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在泸沽湖旁,大约是四月中,一个平静的夜晚。参加完极度商业化的篝火晚会后,我和朋友在黑暗中漫步走向住处。
就在这个时候,我不自觉地望了一下天空。从我抬起头的那一瞬间,时间就凝固了。
银河,一片银河
我甚至怀疑我看到了南十字星。
活了二十多年,今天才终于明白银河这个名词的由来。天空中有成百万颗朗星,就好似是被女神用手轻轻洒到天空上一样。直到我脖子酸疼,我都无法让自己的视线偏移。
摩梭族老人笑着对我们说,你们在城市里面看不到,夜空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你们看看湖面。说完,他用烟杆一指......
我不认为有人可以用人类的语言来形容那晚湖面上的景色,因为人类是自私的族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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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天之后的一个晚上,我,在上海的一栋摩天大楼的顶层餐厅,透过坚实浑厚的玻璃,遥望夜空。
亮,夜空很亮,虽然没有那么多星辰,还有一个减肥成功的月亮。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让我觉得夜空很亮。朋友看我望着窗外出神,便凑上来,对我说:“夜上海真得很美,你看,这样的灯海,足以把夜空照亮。”我一听,便很自然的顺着他的眼神向下望去......
没错,灯海,或者稍微假洋鬼子一下,City Light。这样的一片海,已经把夜空照亮,让星辰失色遁形。我想起少年时形容上海的一句诗:银河,从天上洒到了地下。这样的银河,也不失为一个奇观,人类的文明和智慧的产物,也是人类贪婪和虚伪的象征。
朋友看到我呆呆的望着外面,便自豪地说:老弟,上海不会比你们美国差!接着,他就滔滔不绝的开始向我灌输上海的“美”与“好”。听他说教的时候,我在不断打量着四周,在这个高级的餐厅里,坐着一个个衣冠楚楚,彬彬有礼的人,身旁的女伴也多是美丽大方的主儿。窗外的灯海,窗内的食客,还有那厚重明亮的窗本身,简直就是完美的组合。是不是,这就是新上海的缩影?
朋友看出我有些心不在焉,咳嗽了两声,说:“老弟,时间还早,我们去找阿三吧,他还住在以前学校旁边的弄堂里。”阿三?我精神一振,这个小时候的玩伴,已经有多年没有联络了,心中一直都很挂念。但是知道他没有继续读书,混得不是那么“体面”。
从这个摩天大楼到阿三家,其实只有12公里的车程。但是这12公里,在上海却算得上是“中长途”了。在出租车上足足憋了半个多钟头,才到达目的地。司机在大路口就停车放客,理由是里面的路窄,而且是单行道。
一下车,就走进了弄堂外的小路,路口零零散散落着一些或大或小的垃圾,空气中略带酸臭,路口的那家小卖部亮着白色的日光灯,照常营业。时值盛夏,老店主赤膊“卖肉”,在门口摇着扇子。弄堂口的铁门依然用锈色斑斑,门外有两三个阿婆站着聊天,对我们瞟了两眼,不再在意了。
这条弄堂特别瘦长,而且没有路灯,只能靠从每家每户一楼施舍来灯火认路。一楼都是被黄色昏暗灯光照亮的厨房,从里面传来一些饭香,还有嘈杂的谈话声。正当我们快步向前的时候,突然有一只手很有力的将我推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嗖的一下从我身旁掠过。小碎步跑到前面一家的楼下,扯开嗓子对上面喊:“王阿婆,快下来.......”
就在这时,我觉得我的脑子好像被什么东西捅了一下,此情此景,我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经历过。好像就在昨天,或者前天,或者大前天,或者.......
好像.....
那是198x年的一个夏天的夜晚,我偷偷跑出来,到阿三的家里玩。那天天气炎热,我感觉衣服和我的皮肤已经融化在一块儿了。阿三家的桌子上,摆着一个杯子,杯子里有稠稠的一泡牛奶,和一根棒子。我和阿三热的受不了了,摇扇子也没有用,就把背靠在墙上,感觉汗水就像胶,可以把我们的皮肤沾在墙上一般。窗外,一股股热浪,家家窗里黄色的灯光,知了的叫声,还有楼下大人们纳凉的谈话声。有时,一阵晓风吹过,但是充其量只不过是为热浪吹波助澜而已。就在我和阿三热得受不了的时候,楼下有一个阿婆大喊:“3楼李德庆电话!”阿三立刻爬到床上,把头探出窗外,叫道:“阿拉爸爸今朝值夜班!”一个炎热的夏夜,一个平静的上海......
不知不觉,我和朋友已经走到阿三的住处,朋友指了指三楼的窗户,然后大声喊道:“阿三,阿三,下来,下来。”不一会儿,阿三的头从窗口探出,“阿,你们来了,我马上下来!”不到十秒钟,门被很快的推开了,带过一阵风,好热的风,我不觉眨了一下眼睛。一眨眼的功夫,阿三出现在我面前。还是那个样子,好像那么多年都没有变过。
“侧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上海的?”阿三对我肩膀一拍!
“哦,我?”我稍微迟疑了一下,“今天晚上刚到!”
夜上海,我终于见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