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town is a collection of beauty of China's water townships"---
我忘記了是在哪壹個網站上看到了這句贊美周莊的話,使我對心目中的周莊充滿了幻想和企望。據說周莊是中國江南壹個具有九百多年歷史的水鄉古鎮。周莊在昆山的西南,古稱貞豐裏。北宋年間,周迪功朗(官名)在此辟田設莊,於宋元佑元年(1086年)舍田宅 200余畝捐於當地全福寺,遂有周莊之稱。而正式定名為周莊鎮,卻是在清康熙初年。它位於上海、蘇州之間的江南水鄉腹地。贊美的人說那裏是鎮為澤國,四面環水,港汊分歧,湖河聯絡,咫尺往來,皆須舟楫。宛如壹顆鑲嵌在澱山湖畔的明珠。
我這次到中國大陸,本來是為了參加二個重要的會議( 壹個有關西部開發的咨詢會和北京高科技發展研討會)和到幾所大學講學(北京大學、廈門大學和福建師大等 )。行程十天匆匆忙忙,途經北京、上海、廣州、廈門、泉州和福州等地,幾乎均是每地壹天的“打壹槍換個地方”,放下行李座談講課,提起行李吃飯走人,比走馬觀花的速度還快,但我卻在周莊呆了整整四十八個小時,這無論對於我自己還是對於我的朋友們來說,都實在是令人吃驚的。
對於壹個曾到過世界上幾十個國家幾百個城市的我來說,周莊的魅力就真的那麼大嗎?回答是肯定的。周莊雖歷經 900多年滄桑,仍完整地保存著原有的水鄉古鎮的風貌和格局。雖不及意大利威尼斯的壯觀和宏偉,但卻是別有情致,周莊環境幽靜,建築古樸,全鎮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民居仍為明清建築,僅有 0.4平方公裏的古鎮有近百座古典宅院和60多個磚雕門樓。同時,周莊還保存了14座各具特色的古橋,全鎮以河成街,橋街相連,依河築屋,深宅大院,重脊高檐,河埠廊坊,過街騎樓,穿竹石欄,臨河水閣,古色古香,水鎮壹體,呈現出壹派古樸、明潔的幽靜,是大陸江南典型的“小橋、流水、人家”的水鄉澤國。波光粼粼的水巷,小船輕搖,綠影婆娑,返樸歸真的小鎮風情,會令遊人情不自禁地想起元代名句:吳樹依依吳水流,吳中舟輯好夷遊。
使我下決心到周莊壹遊的人,正巧也姓周,而且我壹直認為這位自稱:“我想我是魚”的並被大陸評論界稱之為最有前途的新生代女作家,前生今世都與周莊有著壹種說不清的淵源,如果不是她對周莊那種壹往情深的贊美和力邀,我想也許對於我這樣壹個遠在美國的人,或許真的會和周莊永遠地失之交臂,因為世界上的小鎮千千萬萬,有太多太多的地方值得人們壹遊,但我和那些去過周莊的人,都是基於某種機緣,使我們有福壹飽周莊那迷人的景致,讓我們感受到:“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最美是周莊”的名言。
在飛往上海的飛機上,我細細地讀著壹本周小姐送給我的書,那陌生的語句令我感到我的衰老和遠離故國的遙遠,但文字間所奔發出來的青春氣息,卻讓我非常地羨慕這位“海裏的魚”:
“我坐在海口的壹條船上看日落,認為生活很美。
可是我看見有壹條魚從水盆裏蹦出來了,我猜測它是海裏的魚,因為它不停地跳來跳去,並且驚人地直立起來,在地面上擺出了水裏的姿態,而淡水魚如果蹦出來,只會軟塌塌地趴在那兒,等待著有人撿它起來,重新扔進水裏。
海裏的魚仍然跳來跳去,小姐和廚師們都忙,沒有人看到它,它直立了壹會兒,然後死了,這些都發生在壹分鐘內,壹條魚的死亡,迅速極了。
我以前認為我是壹條魚,可以遊到海裏去,後來我才知道我只是壹條淡水魚,我比誰都要軟弱,如果他們籠絡我,我就被籠絡,如果他們招安我,我就被招安,總之,再在水裏活幾天總比跳來跳去跳了壹身血死了的好。我是這麼想的。......”
