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田女是我在网里认识的第几个女孩子,我已记不清了。我进网没有目的,也没有固定的谈话对象,想着要给自己找点儿乐趣,就翻进网里,随便找个女孩子,胡搅蛮缠一下,乐够了,然后‘BYE’一声开溜,若是有趣些,下次去遇上她必和她再闹一腾,但从没有想到往心里去,然而,自从和田女接上了对流线,情况改变了。 我从不到BBS上去,那里的人象是学问不浅,我没有学问。他们能把鲁迅钱钟书贬得一文不值,也能把金庸刘庸捧上天。有时见到个署上鲁达钱钟文金左刘右名字的网人,我会楞住神仔细瞧上半天,心里琢磨着这准是那些写书人的儿子或是几代传人,我除了羡慕的份儿,轻易不敢冒昧上去巴结点名人气让自己也文学起来,更不会自以为到牛眼除了识草也会识宝异想天开到那些梦想才子缘份的佳人会垂青到我的头上来,我想,这样的概率出现在我的身上肯定是如同三八男子怀孕生个千金小姐一样会成为史后所载。但我去聊天室,开始也很不走运,不会用花言巧语去悦女孩子,没哪个女孩子肯掉份儿来答理我。那时我上去时,总是正正领带然后一本正经打声招呼:“喂,有哪个女孩子愿意和我聊聊天的。”等了半天,也没有一个女孩子上来和我说一个字哪怕打上一个符号。后来有一次,有一个叫色狼的男孩上来对我说:“你要么装出有才情的样子,要么干脆这样喊,‘喂,我来了,这里有谁想被强奸的’,保管马上有女孩子上来和你套词,这里是爱情超市,要高效率和快节奏,谁有闲心去理解你的含蓄,要酷,火酷。”经他这么一点拨,我去书店买来两本书,一本是《妙语大全》,一本是《唐诗宋词佳句选》。我一进到聊天室,就用一只手翻书,一只手打字,逮个女孩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给她一通名言妙语,“下穷碧落下网里,两眼茫茫在想你”,“此情无计可消除,才遇网里,却上心头”。嗨,没想到这些还真管用,女孩子马上就笑脸相迎,秋波频送,那句在网上被嚼烂的话:“我对你的敬仰之情,尤如长江之流水滔滔不绝。”一句连一句地真如长江之波滚过来。后来,我干脆把这两本书的内容全部录到计算机里,要用时只管拷贝,这样,可以一口气让一个女孩子感动得喘不过息来,只恨自己不能被EMAIL过来,伏在我身上眼泪鼻涕交相辉映一把。 我是一个学生,准确地说,是个一年级博士生。我学的是量子力学,在这些年跟踪粒子运动的轨迹当中,除了证明出自己是一颗正在坍塌的粒子之外,好象再也没有学到其它的,至于谈到未来的宇宙如何,在这方面霍金应该比我说的还多。不过,在学以致用的前提下,我将量子理论下放到我的网络生活中来,在经历过数次网络大劫难之后,得出了一个网女粒子分布图样。方法是,先对网女做一次随机采样分析,然后给每个女孩子定出一个波函数,再由这个波函数确定出她的情场的强弱和范围来,采用去掉一个最高分和一个最低分制,就给出了一个网络女孩子特征相似的波函数,由这个波函数可以得到这样的结论:一,她们都是多态的,分布在一个遥远的散发着扑热息痛药片和尹梦兰香水的角落里。二,她们都患有‘爱情分裂症’,可以把自己分裂成无数个自身的拷贝,并且每个拷贝都构成一个新的爱情体系,随着她们自身复制不断繁衍下去,她们自身的波函数开始向宇宙波函数方向发展,最后,网络里的所有男性就成了她们宇宙波函数里的一个个‘波包’----被她们牢牢地缩在一个窄小的区域里无法逃逸出来。另外,我根据网络女孩子取的名字,进行分门归类,加入到这个波函数里,再用佛洛依德的性心里学对这个波函数做些适当的修正,可以归纳出网女‘活猫态’和‘死猫态’两种量子态出来。