求的目标占了很大的比重,而利又与权相结合。中国人对权的喜爱与儒家以人际关系社会纲常作为思想基础有直接的联系。这些人生目标可以说是一种选择。但如果把名、权、利作为人生哲学的基础,作为人类追求的方向,未免就太狭隘了一些。名、权、利都是身外之物,我们想要寻找的应该是与我们人生不可分裂的东西。这个答案必须以我们人为出发点来寻找,从人的身内来寻找。这就是人本主义。人本主义是以我们人作为尺度来衡量事物,来选择人类发展的方向。这似乎是一个人人都能认可的公理。因为是我们人在做选择,那么选择的基础与标准当然应该是人本身。既然我们找不到一个既定的、永恒的、远大崇高的目标,既然我们的存在是由自身进化而来,而不是为了其它的什么目的,那么对于人生的目标和意义,我们别无选择,只能选择我们的存在本身。这是没有选择的选择,但也是最自然的选择。我们生存的意义只在于生存本身,而不是为了其它更神圣的目标。那么什么叫着为了人的生存本身呢?这就是要使人的存在更完美,这包括使我们的生活更健康、更快乐、更充满活力。总的来说是使我们的人生更幸福。这也表现为最大程度地满足人性。因为完美是以我们人来衡量的,而人的具体表现和定义就是我们所具有的所有人性。所以我们自身存在的完美与否最终应该以我们人性被满足的存度来衡量。只有当我们充分地满足了人性,我们的存在才能完美,人生才会幸福。值得注意的是,我们的目标是使我们的存在更完美,而不是使我们的人性更完美。人性是与生俱来的,是遗传进化的结果,它不可能被轻意地改变。再者,除开人性本身,我们并找不到另一个标准来衡量怎样的人性才是完美的。人性本身就是衡量完美的标准和尺度。我们常说”人之初,性本善”,或说”人之初,性本恶”。其实不应该以善与恶去定义人性,而应该以人性来定义善与恶。与人性相符合的就是善,反之就是恶。这就是人本主义的态度和原则。
当然,以人为尺度的说法早在古希腊时代就有。当初有一支哲学派别倡导以人为衡量一切的尺度,包括衡量事情的对与错,也包括一件事是否是真理。因为每一个人对于每一件事都从自己的利益出发,产生不同的衡量标准,这使整个社会无法统一起来,社会道德无法起作用,思想体系也相当混乱。这受到其它很多哲学派别的嘲笑。但那里所说的人作为一切事情的衡量尺度,与我们在这里说的人作为衡量自身选择的尺度是有所不同的。他们所衡量的是每一件事的对与错。而我们所衡量的只是总的方向,总的选择,而不是每一件事情的对错。很多情况下,一件事情的对与错,真理与否,只能用科学来作出回答,而不是一个衡量标准的问题。既然我们在此谈论人类发展的方向和选择,我们的目的当然是要达到一个统一的思想,而不是引起混乱。人本主义本身就代表着一个统一的思想体系。
我们上面说,善与恶、事情是否完美应该以人性来衡量,凡是与人性相符合的就是善的、美的。这样说来所有的人性都是美的,所有的人性都应该得到发扬光大。但在后面的章节中我们会提到,对有的人性我们应该有所抑制。那么是否这些人性就是丑恶的呢?其实这些人性(比如妒忌)本身并不丑恶。如有可能,我们仍然应该满足所有人性的需要,包括妒忌。但是问题在于,在文明社会的运行机制之下(以理性协调合作为基础的社会分工,文明原则),我们从原始社会进化而来的所有人性之间己有互相矛盾的地方。也可以说由进化而来的人性与现代社会的文明原则之间有不适应的地方。进化是缓慢的,它来不及适应现代社会的高速变化。因为我们不情愿抛弃文明社会而回到原始社会中去,所以我们能做的只能是在我们互相矛盾的人性中作出选择。为了在总体上最大限度地满足人性,我们不得不牺牲限制一些不那么重要、而又与文明原则相冲突的人性。但对最重要的人性,比如说食与性,我们总是要尽最大程度满足。
