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四季三餐,读书是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书以三种方式给我喜悦:当它说了我不知的,我学到新知;当它说了我已知的,我得到认同,或者既不为学习也不为认同,只为它将事物表达得尽善尽美,那种思想文字带来的心灵上的感染与享受实在是妙不可言。尤其是那些名家大师,妙笔生花,有些话让人一读难忘,有些话让人咀嚼再三,回味无穷;有些话则隽永深刻,蕴含哲思,启迪智慧,照亮心灵。所以,在以往的阅读经验中,只要碰到精彩绝伦的连珠妙语,拍案叫绝之余,总喜欢摘录成籍。我不避拾人牙慧之嫌,也有信手拈来之心,偶尔翻读,更是爱不释手。现在读到文坛巨匠关于女人的描述,突然灵机一动,以此小文,愿与更多的读者分享。
谈到女人,真是佛曰:“不可说。”因为说了可能会惹祸。孔子的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让许多感同身受的男人都有如此的一声叹息。
擅于描述女人,并且洞察入微,独具慧眼者,当属梁实秋,他在《雅舍小品》里对女人有这样的定义:
善哭:哭常是女人的武器,很少人能抵抗她这泪的洗礼。俗话说:“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一哭确实是势力难挡。
善笑:善哭的也就常常善笑,笑是常驻在女人脸上的,这笑脸常常成为最有效的护照。
善变:女人不仅在决断上善变,即便是一个小小的别针位置也常变。午前在领扣上,午后就移到了头发上了。三张沙发,能摆出若干阵势;几根头发,能梳出无数花样,讲到服装,其变化之多常达到荒谬的程度……
善说谎:假如女人所捏撰的故事都能抽取版税,便很容易致富。这问题在什么叫说谎。若是运用小小的机智,打破眼前小小的窘僵,获取精神上小小的胜利,因而牺牲一点真理,这也可以算说是说谎,那么,女人确是比较富于说谎的天才。
除了以上几点,梁氏形容女人的吝啬与拐弯抹角,也是入木三分:“开电灯怕费电,再关上又怕费开关!”“当她有一天很好心地告诉你,愿意陪你上街走走的时候,千万别高兴,因为她自己想到要买什么东西!”真是把女人诡谲莫测的特质刻画得淋漓尽致。
善于描述女人,并非是梁实秋的专利,金庸也算是鞭辟入里,一言击顶之人。他的《倚天屠龙记》殷素素临终对张无忌说:“孩儿,你长大以后,要提防女人骗你,越是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
女人如此的变化无常,让人难以捉摸。可“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的傻男人还是比比皆是,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故事也听了不少,特洛依战争就是为了女人而发动的。虽有“红颜祸水”一说,可女人的魅力,实在势不可挡。
以《背影》散文集而驰名的朱自清,不但描绘父爱真挚感人,而且对于女人的描绘更是细腻入微,他在《女人》一文中说得好:“我以为的艺术的女人第一是有她的温柔的空气,使如听着萧管的悠扬,如嗅着玫瑰花的芬芳,如躺在天鹅绒的厚毯上。她是如水的密,如烟的轻,笼罩着我们。”“女人的力量,我确是常常领略到的,女人是磁石,我就是一块软铁。”
朱自清以“萧管的悠扬”,“玫瑰花的芬芳”,“天鹅绒的厚毯”,“水的密”,“烟的轻”,五样事物比喻女人,从听觉的悦耳,嗅觉的清香,触觉的温润,乃至感觉的美妙,甚至周围的空气都流动着温柔的气息,眼耳鼻身意,无一不爽,真是致命的吸引力。
与朱自清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是清初词人张潮的《幽梦影》:“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吾无间然矣。”真是才貌情趣,美不胜收。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前人描写的女性美仅局限于处女。熊秉明在《关于罗丹》一文中驳斥朱自清把女人的定义和“青春”“鲜美”混淆:“女人怎能一离开处女的阶段便开始凋零枯萎呢?从鲜丽到枯萎的路途很少,在这途中的女人便都不足观了么?枯萎哀颓的老妇,就不值一顾了吗?他写罗丹的“夏娃”:“不但不是处女,而且不是少妇,身体不再丰圆,肌肉开始松驰,皮肤开始老化,脂肪开始沉积,然而生命的倔强斗争展开悲壮的场面,在人的肉体上,看见明丽灿烂,看见广阔无穹,也看见苦涩惨淡,看见生,也看见死,读出肉体的历史与神话,照亮生命的底蕴与意义……”
青春之美与历练之美,是对美的两种理解。我想对青春之美的爱是直觉的,出于生的本能——粉圆的婴儿,初绽的花朵,鲜嫩的水果,清晨的阳光以及妙龄的少女,都会给我们蓬勃焕发的美感,因为充满生机,清新欲滴。对历练之美的欣赏则必须越过直觉,诉诸理性,要求意义而不是表象。
勿庸置疑,岁月会让容颜外形改变,当今社会,婚外恋流行,女人最担心的是人老珠黄时男人会变心,年龄和容貌又似乎是外遇的主因。张爱玲在《倾城之恋》里说:“一个女人,再好些,得不着异性的爱,也就得不着同性的尊重,女人们就是这点贱!”李敖讽刺女权主义者上街头喊口号:“放心,看她们横眉竖目,满脸横肉的样子,谁会有兴趣去骚扰她们呢?”新生代的美女作家卫慧,在《我是一支烟》里写道:“女人的整个生命,是一支烟,头三口是新鲜的活泼,最后三口是凝重的醇厚,在这三口中间,便是毫无激情地燃烧生命了。被人爱一次,便是那人点起你这一支烟,爱燃烧完了,哪怕过去他亲吻你抚摩你把你捧在手里含在嘴里,最后也要用手捻灭了,毫不怜惜地扔进躺满同样结局的烟头中间。”女人的命运是如此的被动与不堪,难怪莎士比亚有这样一句名言:“弱者,你的名字是女人!”
是的,用来评估“情人”和“妻子”的条件永远有别,这是开天辟地以来,男人惯用的双重标准,张爱玲笔下的“红玫瑰”与“白玫瑰”正巧就分别是这两种类型。她说,男人若娶了红玫瑰,红玫瑰便成了“墙上一抹蚊子的血痕;没被娶到的白玫瑰反倒成了皎洁美丽的“床前明月光。”反之,若娶了白玫瑰,白玫瑰便成了“黏在衣襟上的一颗饭粒。”而红玫瑰则是他心头永远的一颗“朱砂痣”。
在多数骨头犯贱的男人心底,这种二者不可兼得的矛盾让他们永远难以取舍,所以就有了“喜新不厌旧,和平共处”等等的一些口号。
有人说追求爱与美是女人的宗教,没有女人就没有文学作品,古今中外文坛,十足耐人细细品味的关于描述女人的连珠妙语实在不胜枚举。丰盈的意象,新奇有致的比喻,以及洞察入微的刻画,让人不忍掩卷,青春之美仅此一瞬,花开花谢犹有衰时,但文学作品中的才情趣韵却是余音绕梁,缠绵不绝,耐人寻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