属于‘活猫态’的网女,风情万种,媚于语言,但她却暗藏锋利,随时准备化软香为利齿咬你一口,让你受惊带伤落荒而逃;属于‘死猫态’的网女只是在佯睡,她一见到可以捕获的猎物,就完成了由‘死猫态’向‘活猫态’转变过程。比如,带‘梦’字的网女,象‘梦云’、‘梦点’、‘梦如’、‘梦情’、‘梦梦’等等的女孩,就属于‘死猫态’一类网女,你千万别认为她性情温柔,是如梦似渴的云鬓旗袍小袄绣鞋细步纤腰的佳人,你若是情人眼里还没看出她这个西施来的话,再心底坦白迸出一句‘娶妻娶德更娶色’这类至理名言,她马上会让你做上七七四十九天的恶梦还不一定能让你大彻大悟醒过来。而以各种花草命自己名字的网女,象‘兰草’,‘冬葵’,‘花蕊’,‘白芍’等等的女孩,肯定属于‘活猫态’一类网女,你想象她长得娇小玲珑玉容花貌体软语香实际上长得不是一棵法国梧桐树也不会比一棵洋槐树好到哪儿去。 既然网络里的女孩子都被我量子化了,所以我现在是在研究量子物理还是在研究网络里的女孩子时常就分不清楚。比如上个星期,我交给导师的一篇论文里,提到了量子物理的定域性问题,量子物理认为一个事件总是即时相关同一地点的另一事件,可网络里的女孩子无论她在哪里,都可能即时地和我产生相关联系,所以我的论文里附带地对这个定域性做了否定,我被我的导师叫过去,问我是打算退学还是停止嘲弄伟大的量子物理。
(二)
在说田女之前,先介绍一下我的室友小咪,因为我进聊天室,开始纯粹是为了她做些实战前的演习。在这里读书的,我想大多数人应该和我一样,并不是为了谋求什么知识和发展自己的科学献身精神,而是看重了那份奖学金。我刚来时和别人合租了一套房子,整整九个人,挤在一套四室一厅里,八个男的,全是大陆来的学生,另一个是菲律宾女佣,睡在客厅里,她除了负责打扫这个屋子收拾房间外,可能还顺带给有些人打扫身体上的垃圾。她在屋子里很少穿内衣,随便从哪个床上拿一件T恤衫往自己身上一套,有时在客厅里把放支曲子,半截臀部露在外面就扭起了她们国度里有点象印度巴勒斯坦的那种舞蹈。偶尔我们当中有几个人加入进去和她一起扭,然后在客厅里就疯成一团。我对这样的气氛有点不习惯,最糟糕的是,我每天晚上回来洗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总觉得衣服被那个女佣穿过似的,所以,我一直考虑搬出去,但在学校附近租一套一个人住的房子,至少得花七千到一万的人民币,几乎是我奖学金的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在我摆脱不了这个钱的扼制时,决定住到城边上去,在那里住了一套单人住的房子,但也花去了将近五分之一的奖学金,每天来去靠剩地铁。
租来这套房子,对我一个人来说,确实有点嫌奢侈,但这套房子,推开西边的窗户,可以眺望远处蓝色的大海,碧蓝的海水和蓝天染成了一色,海湾里,停靠着许多货船和帆船,白色的海鸥在海面上盘旋,童年里许多遥远的远航的梦想在倚窗的那一刻里又会轻轻地浮上来。从窗口向南边望去,是几座连亘在一起的高山,终日山雾笼罩,苍翠滴绿。推开南面的窗户,可以看到赛马场,在静寂里仿佛也能听疾驰如风的马蹄声,这时候,总会梦想着下一个赛马日,那几千万的三T大奖会落在我的手里。
那天下午,我从图书馆出来,在学校大门口看见一个女孩一身汗湿湿地手里拖着一个大行李箱身后背着一个大包前面还挎个中包腰里还别个小包向学校里走来,一看这装饰,就知道是大陆来的,我几乎没什么犹豫,走过去帮她拉那只大行李箱,然后问她到哪里报道,叫什么名字。等她一切手续办好了,我问她你今晚住在哪里,我帮你把东西送到什么地方去等等。她却突然反问我,说:我正想问你呢,我今晚住在什么地方?