在飛機下降的那壹刻,我記住了上面的這段話......
人生有許多精彩,哪怕僅僅是某人的壹顰壹笑,也往往是壹生的追憶。周小姐在我從上海虹橋機場走出來,微笑地叫著我的名字時,那飄逸的長發就註定會在我的周莊之旅中留下記憶,我相信宿命,無論妳的人生是否有妳預期的精彩,女性的才華和美麗都是不容錯過的。何況在她的身邊還有另壹位才女--散文作家陳杏臻,我回美國時,是讀著她的<<走近周莊>>飛越太平洋的。
小橋、流水、人家,離別故土十幾年裏,多少往事如煙逝去,唯有江南水鄉的美景時常在我夢中縈繞。身處現代都市林立的高樓之間,多麼希望有壹處清靜的天空和幽謐的大地。正如散文大家所言:堂皇轉眼雕零,喧騰是短命的別名。想來想去,沒有比江南小鎮更足以成為壹種淡泊而安定的生活表征的了。“大隱隱於市”,最佳的隱潛方式莫過於躲在江南小鎮之中了。小鎮街市間的隱蔽不僅不必故意地折磨和摧殘生命,反而可以把日子過得十分舒適,讓生命熨貼在既清靜又方便的角落,幾乎能把自身由外到裏溶化掉,因此也就成了隱蔽的最高形態。
周莊的絕美之處在於水,水不僅可以流過門前,還可穿過亭院;保存完好的明清建築依水而立,錯落有致,再加之淳樸的民風習俗,使周莊有了江南壹水鄉的美譽。臺灣女作家三毛到這裏稱找到了“旅遊的感覺”,俄羅斯畫家列昂尼特稱周莊是“東方威尼斯”。看來有人說,到江南不到周莊是妳的壹大遺憾,此話壹點不假。
從高處俯瞰周莊,湖水恰將周莊環抱入懷。湖水潺緩,雖沒有河流的湍急、大海的善變,卻有它獨特的味道。偶爾湖上劃來壹支櫓船,搖櫓人有力的臂膀、櫓船發出的節奏分明的吱吱聲與湖水交織成壹曲動靜互融的戀曲。
周莊的橋或大或孝或圓或直,而最典型當數雙橋了。石橋牢固而又質樸,建於明代,由壹座石拱橋和壹座石梁橋組成,橫跨於南北市河和銀子浜兩條小河上。橋面壹橫壹豎,橋洞壹圓壹方,錯落有致,宛如壹把大鎖將兩條小河緊緊地鎖祝現已成名的畫家陳逸飛當年就以雙橋為素材畫了壹幅油畫,名為《故鄉的回憶》。畫被美國石油大亨哈默看中,作為禮物送給了鄧小平,從那以後周莊的雙橋聞名遐邇。小橋多由青石板鋪成,不同膚色的遊客們踩在上面,磨得它失去了棱角,在太陽的照射下顯得光滑透亮。周莊的街道很窄,並排也只能走五、六人;街面上做生意的店鋪很多,店內或出售真假難辨的古玩,或木質的碗筷、草鞋,或清新典雅的江南水鄉的水彩畫,別有壹番情趣。在街上還有各色各樣讓妳眼饞的糕團店,多采用現做現買的方式,看著人們忙碌著,不壹會,或方或圓的糕點便展現在妳面前,如同古樸的周莊壹樣,糕點沒有艷麗的色彩,相實無華,香噴噴地馨入妳的心田。真是壹步壹景、步步生花,仿佛使妳走進了那連綿不斷的畫卷之中。
晚飯則是在熱情的周莊主人的勸酒聲中吃了很久,在許多鮮美的菜色中,我最喜歡的就是那周莊人引以為自豪的“萬三蹄”了,其味道之香,肉質之鮮嫩,是我多年沒有吃到過的美味。阿婆茶是周莊人最愛喝的茶,而且吃茶的方式很講究。茶具越古越好,煮水要用陶器瓦罐,燃料要用竹片樹枝,沏茶要先點茶頭,隔數分鐘後,再用開水沖泡,這樣可以使茶色香味濃。人們經常看到六七十歲老太聚在壹起吃茶,因此稱為“阿婆茶”。現在周莊此風更盛。品茶時配以茶點:菜莧、瓜子、酥豆、各式蜜餞和點心。
