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友是个彻头彻尾的男人。
这样说,你千万别搞错,我不是gay,在这个玄而又玄的时代,这个必须加以澄清。
我说我的女友是个男人,我的意思是说在心理和精神上如此,她经常以男人自居,或者至少想做一个男人,更为贴切地说,她一切都力求超过男人。在她暴逆好斗的性格外面,却是一张纯净清新的娃娃脸,实在有些暴敛天物。
越来越令我不能忍受的是,不是亲身体验,你绝对不会相信,世界上几乎每一件事都与性别有关。因此,我与女友之间,可以说是处处草木皆兵,一触即发。这种相争与抗衡的局面,在初初相遇时就已成定局。
第一次见面是在去学校图书馆的入口处,走在前面的一双美腿让我加快脚步,我礼貌地去为她拉门,几年的美国生活已使我的绅士风度从模仿形成习惯。她不屑一顾地斜瞅我一眼,不置一辞,轮廓分明的脸上还有一丝敌意:“真不象个淑女,愧对了你这张脸。”“本来就不是,压根也不想做。”这就是我们怒目相对,开始交谈的第一句话。
之后,在校园里的很多地方,我们十分意外地又遇到彼此,尴尬地相互笑笑又匆匆走开。校园不大不小,有一种易于安排的宜人距离。也许正是因为如此的缘故,使得同在SchoolofMedicine的我们,在许多场合都再次相遇了,以至于一次Seminar上,无心有意,她就在我旁边的空位上坐下了,如果再佯装对方不存在,几乎是虚伪而不自然了。
老实说,结束后我并没有认真地去听她关于对speaker研究领域的高低正误的评论,而是由于她那双无法不成为视觉焦点的美丽长腿斜斜地在我眼前展示韵姿,那双美腿深深吸引着我,使我全无与她口舌的能力。
看来,初识时的针锋相对并非一个坏的开始,反而让彼此感到一种势均力敌的惊喜。说句良心话,在周围的单身男留学生中,不说鹤立鸡群,我也算才貌双全。当然,这是女友以后告诉我的,她说周围对她猴急的几个男人,不是才智逊色,就是相貌不佳。感谢爹妈出我这一杰作,想想多少为能赢得她的芳心而有些自鸣得意。
据说男人为性而爱,女人为爱而性。对于这些辩解不清的理论,女友嗤之以鼻,她从不过问我的情史。做为一个有独立个性的女人,她也不再坚持爱一定比性来得高贵,当然合二为一是最高境界,这个谁都清楚。
感谢上帝,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她大大满足了我的热情和遐想,然而随着高潮的结束,我们并没有恢复到想象中的松弛平静,星星点点,一触即发,战火一下子在床上蔓延。
问题起缘于她的一对乳房,是她自己率先以自嘲和潇洒的语调调侃自己是平胸美女,永远无法享受做女人“挺”好的乐趣,还问我需不需要一个“希望工程”。而我立刻表示十分欣赏这种“飞机场”的规模,认为毫无必要去劳民伤财地大兴土木。就象三峡问题,为了一时的“丰”功“伟”绩,埋下祸根,后患无穷。但是不介意所显示出的安慰性却激怒了她,象个刺猥一样她毛扎扎地抗议道:“是呀,我干嘛要生两团赘肉来取悦男人?没劲。何况乳房的高度与智商成反比……”
如此一来,我不得不为极为短暂的快感而付出牺牲一夜睡眠的代价了。
帐是从开天辟地算起,我说,亚当肋骨的事,只有找上帝去说,自己无从解释。至于英语的“历史”这History而不是herstory?可能要追溯到人类的生存状态,自渔猎,畜牧而农耕,直至分工合作,自父系社会起,是持续的男人叱诧风云的时代,所以“男主外,女主内”也由此而来,关于阴阳五行,天干地支,太阳是阳性,月亮是阴性。其实大多数国家民族都如此,反正太阳是恒星,月亮只是借光。很多事情人类已经约定俗成,欣然接受,为什么就你有异议?最后她的结论是下辈子绝对投胎做男人。
但她本身又很矛盾,虽然口口声声不想做淑女,但她还是倾力维持和重视自己的美色。她的咆哮叫嚣也是自觉地以此为依持。我曾不止一次地奚落她,你的美色就是通行证,你要人看不见没感觉,那你就都藏起来,但是你非但不如此,反而要以女人的优雅嘲弄男人,男人如果无动于衷的话,人类早就断子绝孙了。
她受不了任何一件事情我比她好,甚至在两性关系问题上,她曾直言不讳地说过:我从来无法佯装无能来满足你的男性尊严,你需要伟大的感觉,你需要被从拜,告诉你,我一辈子也不会从拜或者假装从拜任何一个男人的!
