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七年我在國內教書,那時全國正在搞“普法”,普及法律知識,合格了就發個紅本本,“普法證”。有壹天,全校教工被叫去聽“婚姻法”講座,特別關照青年教師不要缺席。
壹個中年婦女在臺上講得唾沫四濺,說:“社會主義的壹夫壹妻制是不同於資本主義的壹夫壹妻制,不同在什麼地方呢?”這位女教授威嚴地盯住男青年教師們(那時還沒有“說不”,正流行向美國學習哩),她接著說:“資本主義的壹夫壹妻制是以配偶為主,以外遇為補充。”真的,我們的“集體經濟為主,私有經濟為補充”讓不成氣的美國人學成這個狗樣了。
“英雄”難過美人關。克林頓和萊妞不說了,民族英雄文天祥起兵勤王,從容就義,他對國家是烈日秋霜,忠肝義膽,“道男兒到死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可他也是情場中千金買笑,朝秦暮楚過來的。
毛澤東早年對楊開慧也是:“算人間知己吾和汝,人有病,天知否?”(賀新郎,“別友”,毛澤東,1923),他這相思病害得不輕,“曉來百念都灰盡,剩有離人影。壹鉤殘月向西流,對此不拋眼淚也無由。”(虞美人,“枕上”,毛澤東,1921)。這麼好的壹個男娃子,我若是個妹崽也嫁他了。誰料到他老人家走出自家的壹畝二分地,了卻君王天下事,又得歡場薄幸名。
當然也有象我們兄弟這樣雖身為男兒,仍然“坐懷不亂”的革命誌士,組織上常說“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選擇,重在個人表現”。
抱著“嫁漢吃飯”的太太們,“丈夫靠得住嗎?”是婚姻的首要問題。即便是自帶飯票的新女性,年輕時能在鬥爭中挺起胸,到了人老珠黃時也盼望婚姻穩定,老有所靠。
壹個老美給我講:她自己從高中時就開始忙約會,被多次拋棄從不氣餒,人年輕栽得起,太陽壹升起來又可以重新開始,終於得以小喬初嫁,花開有主。結婚後忙完工作忙家裏,做飯生小孩,十幾年來往臉上堆的化學劑(官粉)少說也有好幾斤,到頭來還是沒有鬥過外面的小妖精,把個丈夫中途給劫走了。
夫子太可恨,說什麼“四十不惑”,硬講女人到了四十歲就惑不了男人啦,有個老姐還真信了,她講:到了中年再嫁人,就象大年初壹賣新衣,打折還得猛吆喝,退貨的多掏錢的少。
可是那臭男人過了四十據說是才長伸展,事業有成閱歷在胸,特別是讓老婆教會了如何討好女人心,是瘸子的屁股--翹得很,踏遍青山人未老,風景這邊獨好。
壹個離了婚的女同學講:其實,婚後的生活似小河流水,哪有當年“壹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情懷?於是相信歌詞有道理:“平平淡淡才是真”,對丈夫的缺點也是能忍就忍,輕傷不下火線,重傷不呻喚。打算過壹輩子嘛,盼的是枯木逢春,夕陽才是無限好,誰料到今夜就有暴風雪,中途硬被下崗了。小妹妳過去將就他,把妳熬成黃臉婆了他不將就老娘妳啦。
好比投資退休基金,現在省壹嘴,圖的是老有所養。痛心的是,壹些癡情的太太還沒有等到翻身道情的那壹天,就悲憤地倒在了黎明前的黑暗。
也許堅持到老也靠不住。國內有些老前輩的婚姻湊合了壹輩子,正準備老了享福時,要嗎老頭壹伸腿,要嗎老頭的廠子垮了,靠得住的還是自己的那份退休金和兒女的關懷。美國的老人福利好,為大嫂們解開了後顧之憂。
人老了就安分了嗎?報紙說美國的老年夫婦有壹成紅杏出墻。有些老同誌是規規矩矩交了大半輩子國稅,到頭來還是晚節不保。有道是,婚姻似紙張張薄,人生如棋局局新。大妹子呀,咱要鋼槍在手,警鐘長鳴,不能指望將來,得從現在抓起。
所以,美國太太們早已是丟掉幻想,準備戰鬥,壹顆紅心,兩種準備:有愛則長,無情則短。壹旦太太們放棄“人在陣地在”的堅強信念,離婚就輕松多了。發現大勢已去,不如中盤認輸。
