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生鸡蛋的外甥狗
“外甥狗,吃完就走,你们南方有这句话么?”北方的妹夫问完我后,就开始说小时候怎么和他大哥一起将大了两三岁的小舅揍得鼻青脸肿,仅仅因为小舅说他俩是外甥狗。
我小时候没有那么暴力。我虽然也被说是外甥狗,但我相信舅舅们还是会大方的把最好吃的留给我,尽管我吃完依然还是要走的。
不仅吃完外婆家,还要吃完奶奶家。很奇怪为什么没有侄儿狗。
在乡下奶奶家住过一段日子,记忆中最好的零食就是生鸡蛋。
母鸡只要一下完鸡蛋,就会跳出鸡窝,奔到院子里兴奋的唱歌,“咯咯咯咯大,我下啦,我下啦。”这时院子里用小树枝互相劈的两个小剑客---我和堂弟,就会马上丢下武器,不比剑法比轻功,看谁先到鸡窝。
如果我先到,那个鸡蛋就会属于我。如果他先到,而他还没来得及将蛋壳打掉吃到嘴里,那个鸡蛋依然属于我。有时候上天实在不想让这个鸡蛋属于任何人,就会让它掉到地上,唯有这个时候,奶奶才会真的生气。
生鸡蛋滑滑的,一下子就能滑到喉咙里去。嘴里的每一个细胞都能感觉到那种腻腻的味道,真好。
后来,奶奶为了增强母鸡的荣誉感好多下鸡蛋,会特意放一个鸡蛋在鸡窝。很多时候的确鼓励了母鸡奋发向上,引出了新的鸡蛋,但更多的时候让我或堂弟给偷偷吃了。
奶奶知道,但从不责备,只是有时从储存鸡蛋的柜子里再拿出一个鸡蛋,放到鸡窝。
所以鸡蛋越下越多,但柜子里的鸡蛋越来越少。
到了读书年龄就离开了乡下,从此再也不能吃到生鸡蛋。
偶尔到外婆家,做一条标准的外甥狗,遗憾的是也吃不到生鸡蛋。机会只降临过一次,好像是一年级的端午节。
端午,中秋和春节是一年中三个团聚的大节日。端午不仅包粽子,还要做很多菜,因为人多。那天二舅掌勺,三舅打下手切菜。要做一个炒鸡蛋,所以三舅打了四个鸡蛋放在大碗里,然后去切别的菜。
碗放在矮桌上,我眼睛发了光。真是思恋了很久很久,终于盼到了,而且一下有四个!
我很谨慎,小心的问了一下三舅,“这鸡蛋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吃。”三舅很忙随口回答了一句。当然能吃,只是吃的形式是炒鸡蛋,可他没说。
我大喜。捧起大碗就咕咚咕咚一口气将四个鸡蛋全喝了下去,然后很老实的回到自己的小椅子上。
二舅吩咐下道菜炒鸡蛋,于是三舅准备搅拌鸡蛋。可---“鸡蛋呢?”
“你打了没有?忙忘了?快接着打!”二舅道。三舅有些发晕,想想可能自己真的忙忘了,于是又打了四个鸡蛋,并搅拌均匀,又去忙切菜。
我也发了晕,因为在乡下没喝过搅拌过的鸡蛋。黄黄的浑成一片,很难看。
好在我知道这是鸡蛋搅拌后变成的形状,所以还是可以吃的,于是我又捧起大碗就咕咚咕咚一口气全喝了下去,又很老实的回到自己的小椅子上。
喝多了,肚子有些不舒服,我开始揉。
炒鸡蛋已经被推迟了一道,这下三舅又傻了眼---“我明明打了的,怎么又没了?”
他忙看看垃圾,“见鬼了,八个鸡蛋壳在这,鸡蛋那去呢?”
大舅插了一句,“刚看见大外甥抱着那个大碗在喝水,你是打在那个大碗里啦?”
他们立刻全紧张了,围住了我,“肚子怎么样啦?鸡蛋不能这么吃。谁教你这样吃的!”
“肚子不舒服。奶奶家就是这么吃的,在那里吃了一点事都没有。”我抱怨。
他们大笑。六七岁的小孩,一口气喝了八个鸡蛋,那能舒服吗?
从此很长一段时间,他们称我为---吃生鸡蛋的外甥狗。
有点 于 2005-5-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