综上所述,现世人本主义有三大基石和原则。第一是用科学的方法来解释这个世界,第二是用进化论的角度来说明人为什么会发展到今天,第三,我们没有任何其它的选择,只能选择我们人的存在本身作为我们生命的意义。所以人生的宗旨在于完美我们的存在,达到人生的幸福。而要达到这一幸福,我们必须充分地满足人性的需要。我们必须首先从人性出发。因为人性定义了我们人,所以以人为标准也就是以人性为标准,以人的本能为标准。而人性的需要也就是我们人的欲望。在人本主义看来,人的欲望并非一件糟糕的事情,而是我们生命的火焰。生命中最重要的是什么呢?是我们对于这个生命,这个世界的热爱。这个热爱成为我们生存下去的基础,也是我们生命的目的。而这个热爱从哪里来呢?它从我们进化当中来。进化使我们人性中充满生命的本能,而这些本能,是我们欲望的来源,而正是这些欲望,让我们对生活拥有热情,并成为我们存在的基础。所以人本主义和传统的宗教在这一点上背道而驰。在基督教看来,这些欲望恐怕是我们原罪(original sin)的根源。在犹太/基督教的思想体系中,我们人生下来就有原罪,是因为我们的祖先亚当和夏娃偷吃禁果的结果。但是从历史的角度看,我们之所以发展出这一套原罪的说法,是因为我们平时的欲望经常与社会中存在的道德观念相抵触。这使我们不断有自已罪恶(guilty)的感觉,在这种感觉下,原罪的解释就变得很自然。同样地,在佛教当中,欲望被看作是痛苦的根源。那么通向幸福的方法,应该是六根清静,远离红尘。这里我们恰恰相反。我们认为,通向幸福的方法应该是满足人性,满足欲望。从进化的角度讲,正因为我们是有这种欲望的人,我们才有生存下去的动力,正因为有这种动力,我们在竞争当中才能取胜,也使那些产生这些欲望的基因得以遗传下来。所以对今天的人来说,这些欲望已经是我们人性的重要组成部份。我们最终的整个生命体系是建立在对生活的热爱当中。而对生活的热爱,是建立在这些欲望之上的。没有这些欲望,我们的生活会是死水一潭,我们将失去生存下去的意义。人生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失去所有的欲望。我们不能总是生活在对自己的责备当中,也不能总是生活在自身的欲望与社会的道德标准相冲突当中。只有当我们的人性得到了充分的解放,我们才会更加的热爱这个社会,热爱我们的生活。而只有那样,我们才可以同时得到身体和精神上的健康,也才能达到真正的人生幸福。
我们的目的是用现世人本主义取代宗教在社会上的地位和功能。一方面,我们没有宗教中神秘、超自然与现代科学不相符合的东西,另一方面,我们需要代替宗教所起到的社会功用。这包括对生命迷茫的回答,对人精神上的安慰,对人生方向的指导,以及对社会道德的纠正。我们应该改变对于生活的态度,甚至会改变社会的道德观念和标准。我们对什么是应该和不应该,什么是正义和邪恶,什么是罪恶,什么是品德,什么是公正,都会有所改变。这将是一个观念上的革命,也是一个社会的变革。在当今的社会,宗教慢慢地失去了它们昔日的地位,但另一方面并没有一个取而代之的说法来指导人们的思想。虽然人们承认很多东西可以用科学来说明,但是科学本身并没有给人指出一个以后人类发展的方向。所以取代宗教只用科学是不够的,这也许是为什么时至今日宗教仍然存在的原因。特别是当今中国的社会,随着经济的日新月异,人们也面临思想观念的飞速变化。这无疑给人带来精神上的真空。我们小的时候,都问过生命是为了什么,生命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当我们长大之后,往往被日常生活的琐事压得喘不过气来,已经没有更多的精力去问这类问题。但即使这样,在我们遇到人生冲击,感到困惑、矛盾的时候,或在我们偶尔休闲、轻松的时候,这样的问题还会浮现出来。我们必须对这些问题做出解答。对这些最基本的问题作出解答,对我们生活中的行为作出评价,给我们人生的方向作出指导,这正是现世人本主义要做的事情。
