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关于蛇的启蒙,得从一本书说起。小时候家里除了基本古白话文写的《西游记》、《水浒》和《岳飞转》之类的老书,就剩下一本关于蛇的科普书。姑姑那时候是村里的赤脚医生,那本蛇书是政府发给她行医的参考书。这本书记录了全国各地不同毒蛇神态、习性以及分布情况,和医治蛇伤的各种紧急措施。难能可贵的是,书中配备了关于各类毒蛇的彩色插图:眼镜蛇、金环蛇、银环蛇、响尾蛇、竹叶青、五步蛇等等应有尽有。对于蛇的研究与关注,从那时候就开始了。
蛇一般藏在比较隐蔽的地方,且生性凶狠狡猾,加上各种关于蛇的神秘传说--称呼它们为山野的精灵真是再恰当不过。其实我老家处于平原地带,小时候最常见的蛇不过是田间地头毫无毒性的水蛇。记得那时我们常干的坏事就是把小水蛇倒提着一路抖动着上学,进教室前蛇早晕了,捏着蛇脖子把它藏口袋里,进教室后偷偷打开女生的抽屉塞进去。女生开抽屉的时候,蛇早醒了一跃而出,这个惊吓效果很明显。后来有个胆子大的男生把蛇藏到讲台的抽屉里,结果把刚刚从城里调来的一个女老师给吓哭了,从此再也没有谁敢把蛇带进学校里。
除了水蛇,老家常见一点的就是青蛇。虽然毒性不大,但是它外表非常凶悍,受惊吓的时候它能立起来一米多高。记得小时候有回和别人藏猫猫,我躲进竹林深处屏住呼吸以免被发现时,突然发现离我不远的地方有条两米来长的大青蛇也藏那里晒太阳。我悄悄溜回家,取来大竹竿,对准蛇的七寸一阵猛砸,嘿嘿那是我平生抓的一条最大的蛇。我把大青蛇拖出竹林给大家看的时候,那天我真觉得我是英雄。为什么打蛇要打七寸呢?因为蛇的心脏就在从头往下七寸左右的地方。蛇视力很差,而且是没有耳朵的,全靠吐出的舌头感觉动静。所以蛇往外狂吐舌头的时候是最危险的时候,有经验的人都会把竹竿慢慢挪到七寸附近,然后突然发力。
一般说来,可以根据外表判断蛇的毒性大小。无毒蛇一般头是椭圆形的,毒蛇头呈三角形;毒蛇一般都色彩鲜艳,无毒蛇颜色比较淡一些。当然也有例外,小时候农村里都住泥砖瓦房,家里常常有吃老鼠的“家蛇”。家蛇毫无毒性,但是其色彩之鲜艳,比毒蛇有过之无不及。记忆最深刻的是小时候常常在一堵废墙胚边看到一条全身金黄的家蛇,其速度之快也是我平生仅见,有时候我会突然冲到墙边目的就是为了看一眼那个漂亮的家伙。家蛇很聪明,和人混居一室,却从来相安无事。唯一记得的一次是冲突是半夜突然被猫在床底狂吼弄醒。原来是一条家蛇抓住一只老鼠,猫要求分一杯羹家蛇不肯,二者僵持不下便生出事端。
老家毒蛇倒是有一些,最多的大概就是腹蛇。以前每年都会有人被腹蛇咬的事故,一般必须在被咬两个小时内救治,否则性命难保;即使抢救及时,一般也得卧床一到两个月才能痊愈。再到后来,捉蛇的人比蛇还多,这种事情就不再发生了。其实咬人的毒蛇绝大多数时候都是那些不懂事的小毒蛇,大的一般都很有经验,在人很远的时候就躲得无影无踪了。小毒蛇碰到人的时候,一般是吓得先缩回去,然后吐信警告你,如果警告无效就开咬。所以一队人从草从里走过,一般都是第2或者第3个人被咬,而不是第1个人。我和腹蛇最亲密的一次接触发生在某年夏天。那年雨水很足,我们家缸豆丰收了;傍晚的时候我去菜园里摘缸豆。菜架上紫红的缸豆有手指头粗细,在晚风中飘摇。我哼着小曲,兴致冲冲地往菜篮里装缸豆,等我伸手去抓一根缸豆的时候,那根缸豆缩了回去!定睛去看时,那根缸豆吐出了黑黑的舌头,如果没有这个舌头和那极小的眼睛,我真看不出它和缸豆的区别,有时候我们不得不佩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其实绝大多数蛇,除了极具攻击性的那几种,只要不在哺乳期,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据我的蛇书介绍,老家最毒的蛇是躲在竹林中的竹叶青,其毒性排在五步蛇之前。也许是它在竹林中保护色太好,也许它们太聪明,也许压根就没有,反正我从来是没有看到或者听说过竹叶青。
2.
