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完全下去了,路边有许多纳凉的人,说着话儿。我们手挽手地下地
铁车站,一路乘到西单终点站。出了站上来,听见过道里有一个人在唱歌,远远
可以看出是一个留着长发的青年男子,抱着一把吉它,坐在地上自弹自唱着“同
桌的你”,他身前放了一顶草帽,不时有人走上去放点钱;那青年只是专注地弹
唱。唱完了,又换了一首“故乡的云”,倒也声宏气壮,很有些艺术水准了。我
走上去给了他一枚一元的硬币,然后回来拉着夏剑黎的手走开,叹息道:“这就
是北京了,有流浪艺人的北京,充满艰辛和奇迹的北京......”夏剑黎笑笑道:
“据说海淀区有一地儿,住的全是外地来北京求发展求生存的外地艺术青年,画
画的,唱歌的,写诗的,什么人都有,号称‘艺术村’呢!”我笑起来,道:“
很浪漫不是?有机会我也想试试,试试这样不顾一切的冒险生活。”夏剑黎不以
为然,道:“最后成功的寥寥无几,而且成功后的也有许多问题。太多安全可靠
的生活方式,他们为什么偏偏选择这样的冒险与流浪?”我回头看他辉煌灯火下
的脸和眼,觉得有些儿失落,但知道他没有错,笑道:“谁能象您这么幸运呢,
大学毕业可以找个银行上班......看上你,也许就觉得将来不会饿肚子吧.......
”我们两个一起笑起来,一边有意无意地避免和逆流的人群碰撞,一边向前漫无
目的地走。
再往前去,就快到天安门广场了;回头吧,去我‘新分’的单间宿舍看看--
--吴春雷结婚分了房子,搬出去了,现在这间房子归我一个人用了----银行的福
利就是好呀,在北京,对大多数人来说,象我这样工作两三年,就能有自己的一
间宿舍,简直是不可思议!”我点点头,有些儿想看看夜色下的天安门城楼与广
场,又想将这个时刻往后推移推移到我不得不看的那一刻,跟夏剑黎说,他耸肩
说我真复杂。
回头路上,他指给我看他们银行的大楼,告诉我他在第十层的哪个房间上班,
我看看楼,又看看他,笑道“寄存器----变量”,夏剑黎笑道:“还好,不象学
校里的某些女生是全局变量!”我问他:“那你是什么变量?”“局部?”我冷
笑起来,道:“我知道了,原来还是变量,而且是局部变量----我还以为你是常
量呢,至少也得是个专用变量啊----原来如此!”夏剑黎狠狠地捏我的手指,我
脱开他的手,自己夸张地呵护被捏疼的手指,调皮地笑道:“没用的,镇压也没
用----最无心的时候,说出来的话最真心,唉......”他追上我,气气地问道:
“那你是什么变量?”我诡秘地笑道:“既然您是局部变量,我只好是----全局
变量了!”他从后面拥住我,在我耳边耳语道“你这个坏蛋!”
到夏剑黎的宿舍,时候已经不早了。开门,我找壁上的开关开灯,在后面关
好门的夏剑黎已经抱住了我。我转过身,他的嘴唇游到我的脸上,一边喃喃地说:
“冰儿,想死我了......”我搂住他的脖子,双手在他的短发间穿行着。他的头
发黑亮而柔顺,我感觉我可以在黑暗里将它们一根根地数出来。
灯亮着,两个人傻傻痴痴地吻了停然后又接上,我笑他是“小馋猫”,夏剑
黎停一下,喘息着道:“一年,再不来,都快饿死了!”我移开脸,让自己汗津
津的脸颊贴着他的,两人的汗水流到一起来;我吃吃笑道:“北京街上的靓妞很
多啊,你怎么不找一个充充饥解解渴呢?”“咱是饥渴不能移啊!”他的嘴唇吻
着我的后颈,我双手沿他的后背滑下去,然后撩起他的T恤,抚弄着他大汗淋漓的
脊背。夏剑黎扳过我的头,深深地吻下来,我的手指向他的肌肤挠进去。他停顿
一下,说“疼了”。
我睁开眼,看着他狂热的眼睛和面孔,忽然有悲伤和绝望涌上来,夏剑黎不
说话,双臂滑下来,轻轻解开了我的第一粒裙扣,然后向下摸索着。我替他脱T恤,
他如一个孩子般任我给他从头顶褪了T恤,然后双手又迅速地回到我的裙扣上。我
看着他赤裸的胸腹,那一片光洁、结实而男性的肌肤,一阵细细的晕眩感袭击着
我,我闭了眼,将脸贴在他潮湿起伏的胸部,喘息着......隔了会,重又睁了眼,
看见他胸前挂着的我送他的子弹项链,红色的丝线已经有些褪色了;便腾出右手
来抚弄着子弹壳,问他:“一直戴着?”他正在动作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紧张
地点头,我幽幽地说:“褪色了,什么时候换根新线......”重又抱紧他,闭了
眼睛,有些晕眩地喘息着等待着渴望着害怕着......