我告诉她,你唯一的选择是去住一夜旅馆,明天赶紧去找一个房子,她却开始盘问我住在什么地方,什么样的房子,几个人住,我就心无诚俯地和盘向她托出一切,完了,她突然说:你为什么不叫我先暂住你那里,这好象是最好的选择。
显然,这时候已由不得我来拒绝,好象从一开始见到她,她成了主动,我倒成了被动,就象我是新来的,她是来帮我的人。所以,在这当儿,尽管她长得面容姣好,水姿柳腰,我却没有飞来的艳福那种非分念头。我叫了一辆车,把她连人带行李送到我的住处。最要命的是她的那个大行李箱,我从一楼一直扛到五楼,她走在前面,嘴里轻飘飘地喊:慢点,别着急,要不,歇会儿,加把油,快要到了。我当时扛着气喘嘘嘘的,真恨不得把她的箱子从楼上砸下去,恼她一下,可嘴上却还说:没事,轻得很,马上就到了。
她进到我的屋里,扫视了一下,对我的房间批评了一通,然后,“哗啦啦”地把我的洗澡间占用个半天,出来后,吹吹头发,对我说:你大概还得请我吃饭吧。
嗨,这是哪个年代了,全反了。没法,是我欠她的,请吧,咪小姐。
过了几天,我突然发现房间里多了一张床,两床之间拉起了一道柏林墙,我睡的那张沙发被她堆到外面去了,看样子,她是一颗红心一种打算长期扎根我这里扎到底了。
我说,你是哪里弄来的床。她说,外面拣的。我故作冷静地在床边上坐下来,看看小咪,心里有点想发笑,可还是一本正经地对她说:你应该明白一个事实,十天八天我能够对付得了某些妄念,时间长了,保不准我会出路线问题的。
小咪把长长的秀发一甩,用同样冷静的语气对我说:没事,我已想好了。
我刚要暗自庆幸,小咪接着说:我给你看样东西,你想行事的时候先衡量一下。说完,她掀开枕头,一把明晃晃的尖锐锐的五寸长的利刃搁在那里。
我吓得差点从房间里逃出去。
(三)
接下来的日子,由于有了那把刀横在我的心上,我在小咪面前也就主动弃权不再图任何进展,尽管我们在一个学校里,但我们相距较远,白天很少见面,晚上,我又喜欢开夜车,下围棋打桥牌在网上忙得不一乐乎,通常回去时小咪都已经睡着了。她那个柏林墙实际上也没有多少作用,半人高的一块布,把中间拦了一半,我若是站着,她睡觉的姿态憨容尽收眼底。所以,只要她睡觉了,我从来不开灯。然而,我半夜里上冼手间,必从她的床前经过,所以,我总是尽量地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以免惊醒她以为我要做什么不轨然后她抓起那把刀就向我刺过来,我大概来不及反应可能就一命呜呼了,冤不与冤,也会落得和克林顿一样的下场。也许是为了排解我心中的某些压抑,在这一段日子里,我进网泡妞的次数增加了。那一天,田女出现在网里,是个新来的妞。
确巧的是,我这次是用‘小和尚’登记进去了,见她的名字叫田女,想着她肯定是想回归一个村姑的朴素和大方,而我是个小和尚,和尚的庙通常都是建在郊外的,所以,就对着她一路喊下去:小和尚下山喽,小和尚下山喽。 田女一点也不回避,一声“大胆小和尚”,就截住我要禀告我的师傅云云。我说,我有‘风流三套拳’,岂可让你得逞。田女问,什么三套拳,我可领教一番?我说:看拳!一拳是烛影摇红拳,拳到心迷醉;二拳是窃玉偷香拳,拳落相思害;三拳是云敛巫山拳,拳收鸳鸯欢。
田女说:“我快要晕了。”
“没事,你在我的怀里。” “你想干什么?”
“我右手指轻轻一弹,你衣服的一只纽扣掉下来了,再一弹,又一只纽扣松下来了......”
“大胆小和尚,你找死!”
“突然,‘啪’地一声......”
“怎么了?”田女惊讶地问。
“一只鸟儿从头顶上飞过,一粒鸟屎刚好落在你的胸脯上。”
“你混蛋!”