小时候家乡有一个迷信,打死了蛇尤其是毒蛇一定要扔得远远的,否则别的同类闻到气味了会相约跑来报复。有时候一不留神打死了毒蛇,常常会半夜被恶梦吓醒。其实少数的蛇确实有类似的习性。二战期间就有一个真实的故事:A国海军和B国海军在海上发生遭遇战,双方僵持不下、不分胜负,傍晚十分A海军就近上了一个荒凉的蛇岛休息,B海军在军舰上就地休息。上得海岛来,才发现是一个蛇岛,到处都是胳膊粗细的蛇。一开始,蛇和人相安无事,后来有两个士兵看了蛇眼馋,就打死两条蛇来烤了吃。蛇肉尚未烤熟,就从野地里串出10多条蛇来,冲他们吐出长长的舌头。没有办法,只好将这些蛇一一打死。谁知这下闯了大祸,全岛的蛇源源不断的赶来。最后岛上的近百号人和全岛的蛇发生了一场惨绝人寰的人蛇大战。具体战况如何惨烈 无从可考,但是第2天早上B军前来叫阵的时候发现岛上静悄悄的。上得岛来一看,岛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除了树枝上挂着一两个奄奄一息的士兵,其他人全部壮烈。事后考证,蛇死后蛇血里面含有某种特殊的激素,同类闻到后攻击性会极大增强,以至于后来形成正反馈,人蛇大战愈演愈烈终至不可收拾。看来小时候的传言还有几分道理。
回到我老家平原上来,其实大蛇很少看见。首先是经过优胜劣汰后的大蛇都很狡猾,绝大多数知道如何藏起来和人相安无事。另外,蛇有个习惯,喜欢在雷雨大作的晚上出来觅食,小时候就常常在晚上下雨的路上看到比较大的蛇。大蛇有个习惯,雷雨夜里会爬到树枝上、山顶上去,武侠小说里大蛇喜欢到高处吸天地之精华并非子无需有的事情;与此同时,这些地方也是雷击发生几率很高的地方,很多的大蛇最终难逃被雷劈死的命运。我就曾经在某山顶上看到过一具庞大的蛇骨,也曾经在某大树上看到一条死蛇---两端对称、齐齐整整地吊在树枝上。其实我是不相信吸天地之精华这个理论的,我猜想蛇爬到高处多半是为了方便观察,这样更容易搜索到猎物。我亲眼所见的最大的蛇,是在某年夏天傍晚。当时我放牛结束,送牛到对面山上 一个叔叔家里去。回来的时候,突然天空乌云密布、狂风大作,我沿着一个山凹疯一样往回狂奔;跑到某个小水溏边上的时候我听见茅草从里刷、刷地有镰刀割草的声音。出于好奇,我拨开草丛一看,就见一个大茶杯粗细的蛇身不停在那里移动!我看着蛇身飞快移动了足足有1秒钟既没有看到蛇头也没看见蛇尾,突然间我猛醒过神来,拼命往前跑。跑到马路上的时候,已是风雨大作,我捂住胸口,站在那里喘气不止。
蛇生性凶狠狡猾,是少数蚕食同类的动物之一。我曾经在扯花生的时候碰到一条蝮蛇吞吃一条比它自身还大的青蛇;它已经将青蛇吞至大半,动弹不得,这样我兵不血刃,轻松将其杀死。把青蛇从蝮蛇嘴里拖出来时它还晕乎乎地能在地上蠕动。当然蛇也会有天敌,比如老鹰就常常捕食小蛇。据说斗蛇最厉害地是黄鼠狼。据村里老人讲,黄鼠狼抓蛇前会围着蛇跑一大圈洒泡尿,蛇很怕这个味道短时间里只能呆在这个圈子里无法突围。黄鼠狼斗蛇很精彩,先是围着蛇绕圈,瞅准时机一口咬住蛇地七寸同时蛇会全身缠住黄鼠狼。黄鼠狼地功夫体现在它地“气功”上。要知道蛇吃大动物全在它地缠功上,它甚至可以把山羊的肋骨缠断。被蛇缠住时黄鼠狼会憋口气把肚子尽量鼓起来,然后蛇越缠越紧,等到快受不了的时候它会突然把肚子里的气全部吐出,这时瘦了一圈的黄鼠狼会飞快地从蛇圈里跳出来;然后蛇接着第2次缠上来,黄鼠狼继续鼓气---这样重复折腾若干回合直到蛇精疲力竭为止。黄鼠狼斗蛇很绅士,无论黄鼠狼有多少,它们只会单打独斗,其它的在一边围观,至于它们当时是否会讨论、交流技战术我就无从知道了。杀蛇结束后,黄鼠狼会把蛇肉分成相等的若干份,然后衔了蛇肉各自悠然离去。据说如果有人旁观不打扰它们的话,还会给你恭恭敬敬留下一份蛇肉呢。