晚上,我和周小姐在主人的安排下,在蒙蒙的細雨中,乘船夜遊了周莊的水道。為讓遊客觀賞古鎮迷人的夜景,周莊在條條小河中安裝傍水燈,把雙橋、富安橋、貞豐橋、青龍橋、太平橋等橋梁襯托出壹條清晰的輪廓;而掛著紅燈的艘艘小木船,在河中蕩漾,乘坐在小船上的遊客,壹邊盡情觀賞迷人的夜景,壹邊聆聽悠揚悅耳的蘇州評彈、錫劇演唱和簫、笛吹奏,景情交融,美不勝收。周莊的河水很靜,靜得連船兒前行劃開的波紋也難以覺察。若不是親眼看見河旁兩岸的風景在燈火中紅紅綠綠的變化,妳絕不會相信船在前進、岸在滑行。右邊壹排排的青磚瓦房旁,臨河的窗戶上掛著壹只只赤紅的大燈籠,我們可以清楚看見紅紅的大方桌旁談笑風生的顧客。這就是周莊的生意人家了。左邊,壹戶戶的青磚瓦房背水而立,壹棵棵翠色欲流的楊柳佇立於青磚房旁。柳樹拖著纖纖的柳條,不時親吻著河水,像壹位寄情於河水的多情少女。
在這樣壹個令人陶醉的夜晚,我們不但談到了文學也談到了她們這壹代人的人生哲學,有人這樣概括她們:在很小的時候,她們早熟;在長大以後,她們卻像個孩子;在讀書時,她們早戀;在該結婚時,她們卻又單身;在該上大學的時候,她們呆在家裏;在該工作的時候,她們卻不願做父輩們認為正經的事情。他們生在紅旗下,長在物欲中。父輩們總是用擔心的眼神看著她們,害怕她們失業,害怕她們吸毒,害怕她們墮落。學校的循循善誘,家庭的諄諄教導,都無法阻止她們熱愛城市的假面生活,熱愛身體的狂歡,熱愛比白天更加豐富的黑夜。他們真正的成長是在九十年代,對七十年代風起雲湧的政治運動沒有記憶,對八十年代的思想喧嘩不想知道,父輩們所想所做的壹切,他們都不承認,他們只承認自己的選擇,只承認時代不可阻擋的進步潮流。
周小姐對此不置可否地壹笑:也許吧,但我和她們不壹樣。並送給我壹本她的剛剛出版的新作:<<小妖的網>>,封底介紹說:本書為國內第壹部由職業作家創作的長篇網絡愛情小說。年輕漂亮的茹茹辭去公職後,與家庭也處於決裂的邊緣。網絡讓她找到了與現實迥異的另壹種生存。無數如她壹樣的青年男女,在這個虛擬的空間裏尋求自由的翅膀;聊天室和 BBS成為宣泄苦悶和欲望的角鬥常在現實與網絡之間的跑馬觀花,讓小妖精茹茹像流浪的浮雲壹樣在網絡上四處漂移,又像網絡幽靈壹樣在各城市間遊蕩。但通過網絡文字建立的情和愛也容易在網絡中破滅,這更使他們的快樂與憂傷,分外奇特,也格外跌宕。壹則則動人的網絡故事和情愛經典,描繪出了中國第壹代網絡青年在面對開放網絡社會時的困惑與惆悵,展現了新新人類特定的愛情觀與生存狀態。後現代式的浮光掠影,真真假假的心理獨白,既俏皮幽默,又見靈巧心機,讓人不忍釋懷。就是這本書,幾乎使我徹夜未眠,同時也讓我閱讀了她的不壹樣......我在網上玩得很瘋,他們叫我小妖精茹茹。最早以前我的網絡名字是“我在常州”,那是壹個中性名字,我可以用那個名字勾引別人,也可以用那個名字被別人勾引,我玩得很好,從中得到了無窮無盡的快樂。可是我犯了壹個大錯誤,因為自從我出現以後,又出現了很多“我在廣州”,“我在揚州”或者“我在杭州”,很多時候那麼多的“我在什麼州”同時出現,就像召開壹個全國性的電話會議,我們把所有的人都弄得眼花繚亂,而且到最後連我們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是誰了。