...... 自己心里想想好笑,回过头去,刚好身后的那个英国小妞也正好回过头来,大概看见我笑了,也给我一个灿烂的笑。自己一思量,一身西装毕挺领带整齐地坐在办公桌子前,谁会想到我这刻还是个风流小和尚刚下了一趟山。
晚上回去得早,正好小咪也没睡,她盘腿坐在床上慢慢地梳她的头发,看着她那个有点倦美的神情,真想上去拥一拥她。我和她聊了几句,就说到了今天我在网里遇到的一个女孩,我做了一次风流小和尚下山如何如何,她听了,睁着眼看我,说:你真无聊。一会儿,她要上洗手间去,刚下床,说:你真无聊。出了洗手间,把门重重地一关,说:你真无聊。最后,都熄灯睡觉了,还冲着屋顶喊一声:你--真--无--聊!
(四)
第二天晚上,我跟往常一样,回来迟一些,宿舍里没有动静,小咪已经睡了。我到洗澡间里先冲一下澡,冲澡时尽量让水笼头开得小一点,不让发出太大的响声,以免吵醒小咪。冲好澡后,就准备上床睡觉,被子一拉,突然‘咣’地一声,一个脸盆子从床上弹下来掉到地上,接着听到“哗哗”的漏水声响,我走过去拧开灯,床上竟象是有一盆水泼在了上面,全湿了,水还在往床下滴水。
我越过柏林墙,看看小咪,她脸朝着墙,似乎睡得正香。 显然,这是小咪捣的鬼。我故意咳一声,小咪不动,再咳,小咪还是不动,再大声咳,小咪突然坐起来,痒怒着说:你咳咳咳,咳什么鬼,吵醒人了知道不知道?
我说小咪,我床上怎么会有一脸盆子水的?小咪说,你说什么,不明白。我说你过来看看。小咪真的下床过来,经过我身边时,体香沁人。她看了看,脸上拧成一团惊讶,似乎还吃惊不小,但仍然掩饰不住藏在惊讶表情后面的窃窃私笑:呀,这下你怎么睡呀。我说,问你了,坑害革命同志,你真是毫不手软。喂,你这话什么意思,别冤枉好人!得了,还是说说我怎么办?小咪把秀发一抹,“噔噔噔”地自己跳到床上,被子一拉,盖住身子,说:你有办法,下山去。
我只好把床上的垫子拉掉,拿条毯子垫上,凑合着睡一夜。
第二天回办公室,有点没睡好的感觉,坐在办公桌子前什么也不想干,悠荡了一会儿,和那个英国小妞嗅了几句,就又署个“流浪者”杀到聊天室去,想寻点开心,没想到田女也在那里,看看屏幕,竟有一帮男孩子围着田女,在争风斗强来了,俺一个激灵,退出去,重新注个“克隆公司”进来。
一进来,立即宣布:
本公司最近克隆风情美女田女若干,欲购得美女求得今生一爱的,敬请火速订购,数量有限,购完为止。
很快,聊天室里一下子沸腾起来,全冲着我来下单订购田女。田女气急败坏上来大骂我流氓,我笑嘻嘻地陪个笑脸,说:嘿,是骂我流氓还不成气候吧,成了气候早把你给抢走了,是不是? 田女真恼了,没有再出声。而那帮男孩子还在一个劲地把单子向我掷过来。
想想这个玩笑,我开得有点太过份了,给田女送过去一句话:对不起,小和尚做错了,这会儿上山受罚。
没想到隔会儿,伊妹儿里有她来的一封信。
小和尚: 你呀你,原来是你这个大坏蛋,我很想看看你的样子,真是个风流鬼,噢!你肯定还是一个大情种吧,别是太花心了,当心猫吃了。国庆节快到了,总是觉得那么无聊,没有地方可去,可又能去哪儿呢,下次不许戏弄我,知道吗?我在网上会被人家笑话的,别问我是怎么得到你的伊妹儿地址的,你上次说你在读书,你说你比我大,不见得吧,你还没告诉我你在哪儿呢!田女姐姐要生气了。
田女 1998。9。26
我还是个大情种?我也配?猪八戒都娶过一次亲了。得,就装个情种的样子,找两本书来翻翻,学着写信,给她回了一封信,又给了她一个新的伊妹儿地址,没想到她回信也真快。
小和尚:
你给我什么地址啊,信都发不出去,问你现在在哪里,你也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知道呢!哼!我知道你一定在哪个大学读书,还叫我做你的妹妹呢!你看这个当哥哥的,配吗?还不告诉我,我有点小小的生气了,你说你要出去旅游,是不是要半个月才回来,那我给你的邮件你是不能按时看到了呀,算了,我不给你写信了,你这个花心小和尚,回来以后给我邮件,让我知道你已经平安回来,没给猫吃了。
田女 1998。9。28
嗨,你呀!