3.
后来出了国,断断续续在电视上,主要是discovery频道看到很多关于蛇的趣事。第一次是无意中在电视上看到一条胳膊粗细的眼镜王蛇,耀武扬威的样子,沿着一条小溪目中无人地逆水而行。熟知强中自有强中手,突然眼镜王蛇缩了回去亡命逃跑:因为前面有条跟它差不多大小的蛇正虎视耽耽地看着它。可惜太晚了,那个老大飞快撵上它,几乎就是老鹰抓小鸡的架势,那条可怜的眼镜蛇几乎没有什么挣扎就成了人家的蝮中餐。到今天我都想不起那个老大的名字。还有一次比较有趣的镜头是有条大蛇看中了一窝小水獾,结果老水獾拼了老命跟那条蛇搏斗,结果狠出人意料,那条蛇一不留神被老家伙叼住了七寸,哈哈。老水獾发出老母鸡召唤小母鸡的“咯、咯”的声音,一家老小大块朵饴,分享这来之不易的美食。
见得最多的还是沼泽地里的大蟒蛇,之前我一直以为小时候妈妈讲的水桶粗细的大蛇肯定是不存在的。沼泽地里的蟒蛇之大确实让人吃惊,蛇过之出留下的痕迹就象18轮大卡经过一样。而我最佩服的,就是discovery里那个有一半部落血统的老大,可惜我记不住他的名字了。这么大的蛇,他带领另外两个人加上很简单的工具就能搞掂。蛇被制服后得两个人扛着才能在地上拖得动。有一次有个村庄里来人求救,因为他们某个地方住着一条巨大无比的蟒蛇,多年来它也只吃些鸡,羊之类的东西,可是那一年村里连续失踪了一个妇女和一个小孩。老大被请过去抓蛇,老大到蛇洞边的时候那个蛇似乎能感觉到他的威力,回头就往洞里钻。老大跟了进去,一把逮住了蛇的尾巴,蛇头钻进水里痛苦挣扎;后来就用了个套马索一样的东西套住了蛇头,整个抓蛇的过程好像也就十几分钟,运蛇的时候我发现那条蛇把一个小卡车塞得结结实实。
其实老大最让我佩服的是他抓毒蛇的功夫,有一集专门讲世界十大毒蛇的故事。从第十到第七毒的蛇,老大从海里追踪到沼泽然后到陆地,基本上把蛇抓在手里都跟玩面条似的。抓蛇的基本动作要领就是不要让蛇离地,不要让它断了逃生的念头,否则它就会昂起头来回头咬你。比较常见的抓法就是抓住了蛇的尾巴让它半悬空,蛇头在草从里转来转去,然后那一个夹子把七寸夹住即可。当然抓蛇还是需要天赋的,曾经有一集讲一个哥们自愿加入老大的行列一起抓蛇,结果很快就被蛇咬了,大家开了车拼命往回赶给他救命。
说到治疗蛇伤,最有效的是美国某农场里的某种特殊的马的血清;哎,我记忆力越来越差了,哪一种马我也说不出名字来。蛇毒原理我也记不清楚了,好像大致就是蛇毒是一种特殊的血清,进入血液后会起狠剧烈的化学反应,循环到脑部或者心脏部位了就狠麻烦;而解药的作用就是中和蛇的特殊血清,抑制其毒性。这种特殊的马,在被注射少量蛇毒后会起免疫反应,过段时间后这种马的血清就成了无比珍贵的蛇药,那个农场里配备有若干直升机,随时准备把蛇药送往世界各地。
