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过年,再一次来到中关村的故都卡拉OK歌舞厅,经理老萧笑眯眯地走到我身旁,指着不远处正与小姐们插混逗科的一伙略显粗俗的年青人说:"您要找的几位爷们儿今天都到了,'拿破仑'和'人头马路易十三'(酒)我都给您预备好了,剩下的就看您自己的本事了。"
在一曲<<你知道我在等你吗?>>醉人的情歌衬托下,加上我挥手要酒的大方姿势及酒的的大牌儿,连干三杯之后,我终于和那伙爷们儿套上了"磁"(词)。
一、板儿爷
这是一位在北京展览馆一带蹬三轮的爷。他这号人可以说是处在社会的最底层。人们对他们的印象也极坏,都说他们太"黑",底儿黑,心黑,人也黑,但在生活中又有许多时候离不开他们。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从大狱或劳改场出来的,找不到别的工作,又无本钱做生意,便完全依仗出卖体力过日子。尽管他们"宰"人时心狠手辣,但钱挣得也着实不容易,是血汗所得。但他们在卡拉OK歌舞厅里却显得气派十足,各种易拉罐在面前堆得像小山一样,南洋调酒师调制的鸡尾酒、法国的苏打水、美国的宁檬汁、日本的一枝棒(啤酒),都在他们的享用范围内。他们兴高采烈,听歌听得入迷,鼓掌鼓得山响,开心时还敲桌子跺脚,哄闹中时不时也会有人上台吼一把,且不乏亚歌星的身段和嗓们儿......。
听说爷们儿过去干过记者?您够牛气的呀!今天采访我?别开这国际玩笑了。您知道哥们我是干什么的?板儿爷,板儿爷就是祥子!虎妞的相好呀!这年头儿象虎妞那样铁的娘们儿不多了。我们到这儿来撒钱,不就是找个乐子,拍个"码子"(女人)回家上床吗?!现在不都流行说:握著小姐的手,好象回到十八九;握著情人的手,好象一切都拥有;握著老婆的手,好象左手握右手。那您说我们干吗不来这儿找回我们的十八九?那边几个跟小姐逗闷子的爷们儿也是干我这行的。这年头儿,只许当官的到处蹭吃骗喝,就不兴我们花钱买乐?
您说这人活着奔个啥?楼下的水池里养那么多活鱼磅蟹,给谁预备的?还不是给人预备下的!咱这号人白天黑夜蹬车累得跟驴似的,咱总不能老跟驴似的,咱也得要吃些人吃的东西!要喝!要玩!要乐!要爽!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问我们挣钱容易不?您算是问到点子上了。马路上,夏天您看谁出的汗多?冬天您看谁冻得跟三孙子似的?就是我们!您以为我们拉一回家俱,送一回人,开三张两张就是"宰"人,您就不知道我们成天受的是什么罪?!半路上有屎有尿憋得肚子疼你得忍着!哪有那么多厕所在马路边上等着你?要不,我们看到来抄肥的怎么那么恨呢?不揍丫的两下子,我们的气从哪出?什么叫抄肥的?抄肥就是他妈的野驴叼夜草!谁知道那帮丫的们都是干什么的呢?动不动的就骑个破车闯进我们的地盘拉活儿。您说,这我们能干吗?展览路这地界,我们哥儿几个包了好几年了,他们丫的来了,不是明摆着砸我们的饭碗吗!?
得得得!您找我到底想了解点什么?这地儿我常来,不信您问问这个小姐,她是我的磁姐们儿,我正经想攒足了钱把她从这儿的老板手里赎出来,接回家作二房呢!这宠儿,够亮!床上那功夫更别提了!您说这乡下来的小丫头片子哪学来的,那舌头上的功夫比毛片(黄色录像)还绝!......。
嘿!车公庄那颗坐地炮上台了嘿,瞧他丫的那操性!正经一个花酱坛子,走路外八字,前几天刚从茶店(劳改场)回来,这回是第三次了。听听,听丫的这回唱什么?瞧东北角那桌坐着的那小妞,是丫刚顺(搞)到手的,花匠就是花匠(流氓犯),搞女人绝对是拿手戏。我得过去搂细搂细(看看),再见,您忙,您忙......