俺怎么要给你写信,这几天忙的,你也不问问我是做什么的,在哪儿?有时间给我好好写一封信,可以吗?你这次远行应该会玩得很开心吧!有美媚同行吗?我不会祝你的。还说喜欢我,俺知道你这个花肠子小和尚没修好正果,尽骗人,你连你在做什么,在什么地方读书都不告诉我,是不是怕我去找你呀,你大可放心,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人让本小姐这样去做的。
这几天都快要晕了,别那么想,不会是想你的原因,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有多高,另外让我猜猜,你是不是留着长头发?
田女 1998。9。29
(五)
星期六晚上,有点成心想气小咪,我拿来一本旅游指南,在手上装模作样地研究,说是明天一个人出去,要在外面拾个浪漫传奇的故事带回来。小咪坐在床上,手里捧个盘子,里面盛的是一些葡萄,一边吃一边看电视,听我说这句话,马上接过去。哇,你原来还这么心善,这城市无家可归的人我看挺多的,有不少是老太太嗳,你每天想拾故事永远都会有。我眼睛盯着小咪看了老半天,说,你也太恶心我了,没准将来你也会如此。
小咪气得从床上拿一本书向我砸过来,说:你说话怎么这么损,一点都不好听,我若是流浪街头,十有八九是因为你...小咪突然把话收住了。
在上个星期天,我对她说过,我说我再也不陪你出去玩了,陪了时间花了钱事小,让我时不时地还吃点小气,这世上怕是没有第二个象我这样犯傻的人。小咪说,那世上还有比我更傻的人吗?和傻子在一起,你明白了?
嗨,我明天准备去冲浪去,玩点剌激。我说。小咪却故意慌恐着说:我听说这里海域有不少鲨鱼,你给我一个你家里的地址吧,你回不来我好通知你家人。我看着小咪嘻笑的样子,想和她斗嘴也斗不下去,只好说:也许鲨鱼吃了你,还是你先给我一个地址吧。小咪把盘子一丢,笑着走过来,打了我一下,说:你刚才说了,我们一起去的,不许再在路上反悔。
望着小咪笑嘻嘻的神态,我趁机说:我最近夜里总是做恶梦。小咪问:什么事,这么惹你,准是又调戏哪个网妹了,人家要来追杀你了吧。我说,没有的事,只是睡觉前总想到你的那把刀子,时时有掉脑袋的感觉。小咪伸手撕了一下我的嘴,随手又把一颗青葡萄往我嘴里一塞,说:想好事,没这么简单。说完就跳到她自己的床上,依然盘起双腿,捧起果盘,看她的电视,一丝神秘秘的笑却漾在她的脸上。 心里定了一下,竟又想到了田女。“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怎不思量?除梦里有时曾去。无据。”象是哪个词人写的。自己不觉站起来,走到窗前,窗外,天空是深蓝色的,海面上,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灯火,海湾码头上却是一片灿亮,这一刻,心里突然一下子象涨满了。
回过头去,小咪正惊讶地睁着眼看我,那一刻,我的眼里象是有点潮湿。
第二天,我们一起出远海,在一个冲浪区租了一条水上飞艇。海面上微波荡漾,蓝色翻动,白色的海鸥贴在海面上拍浪飞行,远处的岛屿礁石,在阳光下一派雾笼云绕。
我们一起坐在飞艇后面的一只气垫上,由一根绳子带在飞艇上。小咪水性不太好,她身上穿着救生衣,坐在我身后,两只手紧紧搂我的腰,脸贴在我背上。我告诉她,在转弯时,身体跟着我向外侧倾斜,保持重心平衡。一切准备就绪时,我突然感觉到小咪用嘴唇在我的脖子上点了一下,热乎乎的一下子传遍了我的全身,我回过脸去,反过手轻轻地拥了一下小咪,小咪搂着我的双手似乎又用了一下力。