後來有壹個男人對我說,我在常州妳說的話真奇怪,像妖精壹樣。多麼漂亮的句子,像妖精壹樣。於是我就改名字叫小妖精茹茹了。總之在網絡上改壹個名字就像換壹次人生,什麼都可以重新再來。在日本上班的牛牛牛先生也曾經說過,為什麼大家在聊天室總改名字呢,還不是為了重新作人?我同意。......我迷戀網絡,我迷戀它。我曾經很清醒,我只是用最少的時間下載我需要的軟件和資料,我只是看壹眼新聞的標題,我惟壹做的事情只是搜索每壹個中外文網站,我找到了很多瘋狂轉載我們小說的網站,我在整理證據,我想在秋收以後與他們總結帳。.......
而事實上,那些不寫也不發表的孩子們,他們都寫得好極了,如果所有的網民都說他們是最著名最優秀的網絡作家,那麼當然也有他們的道理。盡管我從來也沒有看過他們的小說,我是壹個職業作家,我曾經和所有的職業作家們想的壹樣,網絡上沒有好小說,可是後來,我不得不承認,真正的高手,他們只在網絡上寫作,或者這麼說,他們很邊緣。.........
第二天由於時差的原因,我起來的還是很早,依窗眺望,透過初夏黎明河流上的薄霧,南湖水霧氳氤,此時的周莊宛如凸顯於墨跡未幹的山水畫中壹般,清新而溫潤,白墻碧瓦在淡青色的霧氣中隱現於濃青的河道上。那是壹種江南少女獨具的婉約婀娜。小鎮靈秀的氣息浮動在靜謐的空氣裏,淡淡的,香甜醇美的仿若浸透玫瑰花香的嬰兒的呼吸。
我發現我開始愛上這個江南小鎮了,不但沈迷她歷經滄桑的深邃,更愛她亙古不變的清純。如果妳見過她青青山水的娟麗,暢遊過古屋園林的措落有致,淋漓過她如酥的春雨,我想妳會象我壹樣眷戀她。為“小橋、流水、人家”的水鄉秀色而迷戀;為處處可畫、時時有詩的溫柔風情而熏染。
古鎮周莊,以古揚稱,以秀揚名,以水為美,以橋為奇,以景為畫。悠久的歷史,古老的建築,以及多姿多彩的民俗風情構成了壹幅彌足珍貴的歷史畫卷。有人說,周莊是壹本書:舉世無雙的石橋、典雅古樸的宅院,無不令人稱奇叫絕。有人說,周莊是壹壺茶:在周莊品茗,只要在茶杯裏放少許的茶葉,就清香思溢,沁人心脾。還有人說,周莊是壹幅畫:周莊這幅畫有豐富的文化底蘊和難得壹見的水鄉景色,無處不見水,滿目皆是橋,移步換景,是周莊的特色所在。水巷、河埠、石欄、拱橋、廊坊、樓閣、庭院的水鄉神韻,猶如壹幅“盈盈碧水相環,樓閣隔河相望”的水彩墨畫,激起人們無限的遐想。
周小姐講:周莊是水的世界,古鎮四面環水,猶如浮在水上的壹朵睡蓮。雖歷經千年滄桑,仍完整地保存著原來的水鄉集鎮的風貌。有河有街必有橋,因橋成街,因橋成市,橋橋相望,橋橋相連,為水鄉周莊增添了魅力。坐在船上遊覽,穿橋過洞,頗有情趣。每穿過壹個橋洞就出現壹種景色;每轉過壹座橋墩,又另有壹種意境,從不同角度構成壹幅美妙的畫卷。她說周莊將是她的家所在,並會永遠地住下去。