二、泡儿爷
他是北京人所说的"老泡",即老泡在委托商店门口倒腾廉价商品的人。他说他的正式职业是西城区修理公司的钳工,这些年改革开放,把他们这种半国营的大集体单位,给改革得没活干了。一个月只发百分之四十的工资,还不够过日子的基本开销。他又不愿正式下岗,说天知道共产党的政策明儿会不会又变了,还是留条后路保险。于是托人办了个长期病假,干起了第二职业。说实在的,他这个第二职业也不怎么样!我在许多委托商店门前见过他们这号人,没人上"货"的时候,也就是他们"泡"的时候。他们在大冬天里缩着脖子,跺着脚不停地遛达,活像一群无家可归的野狗。而"货"来了,又推三扒四地蜂拥而上,如同一群饿扁了肚皮的狼,弄不好,抢起行市来,便会互相咬起来,打个头破血流,你死我活,实在是可怜的很。但是他们也确实很能赚钱,刚坐在我面前就显白(表现),像变魔术一样,从四个兜里掏出整捆的大团结(十元钱)。他不仅来卡拉OK歌舞厅享受高级消费,而且还到街头找码子(妓女),他说他会看人,一见女人的模样和眼睛,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货色。我还没跟他过三句话,他便和一个陌生的女子亲热到一块儿了。"小姐想吃点儿什么?",他极温柔极气派地对那女人说,还向我挤了挤眼睛,那意思大概是:成了!......。
看您怎么这么眼熟啊?噢,想起来了,您是不是上礼拜在海淀大街找我要摩托车的主儿?您要摩托干什么?也倒腾?还是想赚点外快?都不是?对不起,今儿酒喝多了点,您到底是干什么的?那您靠什么到这里玩?您要是有"爵位"的还行,否则您今晚上这帐可"海"了去了。您没听说这顺口溜么:第一种人是公仆,游山玩水享清福;第二种人搞承包,吃喝嫖赌全报销;第三种人干租赁,坑蒙拐骗带小姘......。,爷们儿,您要是能沾上点边儿,我说您算是没白活,要是沾不上,您也就和我一样的老百姓地干活-----学习雷锋干革命去吧。
这年头儿,谁有本事谁发财,没本事,您撑死了,也就落个老婆孩子热炕头儿。您说像我这样积极向上的人,不想点辙(办法)能行吗?您那儿游山玩水,您那儿吃喝嫖赌,您那儿坑蒙拐骗,我就不能小打小闹吗?谁他妈的规定在职职工不许搞第二职业?扯他妈的蛋!我们这种在职和下岗有多大的区别?!这年头儿没钱行吗?没钱您进得来这门吗?没钱,您去要杯白兰地(酒)试试,人家不把您打出去才怪呢!这是有钱人的世界,穷光蛋,您就配裹着棉花套钻下水道忍着!你看人家李晓华,当初跟我蹲一个"圈"(监狱),现在发大发了,人家大狱没白蹲,蹲出来个亿万富翁,咱他妈的就没这个命,现在想见他连他汽车的后屁股烟儿,都看不着!
没办法,只能干点力所能及的。我们这号爷,只能天天在委托商店门口泡,泡什么?当然是逮什么泡什么了。等出售旧家俱旧电器旧车旧什的主儿来了,不容他进门,便拦住他,砍个价,把货截下来,就地转手给那些上委托店找便易的主儿,这钱就进来了。尤其是彩电音响,百八十块收,千八百块出,一天有几个这种活,我的手头儿就活泛(有钱)多了。卖的干吗卖我?买的干吗买我的?当然是我比委托商店买的高卖的低了,而且立马(刻)点"页子"(钱),谁不见钱眼开啊。您卖给委托店,进去手续一大堆,还要看身份证,生怕您这是偷来的。再说了,货给了他们,货就压在那了,三月五月的是它,半年一年的也是它,国营商店谁在乎?到头来,您还是得来找我们这些"老泡"。对我们来说,都是轻车熟路,没毛病的就地倒手,有毛病的回家捅古捅古(修理),再抱回来,价钱可就翻翻了。
我总在琢磨,将来从哪弄一笔大钱,也开个卡拉OK歌厅,让我儿子孙子不用花钱就能在这样的地方随便地乐。说真的,看见那些大款傍亮妞开亮车,我现在抢银行的心思都有,就是没那个胆儿。钱他妈的真是个好东西,有钱,甭说是娶一个小老婆,娶八个都有挤破脑袋,一百个愿意的。您没看报纸上说沙特阿拉伯的那些石油大亨,他们的女人能从西单排到护国寺!那样活着是什么样的气派!气死毛主席!咱他妈的就没那福气,只好到这儿来逗逗闷子,享受社会主义的初级阶段。这儿的妞还不错,有时即使没钱,过不了肉淫过眼瘾。像我怀里这小妞,吃我的喝我的,摸摸不过份吧?我就爱看她们在爷们儿面前嗔出那酸模样的劲儿,还有那给爷们儿斟酒的小架式,那样儿真叫人心里颤乎颤乎的啊!您别笑,我没读过几年书,不会用他妈的新名词儿。您坐着,我给您上去露一手儿,保证震倒刚才台上那小子。我还真不爱那刘宽蔡国庆毛宁费翔的歌,太肉!我给您来段梅兰芳怎么样?保证特含情漫漫(脉脉),您听听保准倍儿像......。