当我们提到追求人的幸福的时候,其实我们强调的是个人的自身幸福,而不是整个人类的幸福。你也许会说这是个人主义。当然我们并不否认群体的重要。最终得到发展并延续下去的是整个社会,而不是个人。并且我们个人也有赖于这个社会而生存。但是如果没有个体的健康发展,那么整个群体就不会得到发展和繁荣。而由于进化的原因,出于人性,我们最关心的是我们的自身,而不是整个群体。所以以自身为目标是最可行的方式。这就如汤母斯(Thomas)定义下的资本主义制度,每个人都是为了他自身的利益,为了自已赚钱,但在一定的规则下,就象有一支无形的手使整个社会可以运行繁荣起来。这是符合人性的方法。我们不能强求每个个体忘掉自身的欲望,而去考虑全人类的理想,那是不实际的。另一方面,我们并非说社会对个人就没有影响。人是社会的动物,生存在社会当中,受文明原则的约束。我们个体的很多想法,很多自身的奋斗目标,其实是社会在无形中加在我们身上的影响。这些目标都是对社会有利的。所以当我们在追求自身幸福的时候己经对社会做出了贡献,我们实在用不着时刻心怀祖国,放眼世界。问题的关键是既有个体自身的追求,而同时又可以解决整个社会的问题,带来社会的繁荣。个人与社会,谈不上那一个是最终的目标,它们是相辅相存的协同关系(synergy)。不仅如此,我们人对自己的关心,从进化论上来说,是为了要把自己的基因延续下去。这也是将人类的基因延续下去,将整个社会延续下去的方式。因为人并不能完全复制自己,而是要经过交配而得到后代,这使得人不能孤立,而必须加入到社会活动中去。这样虽然每个个体只是关心他自己,但实际上,他对自已的关心中已经包含了对他人的关心。这种关心将整个社会编织在一起,也使我们个体的行为成为整个人类繁荣发展的推动力。
人本主义提出以发扬人的存在,充分满足人性,作为我们人生的目标。这是人本主义的迭择。在这里,让我们看一看在人类历史上我们都提出过哪些其他的人生目标,为什么人本主义的目标值得发扬。如果我们不再相信神和上帝,那么就不会以天堂和来世作为我们生存的目标。我们必须以现世作为人生的基点。这是不是说我们可以将世俗的目标作为我们人生的基础呢?所谓世俗的目标,是指那些在现在的社会中已经流行的目标。可不可以把它们作为我们人生追求的宗旨?这里,让我们对这些世俗的目标作逐一的探讨。总的来说,这些所谓世俗的目标是我们人为创造出来的,是特定社会下的特定产物。而我们人本身、人性本身是自然进化的产物。如果要互相比较,那么我们人为的产物显然没有自然的产物那么深远和永久。
对我们中国人来说,首先应该谈一下的是名、利、权。先谈利,或者说财富和金钱。当今世界,特别是在中国这样一个高度商业化的社会,钱被摆到了至高无上的地位。在很多人看来,钱是衡量一切的标准。但是钱毕竟是身外之物。我们追求金钱,并非因为我们喜欢金钱本身,喜欢这一张纸。这一张纸,既不能吃,也不能穿。我们之所以喜欢它,是因为它可以带给我们享受。而这些享受,最终会变成我们自身内部的一种幸福的感受。所以我们喜欢的是钱带给我们的那种幸福的感受,而不是钱本身。我们并不反对追求金钱,只是说不能把金钱作为人生最终的目的,因为那样会太狭隘。除了金钱之外,有很多其它的东西,同样可以带给我们幸福、欢乐的感受。比如说爱情,人间的温暖,它们都是带给人幸福的源泉。除了物质的直接享受之外,人的很多幸福的感受都来自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物质的享受是人最基本的生存环境的改进,它使你的身体感到舒适。比如说充足的食物,宽余的住房,在天热的时候有空调,在天冷的时候有暖气,以及汽车,使我们的交通更便捷。这些都是最基本的生存条件,它可以使我们免受自然之苦,也使我们更充满活力。在大多数发达国家,达到这些条件并不困难。但人们并没有将对金钱的追求停留在这些最基本的生存条件之上。很多人对金钱的追求大大超出了自已可以享受的范围。你可以说这是因为人性中有对物质占有的欲望。但之所以有这种澎胀的欲望,是因为财富成了人与人之间竞争的手段。拥有财富,会使你与其他人比较的时候有一种优越感,或者可以成为吸引异性的一个诱饵。但是人最终想得到的,或者说带给他直接幸福感受的,不是财富本身,而是人与人的关系。在这一点上,值得强调的是,当今这个社会过分注重了对金钱的追求,而没有充分利用直接的人与人的关系。