回到最毒的蛇的话题上来,第2、3毒的蛇我记部大清了,大致是老大只能对着镜头给大家讲解,偶尔跑过去碰一下蛇然后飞快退回来。而世界上最毒的蛇,我印象非常深。那种蛇大小、形状有些象蝮蛇,只是蛇头更尖一些。当时是在一个荒无人烟的高原上,老大先把摄像机埋伏在某个凸起的土包上,土包上有好多裂缝。不一会,一条蛇从裂缝里出现了,非常缓慢而谨慎的爬行着;老大狠激动,对着镜头指指点点。突然!那条蛇感觉到了空气的搅动,飞快地窜到老大鼻子面前不到十公分、吐出长长的舌头,我几乎可以看到它吐出的淡淡的烟雾,老大屏住呼吸、脸色变得煞白,那一刻死亡的气息充满整个电视屏幕!蛇大概停在那里有3秒种,我想那3秒种对老大来说比3年还难熬。闻不到什么动静,蛇回头以比出来时更加缓慢而坚定的步伐转进了洞里。等蛇尾完全转进洞里了,老大长吐一口起,收拾起摄影架,躲在别处的工作人员跑过来和他击掌相庆。
4.
最后一次关于蛇的回忆,是2002年夏天我回国的时候。离家之前,母亲提议我去拜访一个其实我从来不曾谋面的远房的爷爷,因为他老人家三个儿子都出去打工去了,想必比较孤单。去之前我想给老人家买条烟,母亲说不必买这么好的烟,否则他肯定是舍不得抽,最后又便宜卖回给小卖部里。倒不如买点很平常的烟,然后给他点钱更合适些。
去的那天刚刚下过大雨,路上又湿又滑,车开到离他家几百米的地方就开不动了。于是我们弃车步行,后来鞋子上泥沾太多,我索性把鞋子脱了提在手上,偏我的脚板不争气,被路上的小石子挺得生疼,难不成二十年前它也整天在小石子上踩来踩去末?老人家住在靠山的一个小角落里,远远看去两棵碧绿的大杨树的枝桠里隐约透出一栋红砖青瓦房,瓦房后的青山上笼着一层湿雾,把这红砖青瓦衬托得分外醒目。
走到大杨树下的时候有人喊我父母的名字,我们这才发现有个老人拎着网兜在山边的小溪里捉龙虾。母亲跟那老人打过招呼,指着我报了我的乳名,然后扯了扯我的衣角让赶紧喊爷爷。老人家扔了网兜,从小溪里跳上岸,三步并两步窜到我面前。老人家把右手搭眉毛上看着我“娃,你出息啊,这些年光听大家说你,没想都长这么大人了。你妈刚生你的时候还特意央我在塘里捉虾给你催奶呢”说话间已经到了屋檐下,老爷爷手脚麻利地拉来一个板凳,然后把屋檐下新接地一大盆雨水搬过来让我们洗手洗脚。妈妈问“娃他奶奶呢?” 老人家一拍脑后勺,“你不问我都忘记了,她还在前面和人打牌呢,我这就招呼她回来。” 老人家出门的功夫,母亲带我在房子里转了转,屋子不大但是收拾得很整齐,墙上的画似乎很多年没换了,上面蒙了厚厚的灰尘。
不一会奶奶接回来了,让我吃惊的是她块头居然比爷爷大很多,嗓门也特别大。她风风火火和我们打招呼,然后张罗着让老爷爷给我们倒水,顺手拿起大铁叉从横梁上取下一个大猪蹄。老爷爷这时候背出鱼网到家边上的鱼塘里洒网捕鱼。这是我从小最喜欢的事情,赶紧跟了出去。一网洒下去,有受惊的白鲢在水面上跳来跳去;有条大白鲢跳错了方向,落进了塘边的草丛里。我冲上去一把按住,老人家哈哈大笑:“就它了,这鱼就算你抓的”,然后把他鱼网里的鱼扔回塘里。 进门时发现奶奶要杀鸡母亲不让,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我拿起剪刀把绑鸡的绳子剪断了。