三、摊儿爷
他说他算是摆摊儿的,称不上爷,但别人这么叫他,他也不反对。他在五道口附近有个固定的书摊,属小本买卖。开始那段儿时间,他每天要在露天从早守到晚,一呆就是十几个小时,多热多冷也得忍着。现在雇了个帮手,俩人倒替着,好多了。但那种守株待兔式的营业方式,决定了他必须每天同时间煎熬。为了多赚钱,他都从黑道上进书,但得冒被查抄的危险。他也曾向"穿灰皮"的(工商局的)下过跪,求他们千万别吊销他的执照,给他留下个饭碗。至于塞给他们的好处费,他也认为这没什么吃亏不吃亏的,这年头儿大家混什么饭吃,都不容易。而摊贩与摊贩之间的竞争也是激烈的,不次于当年国共两党之斗争。尤其是每年进入十一月之后卖挂历,气粗的可以八折甚至五折就出手,底儿薄的卖到九折就嘬牙花子了(赔本)。同样是代销,活份的一本只赚一折,卖得快,两个月就能赚好几万。死性的就是一本赚三折,卖得慢,到头来,刨去日常开支,只落得个瞎忙活。他说摊儿爷们活得并不轻松,并不像有些人说的那样:书摊一摆,日进五百。这过程是需要许多付出的。他们也要有轻松一下的时候,从精神上,在肉体上。卡拉OK歌午厅可以说是他们的一张行军床,"奔"累了,到上面去躺一躺,更何况还能顺手搂个小蜜(姐)。当然,到这里歇一歇的目的,还是为了去"奔",也正是因为自己很清楚这一点,他每次来这里都要求"躺"个舒服......。
大哥,您老别瞒着我了,您不就是那个叫什么君的诗人吗?我在书里看过您的像片,你们北大的人到我那儿买书常聊您,说您现在是美国的大老板。说您读书时,就常骑个本田200(摩托车)带着小妞到处转,说您的诗都是用女孩子的眼泪和气油泡出来的。我刚一看到您,就觉的面熟。我一琢磨,没错!前几天您开辆切诺基(吉普车)到我摊上转过两三趟,还问过您那本诗集的销售情况,不是作者谁那么上心啊!
您够牛的呀,诗人!我看您现在是最火的了,全北京市大报小报没有没介绍过您的,连杂志封面都上了您的光辉形像,您算火大发了。好多女孩跑到我的摊上,不看别的,只买<<只因为还爱你>>。我说您这书名起绝了!成当今大学生的名言了。除了汪国真,还真没有一本诗集这么火过。席慕容?人家是台湾的,我说的是咱大陆的。每天我摊上都能卖出十本八本的,您要不要哪天到我那儿来个签名售书,保证火爆五道口!您不是出国了吗?回来过年?到这儿干什么来了?也想轻松轻松?还是来找"只因为还爱你"那位?说真格的,您那是给谁写的?让您爱得那样朝思暮想?像您这条件,爱谁谁不愿意!?我这人就跟您不一样,没那么多的废话,爱我不爱?爱,就上床,动真枪,打真炮。不爱,就她妈妈地滚蛋!您看见给我看摊的那丫头了吧?那就是咱哥们儿的崇拜者!打都打不走,她觉得我能有这摊儿特牛,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您问我为什么今天不把她带出来?这您就外道了。哪能把自己的女人往这种地方领呀,这里是最脏最脏的大染缸,良家女子只要来那么一两次,那裤子就给钱就给谁脱了。真的,一点都不夸张。再说了,这人干什么都要图个新鲜劲儿,老跟自己的小爱人在一起腻歪也颓没意思,时不时出来散散风,这叫活得耍利(痛快)!您别这样看我,我害怕(笑)。我到这儿可不是冲这帮小姐来的,并不是舍不得花钱,而是嫌脏!我到这儿来是因为这儿地方高雅、气派,一般人不敢进来。我能进来,而且吃得起喝得起也玩得起,就图这个优越感,心爽!而且这别人也眼气不着,甭有本事您也去挣去啊。您没见我白天大太阳底下风吹雨淋,受尽人间苦中苦,晚上抽闲出来吼两嗓子,不为过吧?!您过去也见过我,您说我那看摊的样子,像不像三孙子?您当客人兜里的钱都那么好往外掏呀,没几本好书撑着,这一年到头连税钱都交不上,我不"奔"行吗?您说我能不从黑道上进些禁书填补填补吗!