人际的关系,特别是亲情的关系,朋友的关系,以及男女之间的关系,都是潜在的可以带给人巨大欢乐的资源。除了利以外,很多中国人追求的是名与权。对于名与权,它带给人一种社会的地位。而这种社会的地位,是一种直接的、人际关系中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的产生可能来源于远古时候男性对地域的占有欲。这种社会的地位也可以用来吸引异性,或做成其他的事情。当然名与权也可以带来金钱,所以名、利、权是结合在一起的。总的来说,除了基本的生存条件之外,名、利、权本身并没有给人带来直接的幸福感受,它们带来的是我们在人际关系上的优越感。而这种人际关系才是真正使我们感到幸福的源泉。而中国的儒教强调的正是这种人际关系,它也是中国人追求名、利、权的根源。
对金钱的追求是相对于我们个人来说的,对于整个人类来讲,这变成了人类对物质的追求。我们都说现在的社会是一个物质的社会,似乎社会的发展是由人们对于物质的追求和消费来推动的。那么是否可以将人类对物质的追求作为我们生存的目标呢?人类是不是应该不断地追求物质,追求工业化,追求消费?在几百年前的这可以说是一个和合理的目标,但在人类工业化高度发展的今天,这个目标已经不再适用。这是因为地球本身给了我们限制。地球的资源是有限的。当今的人类社会,因为日益庞大的人口,已经使地球的资源处于快要枯竭的状态。如果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要达到美国的消费程度,那么我们需要五个地球的资源。所以无限制地追求物质的消费,追求奢侈的生活是不现实的。这与当今的环保主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环保主义并非是一个极端的思想,也不只是在家旁边栽栽树子。环保主义的核心是要考虑人类怎么生存下去,怎么在我们求发展的同时保存地球的资源,使我们有一个可持续的发展(sustainable development)。按照当今工业化的程度,世界是不可能这样持续的发展下去的。你可以在上海的浦东遥望浦西那一片近十年来建起的高楼大厦,那真尤如雨后春笋,叫人赞叹的同时也感到恐惧。如果整个地球都变成这个样子,那不再是一个生态的系统,而是一个钢筋水泥的系统,不知道这是更发达了,还是更恐怖了。也许我们需要的是一种更绿(green)的生态环境,而不是更多的钢筋水泥。这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它的议点在于,我们人的幸福,是应该从不断的物质消费中取得呢,还是可以从其它的方面取得,比如从我们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上面?我们人真的需要这么奢侈吗?物质的消费到底可以带给我们多少幸福呢?就如上面说到的,我们真正能够享受的,真正最想要得到的,也许并非这些物质的东西。山珍海味其实并不比鸡鸭鱼肉好吃到哪里去,再大的豪宅也只能用来装一装我们一百多斤的躯体。我们真正能够享受的,很多是在人际方面。这才是我们真正需要开发的资源。
在对于人类发展的方向探索中,另一个时兴的说法就是以社会的发展作为目标。这种理论往往建立在一个对未来社会的预测上。他们认为自己已经掌握了未来社会发展的方向,并且要人为的加速这个发展。比如说共产主义运动。马克思从他对社会的进化以及对资本主义的分析得出结论说,共产主义是社会最终的目标,那么我们为了达到这个目标,可以牺牲个人的幸福与欢乐。因为这里促进社会的发展成了我们的使命,而这个使命高于个人的幸福。在这种思想指导下,以前苏联为首的共产主义运动变成了一个专制与藐视人性的运动。我们前面说到过,这种将社会发展的必然方向作为人们奋斗的目标不免有逻辑上的矛盾。当然我们也可以将它换一个角度来说。如果我们认为一个新的社会制度会比现有的制度带给人类更多的幸福,那么通过我们的努力来促成这一社会的改变并非是一件不合逻辑的事情,因为新制度没有我们人为的努力也许并不会产生,它并不是社会发展的必然。