飞艇开动了,速度也越来越加快,气垫慢慢地拍水腾空而起,贴在海面上飞,耳边风生呼啸,脚下杀浪搏水,有直上九天云宵之势,令人振奋。但到了飞艇转向时,由于我和小咪用力不一致,压不住气垫,气垫就会翻转起来,将我们抛出几丈远,重重地被甩到海里去,小咪免不了还要呛上几口水。但抛出去十几次后,小咪似乎也掌握了平衡的要点。
整个一天,小咪都玩得很兴奋。
晚上回到宿舍,小咪把自己往床上一扔,一个劲地喊身上筋骨疼,我说,你最惨的日子还在后头呢。小咪问是什么。我说过两天你身上要脱掉一层皮,小咪‘啊’地一声,露出一付惨兮兮的表情,问我有多么难看,我说,你看见过老太太皮肤皱褶的样子吗?就那个样。小咪气得坐起来,对着我直叫唤,说你怎么这么坏心的。我嘻笑着不回答她,她显得倒认真起来了,问我是不是很难看,我用手羞了一下她的鼻子,说她还这么要美,她说:你都没有夸过我,这下又要难看了。
我说:漂亮的女孩子别人都是不夸的,放在心里,不漂亮的女孩子别人才会夸。小咪一下子笑得很开心,说这是我第一次对她说的一句好听的话,我剩机又半真半假地说:把你的刀子给我拭拭,看能不能杀死我。小咪突然捧住自己的脸在大笑,笑够了,对我说:你真是色心不死。
我被小咪这句话逗得笑起来了。但这会儿,小咪的眼皮似乎都抬不动了,往枕头上一倒,想要睡觉,我刚要起身走,她却抓住我的一只手,垫在她的脸下面,我有点不知所措,但很快心就静下来了,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摩着她的脸庞,等她睡着了,抽出我的手,走是窗前,这一刻,胸腔里象是满满的想要对一个人说话。
我轻轻地打开门,出去,关上门,然后直奔地铁站,一路赶到学校,一到 办公室,开机,注了一个“CAP”进到聊天室,田女也在里面。我看了一会儿,田女没有讲话。
我略静了一下心,就向田女发出第一句话: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尘误,花开花落自有时,今生嫁给谁?”
田女没有回话,再来:
“一张小嘴分四口,东西南北都是爱。”
还不答话,该打: “日日是好日,处处有浪女。”
田女突然跑了,气得我直想呼过去,告诉她,那是我,是小和尚。看着一网的酷男酷女,在装纯情卖皮混,真想找个网妹捧几下子,可这会儿却提不上劲来,愣着神瞧着电脑,等田女再进来,可等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有见到她的影子,临走时,给田女发了一封信。
第二天,一进到办公室,打开机,就收到田女的来信。
小和尚: 我昨天在网里遇到一个叫cap的人,他是你吗?我希望不是,他很让我失望,你是一个聪明的男孩,我现在已经不生气了,我想你只是爱闹爱玩而已,这一点你还是蛮具备的,你一定比我还小吧,不瞒你说,我是76年生的,那你呢? 我也在读书,读大四了。我从前也是一个特别爱笑爱闹爱玩的女孩,现在不了,常常一个人静静地站在窗口,看窗外的小鸟在枝丫上跳,心里想着我能够象小鸟一样飞走多好,你喜欢小鸟吗? 你以后不要再说气我的话了,就算是田女求你了,好吗?嗯,田女有点喜欢上你了,你别太得意,只是想和你做个朋友,告诉我,你在哪里,好吗?