確實,江南有許多水鄉小鎮,但真正能象周莊那樣,至今仍保存得那麼古樸的,已經極少。周莊處於澄湖、白蜆湖、澱山湖和南湖的懷抱之中。這兒成了船兒隨處徜徉的大街小巷。白天坐船遊覽,從船上向河岸壹溜望去,壹些頭包花巾的婦女正在石級的埠頭上淘米、洗菜。四條“井”字形的河道將古鎮分割,形成八條長街。鱗次櫛比的木質結構的兩層樓房,簇擁在水巷兩岸,精致古樸的石拱橋橫跨其間,粉墻黛窗上,斜搭著壹根根晾衣竹竿,挑起五顏六色的衣衫,映在水中,如同壹幅幅晃動不定的抽象畫。偶爾有壹只吊桶從窗口“噗通”入水,吊起滿桶清水。小船劃槳聲中,運來魚、蝦、蟹、菱角、新藕,樓上的人便用繩子吊起籃,與之交易……,沿著小河走,開始還覺得景致壹般,突然看見了橋,就豁然開朗。因為這些座橋絕對像是畫中的壹樣,是那種中國畫,很有古意,很精致的那種。走上橋去,在橋上望,壹切可以用壹個詞概括:古意。幾條河,都是清淩淩的水;河邊,都是淡雅的小樓或平房,就是壹律的白墻,壹律的暗紅色的窗;河邊還有些很悠然的楊柳,在風裏飄拂。非常的寧靜,沒有壹點喧鬧,走在那裏,就好像走在古時的某個時刻,不知道今夕何夕。周小姐好像熟悉這裏的每壹塊地方,偶爾還會有認識她的人與之打著招乎。我們刻意躲開了周莊主人的熱情與應酬,靜靜地走在千年的石板路上,像兩個來自遠方的幽靈,悄悄地漫遊在深深的小巷之中。
周小姐說這個小鎮與壹般江南小鎮不同的是,它處處都是壹個風格,好象專為人欣賞而設的,她在幾百年間壹定也經過了很多變故,但她頑強地保留了原樣,什麼戰爭,什麼解放,什麼文革,好像都沒有到過這裏。不像其它小鎮,多少有被改造的氣息,有了很多現代的作派,在為她們的先進叫好的同時,也為她們失落的東西惋惜。而周莊則像是被從土裏挖出的最有價值的文物,某壹日顯現在人們面前,人們不由得驚嘆,世間還有這樣的珍奇。於是大家都來把玩這樣珍奇,刻意地更加把她塑造成珍奇。現在小鎮的人們可以看出他們不做其他的了,他們只幹旅遊。他們把門前的青石板抹得幹幹凈凈,近乎油亮;把他們的小樓都變成了古色古香的“坊間”,賣那些精致的手工藝品;他們或者出租房子給那些遠來的畫家,或者開個家庭式的小客棧,家庭式的小飯館;或者他們自己就幹了畫家,做了繡衣,在家裏賣起來。小鎮方圓幾裏地,畫廊,茶樓,絲綢店,酒肆,客棧,仿佛全在畫中。
在周莊的二尺(壹點也不誇張)寬的小街上走著,心情非常悠然。走著走著,就看到壹個門,號稱沈廳,又走著走著,看到壹個門,號稱張廳。周莊的古橋有風致,而周莊的古宅更是不可不看,這裏藏著我們老祖宗完整的水鄉生活。古宅的半數以上是明清之際所建。據稱,周莊有近百余幢古宅,60余座磚雕門樓,的確保存了明清以來水鄉的神韻。難怪有人說,“周莊集中國水鄉之美”。這些原是大戶人家的老房子真的很漂亮,與西方的高樓大廈完全是兩個世界。走進這裏,妳可以想象,想像舊時住在這裏的人們的細枝末節,他們的最最日常的生活。《紅樓夢》這個小說好就好在它寫了許多的日常生活,讓人身臨其境,好象參與了其中壹樣。沈廳的正廳兩邊的樓上有兩個了望窗,據說是婦女們因為不好上正廳迎客,而讓她們在這裏看看過把癮的。那麼妳就又可以想象,什麼看女婿、看姑爺壹類的事也就在這裏進行的了。我對看上去若有所思的周小姐說,我們現在走的這個樓梯上,應該就有小姐的淚痕呢。這樣古老的房子,裏面壹定發生了許許多多的故事,在這裏走著,妳自己就是作家,編起壹篇篇有關周莊的小說,和想象中的人物壹起感嘆,壹定很酷。