但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改变社会而改变社会,而是为了人类的幸福。所以并没有其它任何使命高于我们的幸福。要求几个英雄为了人类事业牺牲自已的幸福是可以的,但要求所有人都这么干就未免过分,并且本末倒置了。我们不能以牺牲每一个人自身的幸福,来使整个社会更幸福。所以社会的改革不应该成为我们人生的目的。”时刻准备着为共产主义而牺牲自已”的时代是一去不复返了。另一方面,从社会学的发展来说,我们现在并不能预测整个社会会要怎样发展。我们不可能说这个社会一定要朝着某个方向发展,并且这是个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我们得不到这个结论。正像我们前面所说,我们生存下来,本身就是最终的目的,怎么使生存的状态最好,怎么使每一个个体更幸福,这就是最终的目标。我们不应该以幻想的未来世界作为我们追求的终极目标,并且认为它高于我们对现在幸福的追求。我们并没有一个未来发展的终极目标,并可以由此作为我们生存的意义。我们自身的幸福,才应该处于最高的地位之上。除了社会制度的发展之外,国家之间的战争,宗教之间的战争,种族之间的战争往往是历史发展的主线。在很长的历史过程中,它们可以说起到了推动社会的作用。当然不知道这些战争是推动着社会向前走呢,还是向后退。但是,起码它们是一个动力。但人类发展到今天,商业文化都已经全球化。我们不可能再把每一个民族,每一个国家的利益作为我们人类发展的目标。我们现在考虑的不是每一个国家的利益,也不是哪一个民族的利益,而应该是整个人类的利益。所以我们也不能以民族主义作为我们发展的对象和终极的目标。
那么我们可不可以以人类知识的发展,也就是说以科学的发展,作为我们人生终极的目标呢?这看起来是一个很崇高的理想。自人类文明以来,经过几万年的发展,我们最终得到的最宝贵的财富就是知识,还有我们的文化。曾经有过的辉煌帝国,曾经拥有过的财富,到现在可以说都已经烟消云散。并且帝国和财富都可以在短短的几十年之内建立起来,而知识只能通过漫长的积累才能得到。有了知识,我们可以重建财富,但拥有财富并不见得就可以带来知识。知识必定会是人类以后发展的动力之一,也是我们追求的目标之一。科学的发展,会给我们人类带来更大的征服自然的力量。但即使如此,我们也不能把科学的发展作为我们唯一的目标,作为我们终极的目标。因为毕竟科学的发展、知识的获取只是一个用来达到我们人生幸福的手段,而不是最终的目的。我们最想要的,是我们自身幸福的感受。除去我们好奇的本性之外,我们想要得到的并非科学和知识本身,而是想利用它们带给我们更多的幸福,比如减轻疾病的痛苦,让我们做以前做不到的事情。相对物质的追求来说,也许科学和知识的追求,更长远、更崇高一些。不过这两种追求是分不开的。财富可以带给一个社会繁荣,繁荣可以促进技术的发展,而技术的发展可以促进科学的发展。科学和技术是联系在一起的,而技术和经济又是联系在一起的。所有这些,都是同一社会系统的不同部份。但这一套社会发展的系统,并不能作为我们人生追求的最终目标。我们追求的终极目标,只能出自于我们个人本身,而不应该出自于社会,也不应该出自于身外之物的名与利。它们都只能是达到我们终极目标的手段,而不是目的。我们人生的终极目的只能是自身的幸福感受。