田女 1998。10。16
小和尚: 刚刚发出信,就收到你了来信,你这封信写得有点进步,田女很喜欢。你知道吗?我昨晚等了你一个晚上,想和你聊聊,你在网里太爱闹腾了,真是个花心小和尚。 田女早已把你当成她的好朋友了,可是作为好朋友的话,你为什么就不 能告诉我一点你的情况呢?不让她知道呀!是不是喜欢让我来猜,我不猜了呢,我猜也猜不上。 你说你会来看我,那会在一个什么样的季节,这个季节是秋天,枫叶越来越红了,你来过南京吗?南京东边有一座栖霞山,漫山都是枫树,每年这个季 节我都去,站在枫树下,看枫叶是怎么飘落的,地上是厚厚的的一层。你来吧,在这个季节来,你往枫树下一站,枫叶会落满你一身,哦,那是红叶呀! 唉,你也真烦人,就算我再次求你了,告诉我你的城市,你的学校,好吗?你再不告诉我,我就不想理你了。这是别人的权力,是不是?我何必侵沾别人的私有权呢,简直是太不象话了。 田女 1998。10。16
(六)
星期四晚上,不知是谁拿来一张三级片,办公室门也没关,几个人默不做心围在一台电脑前就看起来,女演员是当今正走红台港的著名演员,前不久和成龙合拍过一部电影,她扮演的是个天真纯情追求浪漫爱情的女孩。因为是一个走红的女演员,大家都有点想看个究竟她是怎么个纯情法。我们这层楼上,有几个香港学生,他们每个人都存有数量不等的三级片,最多的人大概有三四百张。前不久,有个香港学生毕业要到加拿大去,临走时,他送给我一张光盘,说这张盘上是他整个读书期间从网上收集来的美女,有几千幅。我说,下次若是我做这样的毕业设计,可以提前毕业了。片子放了一会儿,谁也没注意到,这时小咪走进去了,她一直走过来,一眼看到了,在我肩上狠拍了一下,就立马走出去,我追出去时,她人已进了电梯,我从另一个电梯下去,也没有找到她人影,看看时间,也已经十一点多钟了,过一会儿我也该回去了,就没有再去找她,回到办公室,大家立即嘘起来,还拿我和小咪开了几句黄色笑话。 这时候,我电脑里那个小信使正在一闪一闪的,打开信箱,是田女的来信。
小和尚: 难怪你那么神秘,原来你在海外,快说点你那里的事情来听听,看你在网里疯疯癫癫的,象个花花公子,你有女朋友吗?不会是因为受女朋友的欺压,然后才到网上撒点野的吧,呵,小和尚?现在我明白了,十有八九是被女朋友气够了,才想着出家来了。不过,我听别人说,大凡在网里疯的人,有可能在生活里太紧张了,才会在网里叛逆一下自己,但我更希望是你是前一种,你疯起来......蛮招人恨的:)。 问我想不想你?你怎么这么贪心,想你又怎么了,不想你又怎么了。哼,要我想你,你长得帅吗(打击打击你)?你带不带眼镜,最好不要带,我不喜欢戴眼镜的男孩(我想你肯定戴),还有......不说了,再说下去,你砸坏了电脑怎么办?
这会儿,窗外刮起了风,落叶从窗前飘过,落到地上,让人觉得秋天越来越急了。前些日子下了几天雨,尽管南方气温还较高,但还是掩饰不住秋雨里的那份阴绵,走在雨中,踩着铺满落叶的小径上,脸上已感觉到秋雨有点冷肤了,这时候,才觉到有阳光的日子有点漫不经心了。
上网的这段日子里,交了一些朋友,和生活中一样,有些朋友给我带来欢乐,有些朋友给我带来烦恼。而我写了很多封信以后,有一种放在嘴角上的笑和戴上一副面具的感觉。这会儿静静的坐在这里,不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对着你说:“哎,小和尚!”你让我如此放松,我可以不祝你快乐,可以说让烦恼缠住你,可以不管你晚上归去是否有个好心情,可以尽情地向你倾诉我的疲惫和寂寥,但我们却在两个世界里,你可有一份心情,偶尔来读读我的飘泊。
田女 1998。10。20 我赶紧给田女回一封信,搜肠括肚想找些好词儿,就是抓不到一句,另外,由于心里面也有点想着小咪,她今天肯定觉得受了羞辱,我今晚回去肯定要得到“教育”一番,这封信写来写去就总是觉得读不通,最后,干脆从信箱里找来一个网妹写来的信,改几下子,就给田女发过去。