報紙說:美國現在三十出頭的婦女壹半是未婚同居,四百多萬同居家庭育有十五歲以下的小孩,而九零年時才二百多萬,七零年時五十二萬。這反映了美國社會的壹個廣泛的變遷:寧願要情人和小孩,不願要婚姻。人生流長,婚姻苦短,四十五歲以上的美國婦女壹半是老姑獨處,雖然先前她們曾經擁有。
有些大妹子居然聽信老奶奶們的掉牙話,認為丈夫移情是因為第三者插足,斯大林同誌說:“堡壘最容易從內部攻破”。結婚久了,多了親情,少了激情,常聽人抱怨找不到感覺。即便是天上壁人,也難愛河永浴。秦香蓮同誌以為壹朝有情,終生受用,只可惜是蓮妹有意,美哥無情。
中國社會在婚姻上有“成人之美”的傳統,老兄弟柏揚說“勸和不勸離”是醬缸文化的特點之壹。成功地堅守了婚姻常常是老奶們得以誇口的業績之壹,雖然這壹“誇口”可能是以長年累月的冷落為代價。
兒女親情,經濟因素,社會輿論,宗教信仰都可能維持婚姻,但是,誰來保證兩情相悅呢?堅持到了白頭的夫婦,並非都是日日笙歌,夜夜情長,也有那如同寡婦守節,為兒女而活的。然而,結婚畢竟不是為了在壹起搭夥吃飯,實現勞動力的擴大再生產。
在美國,我身邊有些朋友離婚了,特別是男方提出離婚,女方又不情願的,離壹次婚雙方就象脫了壹層皮壹樣,搞得妳我這些色厲內茬小男人們,常常是有心插柳,無膽成蔭。
其實,少奶奶們不把離婚想得那麼悲壯,也省得老公仗勢欺人。革命掉頭不掉淚,東風吹,戰鼓擂,現在世界上究竟誰怕誰?要是大嫂妳連工作都沒有才好呢,離婚後這小子不僅得負擔兒女,按美國法律他還得養妳到結婚年頭數的壹半,妳帶著兒女還可以收點托兒費。把他的經濟基礎給搞掉,看他跟小妖精的上層建築往哪裏放?
離婚不要緊,只要情義真,女兒當自強,會有後來人。
我有個女同學講:壹聽說丈夫要離婚,就象天塌了壹樣。多年的同吃同住同勞動要壹朝分手,世上最狠男人心。誰知離婚以後比過去要快活,生活中少了壹個老板,多了壹份選擇。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也有那和好如初的。我知道壹位兄弟,研究生畢業後下海,生意做得不錯,連舊金山,紐約的唐人街的鋪面上都讓他給掛上了國際有限公司的牌子。兼著泡十來個董事長,在國內也是金晃晃小開壹個。結婚好些年了,沒激情了,認識了大學的壹位小女生,這位跨國經理就在外面熱火朝天地搞起多種經營來了。
時間久了,太太發現先生常常借口工作疲倦“抗稅不交”,留了心眼,洗衣時發現了小女生的電話,於是,背著老公壹個話打過去。那小女生正想鬧大後“轉正”,加油添醋地坦白交待了。
當太太的氣得要命,本想興師伐罪,教他龜兒子當眾下不了臺,活該她舊情未絕,不願離婚。冷靜下來後,跟丈夫談開了,按人民內部矛盾處理,給了出路,壹場風波就過去了。現在這位兄弟感恩戴德地接受“監督改造”,還說:“若是她當時頂著幹,當眾把我的假發抓下來,露出了禿頭,我也沒有退路了”。有些婚姻就是因為鐵姑娘們“得理不饒人”,不盡人意地破產了。清夜孤燈,是否悔不當初呢?
為什麼講了半天就該太太們打婚姻保衛戰?因為妹妹妳癡情,加上夫妻間壹般是女弱男強,女貌熬不過郎才。現在不同了,我有個洋同事叫珍妮芙,博士畢業,找了個高中退學的水管工,每次開PARTY她先生都來,講學問,長相,收入,珍妮芙比她丈夫好,想來珍妮芙是掌握了婚姻的主動權。大妹子,妳這個花魁娘願意下嫁給賣油郎嗎?還是美女愛英雄,別忘了,潘金蓮同誌就是結婚時考慮不成熟,委屈不求全,最後走上犯罪的道路。
世上十分春易盡,閨中壹點情難改;若教眼底無離恨,方信人間有白頭。
摘自《十年壹覺美國夢》四川人民出版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