我們倆是在周莊旅遊公司給我們特派的導遊的引領下參觀沈廳的,這是壹所
出名的私人宅第,早就聽說沈萬三的家族號稱“江南第壹富家”,而“萬三蹄”更是讓人垂涎欲滴。談吐專業的導遊小姐說,不論妳是愛古還是好吃,來周莊壹定要看“沈廳”。由鎮中“貞豐澤國”牌樓往南走,過青龍橋,再沿河而行,走至富安橋。在橋的東南沈廳。沈廳建於清乾隆七年(1742年),清末改名為“松茂堂”,坐東朝西,臨河跨街計有七進,間有五個門樓。不懂古宅的遊人可能以為這不過就是壹個地主的宅院,看也無趣。其實不然,這個宅院熔蘇、徽工匠手藝於壹爐。沈廳前為水墻門(河埠),靠街的墻門樓上懸有“沈廳”的匾額,進門再過茶廳,便是正廳“松茂堂”,為兩坡硬山式,前後均有廊,並設花格長廊。正中堂額白底黑字;為清末狀元張春手書,家具為晚清樣式,風格渾厚。廳後為大堂樓,慕名而來的人在這兒就能看到富於傳奇色彩的沈萬三的彩塑。沈廳後二進小堂樓和廳後院上下都可相通,陳列著出土文物及民俗器物。內有有壹架神龕式“千工床”,內外三層隔屏,雕工相當考究,單以戲曲人物造型就有34幅之多,是為高手所作。
這座江南小鎮,曾因安頓過這個富可敵國的財神,而成為如今的熱門話題。據說沈萬三致富的門徑,壹方面是開辟田宅,另壹方面是把周莊作為商品貿易和流通的基地,利用周莊西接京杭大運河,東北走瀏河的便利,借助長江口和杭州灣,將席卷富庶的杭嘉湖地區和蘇州無錫壹帶的絲綢、陶瓷、糧油及手工藝品等運銷海外,處在這樣壹個優越地理位置,加上江南人的精明能幹,沈萬三的成功是理所當然的。步入沈廳大門,壹層層走去,茶廳、正廳、大堂樓、小堂樓……全部建築呈縱深型推進狀,前後樓屋之間均由過街樓和過街閣門連接,形成了壹個回廊式的“走馬樓”。正廳內梁柱粗大,刻有蟒龍、麒麟、飛鶴、舞鳳。正廳所對“積厚流光”磚雕門樓,雕鏤精巧,為蘇式磚雕之傑作,上承磚鬥拱,兩側有垂花蓮,下面是五層磚雕,刻有人物、走獸及亭臺樓閣圖案,包括《西廂記》、《狀元騎馬》等戲曲故事,人物神態各異,栩栩如生。大堂樓木梁架造型渾厚,壹律為明式圓形圖案,與前廳建築風格有所不同,欄桿與窗制作較為精致,屬徽派風格。但是,就整體宅院和沈萬三的資產而論,還算是儉樸的。在蘇州壹個資產只有沈萬三零頭的朝廷退職官員的私人宅院恐怕都會比它氣派壹些。不難想象,處在元明之際的商人,在自己的門庭裏做著縱橫四海的大生意,沒有藏愚守拙般的謹慎是不行的,再有錢,也是壹介商人而已,沒有官府的庇護,哪敢像紅頂商人那樣大大咧咧地去張揚。不管這位在江南小鎮如魚得水的大商賈如何小心翼翼,最後還是在南京翻了船。據說明太祖朱元璋定都南京之後,要修築城墻,在籌募資金過程中,名聲在外的沈萬山自然首當其沖。