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美国时,曾见识到这样的一幕:宽敞明亮的客厅里突然出现一只苍蝇,它显然是误入岐途,嗡嗡嗡,没头没脑地往纱门上撞,它微小的骚扰竟然引起了主人客人不成比例的震动,不仅引来一双双好奇追逐的眼睛,更引起好事者的大力捕杀,“一定是你刚才出门拿信忘了关纱门,才让苍蝇飞进来。”女主人板着一张脸训斥丈夫,“啪”的一声,不知好歹的闯入者终于被眼疾手快的某个客人打得粉身碎骨。
这是属于我初至美国的文化震撼之一:发达国家对各种“小昆虫”,如苍蝇,蟑螂,飞蛾,蚂蚁的恐惧程度,显然大大地超越了发展中国家,另一方面,这些昆虫在发达国家的行为模式,也和在发展中国家有明显不同:如果同样一只苍蝇飞进发展中国家的某一个城市,就说是武汉吧,它的命运是这样的:首先它会发现一些同伴,有些比它先来,有些比它晚到,大家一起品尝女主人做的好菜,“嗡嗡嗡”地发出赞美之声,哪会象那些苦命的美国同类,不但什么油水没捞到,还得撞纱门做自杀性的逃亡,它们的集体出现远不及美国同类的单枪匹马来得悲壮,顶多引来几个可有可无的白眼,或毫无新意的诅咒:“真讨厌!”然后还是各看各的报,各抽各的烟,不仅不会有人为他们吵架,想找个人来玩场追逐大战还不太容易呢!至于下场,当然更有天壤之别,一方含冤惨死,尸骨无存,一方精诚团结,战无不胜。
我必须承认,当初对上述第一幕觉得非常可笑,太小题大做了吧。一只苍蝇至于吗?在武汉,特别是夏天,如果我愿意的话,一挥手就能赶走一大批,从小到大,什么虫儿没见过,处过,还把蚕仔贴在身上裹进被子孵过蚕宝宝呢!这人虫之间早已培养出一种和平共处之道,多年来也没见出什么差错,还不是白白嫩嫩地到美国来了?
小小昆虫,不管好的坏的,曾经是我成长过程和童年乐趣很重要的一部分,昂然行军搬家觅食的蚂蚁,在厨房夜间频频出没的蟑螂,摇摇晃晃触角多多的结网蜘蛛,热心领路来来往往的蚊子,在墙上竞走强身的金龟子,甚至爷爷上了老鼠夹用猪油渣引诱上钩的可怜老鼠,总能激发我纤弱敏感的怜惜情怀。可是曾几何时,我那视而不见,见而不烦,如君子般坦然,似圣者之意定的宽容心态渐渐荡然无存。在“我见,我铲除,我征服”的战略下,一只发育不全的小蜘蛛,一只在台灯下孤苦单飞的小飞蛾,都能让我拍案而起,杀性大发,不但血溅现场,还要株连九族,把隐藏在附近的亲朋好友统统找出来,斩尽杀绝,寸草不留。
为何我的性情在几年之内有这么大的转变,刨根问底,还在于美国的气候和居住环境大大减少了昆虫的繁衍能力,势单力薄之下,人类就骑到它们头上来了,不仅不让共享生活资源,简直看不得任何一族好好地活着。入乡随俗,我现在对家中无虫无蚁的境界十分满意。但有时也会为在美国长大的孩子们感到遗憾,没有蚂蚁,蜗牛的童年会是怎样的童年?我印象最深的关于昆虫的记忆是儿时拥有的那只青青的草蜢,爸爸替我捉到后就放到一个玻璃瓶子里,真的很好看,从头到尾无一瑕庇的草绿色,尽得色彩纯净之美,细手细脚昂然而立的体态,犹如一幅天成的纸雕。来自大自然的造型和风格,即使在一只微不足道的小昆虫身上,也能另人叹为观止。童年的夏天是昆虫的夏天,是蚱蜢螳螂同游,蜻蜓蝴蝶齐飞的记忆的夏天。我一直不知道,有着知了的夏天,有着蚊子依然能入眠的夜晚,有着萤火虫的草堆,甚至有着疮疮疤疤的小手和大腿,竟然也能在若干年后的美国让人怀念不已。
怀念归怀念,人在美国,标准规矩的生活已经把我放入科学理性的轨道。前几天在实验室,在同事的一声大叫“快看”的指引下,我匆忙回头,一只惊惶失措的蟑螂找不着方向地在刚刚打过蜡的地板上乱窜,我那对小昆虫的一些怀旧慈善之情又涌上心头,正准备蹲下去看个仔细,早已气冲脑门,双手握拳的高高大大的美国同事一脚下去,把个小小的蟑螂一下子踩得稀烂。 灯下孤苦单飞的小飞蛾,都能让我拍案而起,杀性大发,不但血溅现场,还要株连九族,把隐藏在附近的亲朋好友统统找出来,斩尽杀绝,寸草不留。 为何我的性情在几年之内有这么大的转变,刨根问底,还在于美国的气候和居住环境大大减少了昆虫的繁衍能力,势单力薄之下,人类就骑到它们头上来了,不仅不让共享生活资源,简直看不得任何一族好好地活着。入乡随俗,我现在对家中无虫无蚁的境界十分满意。但有时也会为在美国长大的孩子们感到遗憾,没有蚂蚁,蜗牛的童年会是怎样的童年?我印象最深的关于昆虫的记忆是儿时拥有的那只青青的草蜢,爸爸替我捉到后就放到一个玻璃瓶子里,真的很好看,从头到尾无一瑕庇的草绿色,尽得色彩纯净之美,细手细脚昂然而立的体态,犹如一幅天成的纸雕。来自大自然的造型和风格,即使在一只微不足道的小昆虫身上,也能另人叹为观止。童年的夏天是昆虫的夏天,是蚱蜢螳螂同游,蜻蜓蝴蝶齐飞的记忆的夏天。我一直不知道,有着知了的夏天,有着蚊子依然能入眠的夜晚,有着萤火虫的草堆,甚至有着疮疮疤疤的小手和大腿,竟然也能在若干年后的美国让人怀念不已。 怀念归怀念,人在美国,标准规矩的生活已经把我放入科学理性的轨道。前几天在实验室,在同事的一声大叫“快看”的指引下,我匆忙回头,一只惊惶失措的蟑螂找不着方向地在刚刚打过蜡的地板上乱窜,我那对小昆虫的一些怀旧慈善之情又涌上心头,正准备蹲下去看个仔细,早已气冲脑门,双手握拳的高高大大的美国同事一脚下去,把个小小的蟑螂一下子踩得稀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