很快老两口就在厨房里忙活上了,不知出去什么原因,爷爷似乎把奶奶得罪了,奶奶抿住嘴巴拿了一把厚背刀使劲刮着刚刚用开水烫过的猪蹄,全不理会老人家在周围转来转去献殷勤。后来爷爷在奶奶耳朵边不知道咕哝了一句什么,奶奶扔了刀子哈哈大笑,我还真为老爷爷捏把汗呢。母亲在客厅里坐着非常过意不去,最后在她的执着努力下把爷爷从厨房里换出来让我们几个“爷们”一起聊天。
话题是从老人家捉龙虾开始的,老人家感叹以前刚有龙虾的时候好几块一斤,现在越来越多就便宜到几毛钱一斤了。我很好奇,因为我小时候我们这里是没有龙虾的。老人家说,其实也不过是三、五年钱山上村里有个媳妇回外地娘家,就带了几斤龙虾回来吃。谁知养虾的竹篓子是破的,就跑出来几只---这下就闹出了大事情,这龙虾凶悍异常,很快就把本地塘里的河虾吃得干净,后来就越来越多,源源不断顺着雨水流到山下。这龙虾到了稻田后就惹了不少麻烦,因为它的它铁钳子特别能打洞,田埂上一夜之间能被它打出无数个洞,地里根本存不住水了。曾经有人试图用大铁锹的木柄垂直往龙虾洞里捣龙虾,结果一米多长的铁锹柄也探不到底;龙虾过处鸡犬不宁,它甚至可以钻进鳝鱼洞里把鳝鱼夹死。
从捞鱼捉虾说起,慢慢自然就说到了蛇。说到这里老人家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说以前水稻田里到处都是水蛇,后来有人开始收购水蛇,成麻袋的蛇被运到南方餐馆里去了,现在地里蛇少了结果田鼠成灾,每年被老鼠吃掉的粮食绝对不是那两年卖蛇的钱能补偿的;更麻烦的是,到了开春的时候老鼠存粮吃光了会跑到农家里来,有的人懒得养猫,就用老鼠药,结果猫吃了毒鼠也被毒死了,结果大家都不敢养猫,都用老鼠药,后来老鼠学聪明了,也不吃老鼠药了。
老人家把我给他买的烟打开,爷仨一人一根点上,奶奶给我们一人一杯绿茶,话题又回到了蛇上面来。老人家说刚才我们捕鱼的塘边草从里有条大青蛇,要是前20几年他肯定把蛇给捉了。听到捉蛇我就两眼放光,就问了一些技巧方面的问题。敢情老人家年轻的时候还曾经以捕蛇为生,他说的捕蛇的技巧和电视discovery频道上的老大演示的八九不离十。老人家说年轻的时候曾经随师父到深山里学抓蛇,顺道说了一些抓蛇的事情。回忆起来,最有趣的是有次他和师父追一条“豹尾蛇”,蛇一头钻进蛇洞里,他死死抓住蛇尾巴,眼看攥不住了,他师父对着蛇尾巴咬了一口。这一咬不打紧,蛇开始不停往外退,吓得他把蛇尾巴都扔了。蛇越退越慢,结果蛇头还没到洞口就不会动了,原来人怕蛇咬,其实蛇也怕人咬啊。老人家说大山深处,人迹罕至,但是虎、豹、狼等各有其道,井水不犯河水;如果有陌生人进山,其实远在你看见这些动物前它们多数就已经看见你了。当然蛇也有蛇道,跟师父学艺,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认出这些蛇道来。传说中的捉蛇绝技就是在蛇道上挂一个烧鸡,然后沿蛇道倒插一些非常锐利的倒三角的竹钉,当大蛇来吃烧鸡,竹钉会把蛇腹划破,蛇的脾气很硬,是绝对不会倒行的,这样蛇往前拼命爬,最后竹钉几乎会把蛇划成两半。当然这个技术难度非常大,老人家说在深山里陪师父跑了半年,只有一次看到竹桩上血迹斑斑,师父说是因为没有预计对蛇来的方向,结果倒三角的竹钉成了正三角,结果刚刚划上头几个竹钉蛇就挣脱了,说到这里老人家惋惜了好半天。我问“那你后来为什么没有抓蛇了呢?