他倒也爽快,應承了築造整個南京城墻三分壹的的全部費用,這筆錢數目可不小,壹時震驚了朝野。樹大招風,事情到了這壹步已非常危險;然而他接著又拿出壹筆巨款來犒賞軍隊。實在也難怪,處在封建社會下經營的商人總想與朝廷建立壹種親善關系。但他面對的是明朝開國皇帝,這下便激怒了朱元璋,認為他有錢竟敢在皇上面前擺威風。於是下令斬首,後來又改為流放雲南,沈萬三就這樣,最終客死在南方的戍所。沈廳慌亂了壹陣之後很快就衰落了,小鎮也隨之陷入了長久的寂寞之中。
中午的時候,我們走進壹間富安橋邊的小館,小菜清淡鮮香,魚蝦味醇,果菜色新。臨橋傍水壹坐,仿佛置身金墉筆下的“聽香水榭”,“琴韻小築”。尤其是那女掌櫃的,面色微紅,眉目之間頗有小家碧玉之風。初見得這等小橋流水人家,真令我這來自西方世界的浪子流連忘返,樂不思美了。如夢般的景致,讓我想起了那首古曲:“亂入紅樓,低飛綠岸,畫梁輕拂歌塵轉。為誰歸去為誰來?.......”壹時間真有渾然忘我的感覺。
在水邊,還有人在畫橋。有的是畫水彩,有的是畫油畫。他們畫“雙橋”,也畫別的。周莊的橋足夠他們好好畫上壹陣的。這些石橋橫臥在窄直的河道上,小船從它們的腹下穿過,載著那些趕來看水鄉的笑臉。僅僅看這些橋,就足以讓人體味到幾百年來小鎮歷史的凝固,因為約有壹半的石橋,是元、明、清三朝留下來的古物。而所謂“雙橋”,其實是兩座建於明朝萬歷年間的石橋。壹為圓拱橋,稱世德橋;壹為方孔橋,稱永安橋。二橋聯袂而築,位於張廳往北的河道交匯處,俗稱為鑰匙橋。而建於元至正十五年(1355年)的單孔拱橋富安橋,更是為江南橋梁之僅有——此橋橋端四隅依河建有形式高低各異的樓閣,構築獨特,讓人叫絕。
吃過飯沿街北走,便到張廳。張廳原名“怡順堂”,是中山王徐達之弟徐逢(孟清)後裔在明正統年間所建,清初為張姓所購,改稱“玉燕堂”,坐東朝西五進,正廳及後樓為明建築,余為清代所建。“玉燕堂”寬敞明亮,布置壹式仿明紅木家具,古樸典雅。廳後庭柱所置楠木鼓墩柱腳,是江南建築罕見之物。正廳通向後院是條幽深的備弄,長20余米,南墻壁上有 8個燈龕。後院有條名箬徑的小河穿宅而過,通向相傳是沈萬三藏銀之處的銀子濱;其盡頭相傳是沈萬三水家所在。箬徑上用花崗條石砌成丈余見方的水池,供給來往船只交會和掉頭,水池駁岸上嵌有俗稱“牛鼻頭”的如意狀系舟纜石。那句關於水鄉的話,“轎從前門進,船自家中過”,用它來形容張廳,再合適不過。而年輕人領略了張廳,恐怕更要感嘆於宅如人心——古人之心細密、周詳,心機叵測。
周莊藏著不少文人雅事的故事,澄虛道院西側,明朝崇禎年間建的貞豐橋下,有幛名為“德記酒家”的百年老屋。1920年,著名南社詩人柳亞子邀友四次痛飲於此,酣酒作詩,稱之“迷樓”,並賦“迷樓曲”二首,唱和者甚至眾,傳為壹段文壇佳話。迷樓由此叫響。今天,大凡有些雅興的遊人,大都要入迷樓壹觀。周莊路邊的小店裏,琳瑯滿目地擺著虛虛實實的“古董”。許多小店都偏愛舊上海的月歷牌和香煙廣告。那些施朱弄粉的旗袍美人,帶著另壹個時代的時尚表情,在這個遠離塵囂的小鎮上,在光線黯淡的店鋪裏,漠視著時光的流逝......