夏剑黎的手向最后一粒裙扣行进着,我听着他的喘息,觉得他有些急起来,
轻轻叫出他的名字:“黎......”他回应着,并在同时解开了那枚钮扣。他看我
一眼,然后将手探了进去。他接触着我肌肤的时候,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的
手向上游动着,在最后的一刹那,我松开他,说“别这样,好吗?”夏剑黎愣了
一下,收回了手,脸红起来。我轻轻转身,系上裙扣,打开他桌上的风扇,两人
都坐下来,什么也没说。
半晌,我走过去,握了他的手,说:“我没有准备,我害怕;等我毕业,好
吗?”然后摇他的手,笑起来。夏剑黎也笑起来,道:“把人的火浪上来,又不
让......”我扑哧一声笑出来,道:“你以为你是贾琏啊?你是琏二爷,我还不
是平儿呢!”夏剑黎站起来,说:“我去洗手间打点水来,洗下脸!”
他打了水来,让我洗脸,我坐下来笑道:“我要你给我洗!”然后神气活现
地眯上了眼睛。夏剑黎叹息着,从盆里捞出毛巾,拧干,然后象一个父亲照顾女
儿般给我擦脸。我笑嘻嘻地说:“我好喜欢看你用力时胳膊和胸部隆起的肌肉,
还有你的肋骨,......”夏剑黎捏了一下我的鼻子,笑道:“女流氓!”我捶他,
又道:“就是喜欢!----还想看你全裸呢!”自己声音低下去,脸红起来。夏剑
黎叹口气,道:“恨不得吃了你!让人老是做梦似的想!”两个一时无话。他给
我洗完了脸和胳膊,我给他一个谢吻,幽幽说道:“都是你的,我的一切,够了
吗?”他又叹口气,道:“这么风骚的女孩子,我真害怕学校里那帮如狼似虎的
男生啊!”我笑着回他:“什么呀,人家在学校里可是很淑女的噢!”“吓----
那更恐怖了,现在的淑女快绝迹了,你不更加引人注目了吗?!”我笑着,说:
“是呵,所以呢,你一定要听话,不然我早晚就跟别的男孩子私奔了!”然后解
开头发,拿起他桌上的梳子梳头,跟他说:“解开揭开你纷乱的发结,不解不解
你千古的忧愁----一首诗呢!”夏剑黎摆摆手,笑道:“得,别对牛弹琴了,显
得你自己都没眼光了。”我笑笑道:“那也不一定;明知道牛不懂琴,又固执地
对牛弹琴,这样的执着其实也很难得的。”他作鬼脸,要骂我酸的样子,终于没
有说出来,转身进洗手间擦洗去了。
自己一边听他絮絮地说话,一边翻他桌上的书籍纪念品小玩艺儿等等,不觉
已经快到十点了。站起来要走,他叹气,然后深深地看着我,我抱住他,吻了会,
拿起他的T恤帮他穿上,然后带上门走出来。北京的夏夜似乎是凉了些。
到玉泉路车站的时候,我让他不要上来了,还得意地说:“瞧,白天多花的
两块钱可以攒回来了!”夏剑黎笑话我,仍然要跟上来,我拍拍他的脸,道:“
听话,宝贝!”夏依恋地看着我,然后将我的手放在唇边吻了,才说:“你上去,
我在这看着你上去,看不见了,就回去!”我笑他孩子气的执拗,便放了他的手,
一个人走出站来,巨大的风让我感到凉意,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这么巧啊,你也才回来!”我抬头,看见陈渔在我的前面。我怀疑他等了
许久的样子,又笑自己自作多情,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笑道:“是啊,你一
个人逛了这么晚回来?”“哦不----是啊是啊,北京的夏夜也很凉呢......”我
们就这般一路闲闲说着走回研究生大院,上楼的时候,黑暗里,陈渔在前头,自
己在后面跟着。到六楼,一不小心,高跟鞋还是出卖了我,陈渔迅速地返回来,
拉住我的手,急切地问:“要紧嘛?”我挣开他的手,说:“还好,没事的!”
陈渔不在意他黑暗里的尴尬,问我:“这么晚了,他怎么也不送你回来?真不象
话!”“陈渔----”我叫出来,忽然知道自己不应该责备他,于是保留了后面的
话。陈渔说:“我就是不放心才在那儿等你的!他太不负责任了!”我有些感动
有些恼有些羞,一边想大步上楼去,一边又怕磕袢着。
陈渔叹口气跟上来,到了八楼,各往一边去,我说声“谢谢”,飞快地溜回
了宿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