当然,卖书总的来说还是赚钱的,要不,我敢上这儿来吗?说句过心的话,您也别净写些诗呀歌呀的,出本诗集能给您多少钱?一万块撑死了啦,这行情我知道!您这一晚上造活多少钱?我常跟那帮教授博士们说,人活着别太委屈自己,别太寒酸,要变着法子找乐子。这帮知识份子,买本书算计好几十分钟,累不累呀!我都替他们犯累!我是早就想开了,当年要是还死抱着铁饭碗,甭说到这儿了,就是到街上最肮脏的小饭铺,吃顿面条还得算计明天家里买菜还有没有钱!所以,人要是不会找乐子,就只有哭的份儿!现在老子坐在这儿,我就是大爷!小姐们得哄着我供着我。白天吃多大的苦,受再大的气,到这儿全没了。这样活着,才叫有个人样。不然的话,只知道玩命的奔,不停地干,那跟牲口有什么区别?您还甭看不起我,我正经是音乐学院大专毕业,帕格尼尼的<<魔鬼的笑声>>、柴科夫斯基的<<小夜曲>>、罗勃特的<<老人河>>,咱爷儿们都在台上演奏过。只是现在不练了,看人家练了。这叫没钱的卖艺,有钱的听戏。别侃了,都十二点半了,我还半首歌没唱呢!哎对了,这里伴舞的有几个挺漂亮,要不要我给您找一个?......。
四、乞儿爷
他就是大陆新闻圈里常言道的乞儿爷。他的职业就是给所在新闻机构拉钱的同时,也往自己兜里塞。干他这一行的,并非像人想象中的,整天吃香喝辣的,很悠哉。他得去到处去乱撞,撞上一个"冤大头"就发一笔,撞不上,只能怨自己运气不佳。实质上,他与如今社会上的小骗子和要饭的,可以等同而论,只不过他骗和要的手法透着一点文雅之气。例如,看准了你有钱之后,假模假式地采访你,先在报纸登一块豆腐块大小的报道,然后再重新上门,大谈办报之艰难或写稿之费神,可怜巴巴地请你施舍之外,话里话外还藏着几句人言可畏之警语,让你听后,不得不掏银子给他,于心不忍之外是一种隐隐的害怕。这年头得罪了报纸,让他们搞臭了很难再翻身,白纸黑字正反话,他们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您别以为钱掏出来就完事了!干我们这行的,咬准了大鱼是不会轻易松口的。对付这种人,下一步是跟他说,报道登出后反响很大,读者一致要求报社追踪报道,于是鼓励其同意自己组织人马,或我帮他找人,系统地写出他和他单位的全景式的文章,最好是报告文学,由报社安排版面连载。但每次刊登,不是报社付他稿费,而是由他按字数多少付我们"版费"。
说起来,我们也曾是同行,都在报社里干,只不过您是干记者,我是干乞儿爷。当记者对我来说太累,成天东跑西颠的又没多少钱可赚,靠"爬格子"能成万元户吗?当编辑对我来说又太闷,成天八小时上班看稿审稿,一辈子为别人做嫁衣,太悲哀了!您听说过如今报界的名言吗:新闻诚可贵,文章价更高,若成万元户,两者皆可抛。人活着,自由和金钱是最主要的了,几千年来,人类折腾来折腾去,不都是想图个最多的金钱和最大限度的自由吗!?我所说的自由不是单纯在作息时间上,而是在自由自在的同时,又有大把的银子到手,供您花,供您欣赏,供您享乐,就像今晚在这卡拉OK歌舞厅一样,不用考虑时间和金钱,可以想搂谁就搂谁,想顺顺嗓子就站上去吼一把,把有限的生命化为无限的享受之中,人!这才叫没白活。来!干了这盅!