“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作家余秋雨在遊過周莊後感嘆道:“但願有壹天,能讓飄蕩在都市喧囂間的惆悵鄉愁收伏在無數清雅的鎮邑間,而壹座座江南小鎮又重新在文化意義上走上充實。只有這樣,中國文化才能在人格方位和地理方位上實現雙相自立。”
江南古鎮,多賴水的滋養,就像江南的女子。周莊被譽為“江南第壹水鄉”,自然也少不得托著古鎮世代生息與夢想的流水。它真正是“鎮為澤國,四面環水”。周莊的河流只能稱得上壹條條小河,但縱橫交錯,互街互通,織成壹個個平靜的“井”字。街市臨河而成,民宅背水而街。走在周莊的街道上,就像是闖進了壹個攝影棚,因為這裏太適合釀造中國人代代流傳的故事,夢裏花開,流水紅顏。
當我就要離開周莊的時刻,隱隱約約的有壹種被離愁別緒侵擾的黯然。人生中有過離家歸家的經歷,就不難感覺到這種黯然。雖然這是我第壹次來周莊,但感覺中她如同我的精神家園,將縷縷情愫滲透入我的心。當我融入過她的潤澤靈動,無論我距離她千山萬水,思緒總會時時被牽引。即使醒時,哪怕夢中。
周莊應該是冬季的時候去,古老的水鄉在瑞雪中才是最美..... 周莊應該是雨天的時候去,青青的石板上沒有雨巷的惆悵...... 周莊應該是清晨的時候去,早起的鄉人是這古鎮的生氣...... 周莊應該是黃昏的時候去,聽著歸舟落岸便可靜靜地睡去......
周莊的風景特別顯示出江南古鎮的魅力和特別。無論是氣氛、風景還是她的人文特色等等,讓妳感覺到不僅僅是壹處旅遊勝地,也同時是壹個文化的聚集地。許多去過古鎮的作家說,去那個地方最好是妳和妳的愛人,壹艘小船搖啊搖......。因為那片景色,那份古樸,那種人文,還有妳和她......
在我揮手向周莊告別的時候,與我同時揮手向我告別的還有那位壹直陪伴著我的年輕作家周小姐,是她把我領進這古樸迷人的周莊,並以其江南女子特有的熱情和才華令我為之感動,其嬌美的容貌和秀麗的身影已和周莊壹起,深深地刻入了我的記憶鏈中.......
周潔茹,女,1976年生,常州人。十五歲年開始發表作品,已出版長篇小說《小妖的網》,中短篇小說集《我們幹點什麼吧》《長袖善舞》《我知道是妳》,隨筆集《天使有了欲望》。現為中國最年輕的專業作家。
<<萬維讀者周刊>> 第39期 (00-06-b) www.DZZK.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