是因为蛇越来越少末?” “不是”,老爷爷往杯里加了些水,“是我36岁那年,有人说在南芫里说看到一条大蛇。” 然后他就去抓,当时是傍晚,南芫中央有个小岛,从边上到中见断断续续有条少有人通行的小路。快到小岛上的时候,路断了,从路到小岛中间黑乎乎的一块湿地上似乎长了些茅草。瞅准后,老人家跳起来单脚在那块湿地上一点,然后一个箭步上了小岛。当时他就感到脚下一划,上得岛来不容他回头就听到后面翻起滔天巨浪,回头去来看时踩过的那块湿地已经不见了,南芫中间一道巨大的波纹扬长而去。老人家回家后请教师父,说是惊动了本地的蛇仙,今年又是本命年,以后怕是不好抓蛇了。打那以后,老人家连水蛇都没有碰过。
说到山里抓蛇,我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一件很诡异的事情来。某年春天,我和几个小伙伴上山采蘑菇。蘑菇是喜荫植物,再加上采蘑菇人多,所以大家自然都会拿跟棍子专门挑那些荒凉偏僻的地方走。当时我是爬到一个大冢(老家到处都是荆楚时代就留下来的古墓,我们称之为“冢”)上,上去才发现冢中间是空的,我也没在意,很多冢被盗墓人光顾后都是这个样子。我沿冢边那棍子慢慢找,我突然发现两条完全不一样的蛇从眼前一晃而过。我很奇怪,要知道不同种类的蛇是绝少呆一起的,用棍子拨开腾蔓,我的妈哟,大冢里面密密麻麻堆满了千万条五颜六色的蛇。说到这里,老爷爷“蹭”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问“然后你呢?" “当然是跑路啦”,我把装蘑菇的篮子倒扣在肩膀上,没命往山外跑,其它小伙伴不明就理,也跟我一路疯跑,等跑到山中某条大路上的时候我觉得肠子都要断了,捂着肚子不停喘气。听到这里,老人家不停叹息,说我应该呆在原地不动,不出半个时辰蛇王回从洞底出来和我打招呼,然后我将来就能成大幅大贵之人。你碰到的其实是一个蛇冢,而且每年蛇冢也不固定,每年开春也只会在某个晴天某两个时辰之内蛇冢才会打开,过后蛇就四处散开。我苦笑,我这辈子怕本来就是与大富大贵无关的人,要是有下一次,我怕也是只有亡命奔逃的份。不过呢,老人家掸了掸烟灰又接着说,既然你能看到这蛇冢,这本身就说明你的将来不属于这里,你一生中绝大多数的时间会在外乡度过。老爷爷的语言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没有见蛇王,是否得罪他了,会有坏运气末?老人家想很久,说:“我也不确信,既然你没见到蛇王它也就无从知道你是谁,所以想来对你的运道没什么影响,不过从你所讲,和我对你的面相判断,你一生大起大落很多,你要有心理准备。”
从老人家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老两口提着马灯一直把我们送到大路上;给老爷爷钱时他也很洒脱得收下了,并没有按老家的风俗和我客套。上车前回头看时席天幕地一片漆黑,只有那老杨树的枝桠里透出一片三角形的橘红的灯光。
------蛇系列完-------于2005年岁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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