田女: 读完你的信,高兴得差点儿气都接不上来,你说喜欢我,可别是骗我,更何况我的心思重着呢,不过,趁着这档儿高兴劲儿,还是赶紧写一封甜言蜜语的信骗骗你,让你一激动,把什么心事儿都给我兜到底,免得我睡觉时还时不时的惦量着。 你知不知道?我双手敲打着键盘,心都在颤抖,仿佛是在敲一扇春天的门。身后,是一条长长的绿堤,长满了望不到头的相思树,叶叶相盖,枝枝相交--我正是从这条长堤上走过来的,人还在这条路上徘徊呢。
小和尚 1998。10。20
乘地铁回去,已经十二点了,在楼下,看到宿舍里灯亮着,知道小咪还没 睡。但到了宿舍门口,里面灯熄了,我假装不知,打开门,透过窗户的亮光,可以看到小咪睡在床上,我把自己的床仔细搜搜,没发现布设,心里一阵高兴,就脱了衣服,准备冲个澡睡觉。 可到了洗澡间,才发现门打不开来----给小咪锁上了,心里一掂量,铁是打出来的,男人是忍出来的,不和她犯急。
和衣倒在床上睡觉,过了一会儿,小咪终于沉不住气了,她先咳了一声,然后开口说:你今天有进步了嘛。 我在心里说:沉默是金! 然而,小咪见我不答,立即下床,看那势头就象是拿着刀子向我捅来过一般,我“嚯”地坐起来,问她干什么,她走过来就把我床四周的鞋子衣服全扔到我身上来,我坐在床上笑得喘过气来,她就上来,冲着我喊:你是个无聊透顶的家伙。 等她闹够了,我说:你走了以后,我写了一封遗书放在办公桌上,我已作好了抛头颅洒热血的准备。 小咪一下子笑起来了,说:你怎么这么无聊的,越来越无聊。过了一会儿,她又说了一句:你什么时候正经起来,真是。我说:我还不够正经?你没瞧见了,我们那里就我一个人每天西装领带皮鞋晶亮地上办公室,什么时候你白天到我们办公室去,那个北大的博士后,一双臭脚准会从皮鞋里拎出来,跷得高高地搁在他的办公桌子上。 小咪打断我的话,说:你少来恶心我。好象气还没消尽,她“噔噔噔”地走回到自己的床上去。我下地,走过去,她已躺在了被子里,脸向着里面。我推了她一把,说:我先申个明,你别以为我坐在这里另有图谋,千万别拿刀子向我捅过来。小咪立即笑起来了,坐起来,说:捅你又怎么了?捅死你才好。 我故意幽幽地说:你对我还不够残酷,还要捅死我?小咪不言语了,沉默了一会儿,她说:反正你又不明白,不和你说。 我伸出手,拉了拉小咪的手,迟疑了一下,欠过身子,轻轻地吻了一下小咪的脸额,小咪抬起手,落在我脸上好一会儿都没有动,心跳得比我还厉害,过了一会儿,她把洗澡间的钥匙放在我的手上。 第二天,一回到办公室,就收到田女的来信。
小和尚: 谁骗你啦!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你这个花心小和尚,是不是有过太多的女孩子说过这样的话,所以你真话也当假话听了。劳你大驾,千万别让耳朵里长了老茧,否则岂不是适得其反,害了你不成。你想做我什么人?你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反正远着呢,朋友?喝不成酒;情人?坐不到一快儿,呵,你自己画饼吧,难道本姑娘还怕你不成。 还是饶了我吧,我可不敢作你的情人,栽进去就掺了。瞧你那神气劲,尽在网上招惹是非,肯定害过不少女孩子。如果你有点想我,那就让我在你做梦的时候飘进你的梦乡吧,只是你别吓唬我。 昨晚刮了一夜的风,早上去教室上课,满地都是金黄的叶子,落叶在地上,在晨风里和着朝霞如蝶般悠悠飞舞,极美!花木枯荣,自然轮回,记得有位诗人说过,愿生如夏花之绚烂,愿死如秋叶之静美! 时常一个人走在路上,抬头望望天,寻找那些飘散的云朵,在淡空里云消云去时,就象是自己心里的一片阴云飘去了一样,心会变得明净起来。
田女 1998。10。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