我冷言回击到:就算男人喜欢被从拜的事实,可我一开始对你就不具有此种希望。
“因为我看透了,男人都是大龙虾,外表丰实坚硬,内里却柔弱空虚。即使在性器官的表现上,你们虽然一向自诩为攻击,在我看来不过是失陷,你的倾尽全力的勇武表现,最后却只是在我身上瘫软成烂泥一堆,不是吗?”
只有我认错,是每次口角之后短暂的消除战争的方法。但我们的生活从此便陷入这样一种奇怪的模式,如果我不认错,我们俩是永远别想说服彼此的。何况,只要一见她杏眼圆睁,精神旺盛的女圣斗士模样,无论多么疲惫,我也只能穿上盔甲,或者再加一层防弹衣,准备随时迎接可能发生的星际大战。我脑袋沉沉,昏昏迷迷,最后,只能丢盔卸甲,伏首称臣。真不知为什么,好好的相处总是会奇怪地陷入两性之间的斗争,连骂一声母狗都会造成严重的意识形态批判。换句话说,我们都成为性能敏感的性识别器,我的女友一直把全世界对于女人的不平统统拿来跟我一个人算总帐。就算我的道歉都会引起争执:“有什么用,你还是你,你只不过用传统男人别人包容女人的方式口头上让我胜利罢了。她说她的问题就是太一板一眼,而且有关原则的问题她不可能装糊涂。
“你为什么就不肯象每个女人一样做个女人呢?我真的爱你!”
“你以为跟女人说几句肉麻的话,一切又会象加满油的车,可以重新上路了?门都没有!”
“吵来吵去,我们还要在一起干什么?你根本不需要我。”最后我在实在无法负荷和消受的情况下说道。
“这是一个好问题。”她的表情象科学家一样一丝不苟,继续说道:“这也正是我向自己提出的问题。”
“也许是因为性。”我不怀好意地说。
“狗屁!谁稀罕你那玩意。”
她,说到做到。这种两性天然力量此刻也无力回天。因此,连过去使我们唯一获得妥协的床,亦失去了。
她这样做的心理因素,我自然是不难揣摸的,因为这样可以表示她是一个真正的强者,因为她可以禁绝男人,而且,这显然要比男人禁绝女人容易得多,再者,拒绝性爱的另一个重要因素是由于性事不由她控制,她无法将一切操纵于手中。
尽管我一直认为男女之间的了解,是出于全然的误解。所谓的同意,也不过是把对方的话拿来用自己的想法解释,但是令我唯一感到遗憾的是我与我的女友之间,却无法达成已然进行了十几个世纪的妥协。对于一个认为强奸反抗不成何不享受,并且向你表示手淫更容易满足,而且清洁卫生,又不用担心得艾滋病的女人,我的那种对于新世纪男人普遍发生的无力感,是只有扩大而不会消除了。但是说句心里话,我很爱我的女友,而且,不但是空前,也可能是绝后,然而可悲的是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事已至此,我知道已不再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何况性别的事实,既然无法违抗,我早已无力应战,亦不想为战了。因为这场战争不会有胜利的一方,所谓的胜利者,从另一方面来看,仍然是一个失败者。但是,我至少不会变成gay,亦不会象尼采那样高喊最优秀的男人都是讨厌女人的人。
我仍然喜欢女人,尽管她们有时会要你的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