咱爷们儿这几年也读了不少的书,学习先进发达国家的经验,也编出了好几套<<世界名人大辞典>>,特好赚!先是寄封信给那些想出名的人,通知他们由于某一项杰出的成就,被入选本大辞典,并称由此可以流芳百世,举世闻名。在哄得您晕晕乎乎不知东南西北时,再让您心甘情愿地挨一刀:几十字的本人简历要您三千到五千;一寸的照篇一万块,我还得说这是优惠了您,因为我再给您个特约编委的头衔,请您再帮我物色几个"名人",加进您这种做梦都想做名人的冤大头的行列中来。这种烂辞典我都编了一打了,除了那些花钱买名的人,谁会看呀!去年英国伦敦的<<大不列颠名人大辞典>>和美国的<>(名人大辞典)的两位主编,都来到北京找我,说我抢了他们的生意,因为我开的价钱太便易了。我说你们干脆把家搬到中国来算了,反正你们在西方已经臭了街了,趁中国还有些傻冒信你们,赚点钱养老就得了。两个大鼻子听了直感谢我,说我真够哥儿们!是真爷!其实我是干累了,给他们留点儿残汤剩饭,别让人家饿死。
我现在走更高级点儿的路子了:玩报告文学。前几年这种乞法主要是吃大公司和地方政府,这几年目标转移了,瞄准出名欲高的乡镇企业和私营公司。干我们这行的,脸皮要比城墙还厚,遇到白眼冷眼全都笑脸相迎。钱到手才是真格的。别看我们在外面给人家当孙子,低三下四,回到报社则很吃的开,小老大一个,总编社长都常跑来问长问短,整个报社的奖金,全指望着我们呢!干惯这行的人,再转行干别的很难。我们报社一个颇有才华的诗人,从编辑部出来跟我干,现在一句诗也不写了,脑子里装的只有明天后天到哪去乞钱。他说这多省事呀,无非就是动动嘴跑跑腿,也不用搅尽脑汁地想押不押韵,比赚稿费容易千百倍!他现在养得一副富态像,脑满肠肥的,不像市面上那些自以为高雅的作家们,一个个猴模狗样的穷酸像。这叫是"干低档的勾当,过上流的生活",这格言是谁说的?我编的。
您听台上那妞正唱的那首<<白天的事一概不想>>,对极了!就目前看,歌舞厅这地方称得上是最高档的娱乐场所了,我有条件来,为什么不来?我算是把钱看透了,钱捏在手里捏出汗来,屁事不管。只有花出去,才能换回高兴和满足。这年头儿在国内,挣钱说不容易也不容易,说容易也容易。我看也别标准太高,每月照着万八千块地花,就可以了。太少了不舒坦,太多了又烧得慌。当然,要达到这个目标,您得舍得下一样东西,脸!得拉得下脸才行。脸,值什么?人家小姐们裤子都可以脱给你看!能把钱弄到手这才是真功夫。坐到这儿里的时候,谁会问您您的脸在哪?人家只认您手里的钱!您掏得出花花绿绿的票子,您就是这儿的皇上,这些小姐就是您的妃子。您说想干吗吧?想喝什么?想吃什么?想看什么?想听什么?想唱什么?想玩什么?只消您动动嘴,抬下眼皮,打个手式而已。什么是神仙过的日子?我说这就差不太远了!这年头儿,就得学会自顾自。咱到那儿说那儿的话,什么这个那个的,离政治圈儿远些,您关心它干吗?躲还躲不及呢!您只要是不想跟朱容基竞争接老江的班儿,您就照准搞钱的路走您的。一个国家站得住,靠得是经济实力,一个人戳(站)的住,也是同样。人生如梦,转眼就是百年,不自寻欢乐,愁您的事多啦!我到这儿来,白天的事一概不想,我也不想上去唱,我就爱听别人唱,爱看他(她)们一往深情的样子,爱听他(她)们虽不够专业但绝对尽力的歌声。我干吗来了?消遣来啦!白天我是乞儿爷,现在我是这儿的大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