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十年代之交是个大动荡时期,所谓动荡倒不一定规模大到华沙集团瓦解、共产主义退出政治舞台的地步,而是指思想上给年轻人带来巨大的冲击。回想起那个时代,包括中国的年轻人都干了不少傻事,但起码当时的出发点是良好、纯朴与诚恳的。如今,无论是高涨的女权,环保意识,对下一代的自由发展教育,对各种次文化、反常现象(如同性恋)的宽容,对集权、暴力、镇压机器的厌恶,都可说是那个时代的结晶。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种宽容性却在商品文化的条件下受到滥用,以至于发展到为追求个人的感觉、表现而不择手段的危险境地。
最近,在一次研讨会上,文学评论界的才子许子东针对刘再复所提出的“心灵改造”的呼吁感慨地说,“当前年轻人追求的是感觉,中年人还谈点道德,上了年纪的人才会去谈心灵”(大意)。情况的确如此,目前的新新人类成天挂在嘴上的就是“爽”与“酷”,追求的也就是这种哪怕只是一瞬间的美好感受,而且最令人纳闷的是,任何场合都可成为他们求“爽”、求“酷”的舞台。如果愿意仔细观察,六、四事件、事件后对受难者举办的声势浩大的声援,近几年的保钓活动等等,无处不见“作秀”的影子,凡事只要能够使得自己感觉良好,尸体也可当作高唱卡拉OK的舞台。 如果暂时撇开上述心态不谈,单单观赏其包装与表现手法,许多人的确是达到“潇洒”的精粹,至于舞台本身,却不幸都给糟蹋了,原本健康的活动与议题也给转移了焦点。于是乎,如何看待这种新时尚、新个性,反映出每个人的机智与品味。别的暂且不提,可以肯定的是,单凭这种心态、作风,再小的社会问题都不能指望这畸形的族群来解决,更何况我们当前所面临的情况是“发展不来,机会不再”。严格说来,这不是个个人问题,而是个后现代文化的独特表现,与时代青年于不自觉中或多或少受到感染的毛病。在下紧咬着这个问题不放,并非不懂得风度、宽容的道理,而是藉此机会强调,根本的态度问题不解决,不严肃、不自律,过去所有的学术训练(无论是文科、理科)都派不上用场。
刘再复先生主张心灵改造,这方面在下不是那么有把握,因为心灵改造似乎对有点灵性的人才会生效,而且这是个“从屁股摸起”(希望这不是语言暴力)的办法,在下则一向主张“从头摸起”,即展开对西方商品文化的批判…对不住,好像又犯了“经典套路”的毛病。
(完)2000/8/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