在人类历史上,还有一种说法,就是人活在世上应该追求德行(virtue)。这在古希腊时代十分流行。在苏格拉底、伯拉图的思想体系中,在古希腊社会的道德标准中,这个德行至高无上。苏格拉底宁愿死,也不会因为逃命而玷污了他的德行。在孔子的儒教当中,修行也是人生第一位的。修行成了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目标,就如佛教中的积德一般。当然问题是怎样来定义这个德行。不幸的是,在很多学说当中,德行和人性被完全对立起来。德行越高,抑制人的本性的能力就越高。似乎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目的,就是为了要抑制自己所有的本性。如果我们抑制了所有的本性,我们也就不成其为人了,那么为什么还想要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呢,除非我们真的是想要变成神仙。所以这一做法是自相矛盾的,是我们自已与自已过不去。我们不能把抑制人的本性,作为我们人生的目标。相反,我们应该充分发挥人的本性。因为只有发挥人的本性,我们才会感到幸福和快乐,也才会发挥出生命的力量。
一个与德行和道德有关系的概念是正义与邪恶。很多人将世上的风风雨雨看成是一场正义与邪恶的战争。这无疑给世事增加了一些壮丽的色彩。由此推断,人生的意义就是为了帮助正义的力量战胜邪恶。但是我们应该以什么为标准来定义正义与邪恶呢?这世界上真有绝对的正义与邪恶吗?其实正义与邪恶是宗教创造出来的一种世界观。比如在基督教中,上帝代表着正义,反上帝的撒旦代表着邪恶。根据这一标准,一切教会的意愿都变成了正义,反对教会的势力变成了邪恶,而正义与邪恶的斗争往往也成了打击异己的掩护。历来的宗教战争中双方都会认为自已站在正义的一边。清教运动中被整肃打击的对象总是被指责为是邪恶的帮凶,或者是魔鬼附身。但在一个抛弃宗教的现世世界观里,事物本身并无所谓正义或者邪恶。各种事情都有它发生和存在的原因,而不应该以宗教的教义来定义它的正义与邪恶,也不应该以正义与邪恶的观念来看待整个世界。当然我们仍然可以说一件事的发生是应该还是不应该。但衡量应该与不应该的标准不是正义与邪恶,而是是否符合我们人性,符合文明原则,带给我们幸福。人性是衡量一切的标准,人性的满足是我们最终的目标。道德的系统应该建立在满足人性的人本主义与互相分工合作的社会文明原则两大基石之上,而不应该建立在所谓的正义与邪恶的伦理观念上。同样我们不能用教会的观点来说明哪些人性是正义的,哪些人性是邪恶的。所以追求正义不可能是我们人生的目标,因为除去人性,正义无从说起。
最后让我们谈一谈可不可以把抚养子女作为我们人生的目标和生活的意义。在现实生活中,很多父母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子女身上,认为人活在世上最大的目的甚至欢乐,就是把子女抚养成人,并且望子成龙。我们每个人对于下一代的关爱,是人的本性之一。但这只是我们人的一个本性,不是所有的本性。而我们也不能把抚养子女作为我们人生唯一的欢乐源泉。如果我们是为了子女而活着,子女又是为了他们的子女而活着,那么最终的目的又在那里呢?所以重要的还是要把我们生活的目标放在我们自己身上,放在满足我们自身的人性欲望之上。抚养我们的子女,只能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
总结起来,人生的目标,人活在世上的意义,不能从我们自身之外的地方去寻找。我们找不到一个超出于人生存之外的更崇高的目的。无论是神秘的,上帝的,或者是来世的,这些目的都是不存在的,虚假的。我们也不可能找到一个不可抗拒的社会发展的总的方向,从而作为我们人类发展的终极目标。而社会的变革也不应该是我们个人人生的目标。很多现成的世俗目标,比如名声,金钱和权力,强调的只是身外之物。它们只可以作为人生的手段而不是目的。人生的意义,在于我们生存的本身,存在的本身。而人生的目标,是使我们的存在更完美。而我们自身的幸福便是存在完美的定义。而要达到这一幸福,我们必须充分满足我们的人性。我们的人性与生俱来,它并没有完美与不完美的说法。相反,它本身正是测量完美的尺度。对于我们个人来说,对人性满足得越多人生就越完美,越幸福。这就是现世人本主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