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几天行程安排得颇为紧张。早上匆匆起来,在地铁入口处买一张饼子,
卷了一路吃一路混在上班的人流中赶地铁,然后转公交车到中关村的科学院所参
观、访问、听讲座、看展览......美其名曰“实习”。有的中午,一个班的人无
处栖身,只好在中关村尘土飞扬的大街上闲逛,或者疲惫地蹲在路边的树荫下互
相逗笑取乐子。
真正的实习期结束的那天中午,大家从一个研究所出来就分头去吃饭,准备
饭后直接去游览圆明园和颐和园了。我得了空子,迫不及待地奔向一个电话亭,
打了李捷的传呼,然后很快就和李捷在学院路的一家快餐店门口见了面。
看见李捷的时候,我吓了一大跳。她见我吃惊的样子,笑道:“怎么了?看
见了妖怪?”
我笑起来,道:“也差不离了!----连头发都染了,你这么性感的样子,就
没人告你破坏男生听课注意力的罪?”
“可惜中国的法制不够健全,----不然我要收取审美费用的!老土,这不是
染的,用油喷一下就行了;洗掉也很容易。我可不想让我这一头可以作洗发水广
告的秀发被糟蹋了。要不你也试一试?”
我忙摆手道:“得,您饶了我吧;没你那么漂亮,总是蜂围蝶绕的,咱还得
套牢手上的这一个呢!”李捷笑起来,怪怨道:“到了北京这么些天了才来找我,
就为的套住夏剑黎?”
“得,别说了。我也就来的那天见过他而已,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的。前天
在地铁正好站在带队的裘老师边上,问我:‘纪冰,你怎么前天听人家讲座的时
候直打瞌睡?’我脸红到脖根,只说:‘我当时太累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在火
车上的一夜没睡好,到了北京,夜里也没睡好。’老师将信将疑地看着我,幸亏
被陈渔等男生用别的话题岔了开去。我本来计划第一天就来看你的呀,只好....
..”
两人一边端了食盘找位置,一边说些春节别后的闲碎事情。吃过饭,李捷就
陪我去逛圆明园,两个人一路闲闲的走,闲闲的说话,好象我们从来就没有分离
过。有时候,我感觉自己和李捷如同姐妹手足,却分不清谁大谁小,或者说我们
这样的朋友根本不是姐妹情谊所能代替和包含:我们不必如姐妹般在一个屋檐下
生活,为各种琐事愉悦或不快,我们也不必象一个宿舍的女孩般彼此小心翼翼地
保留着脆弱的防线,我们当然更不必考虑到和男生交往中的种种指南参考以免误
导,甚至也不必象在彼此的男友面前那样情愿或不情愿地犯点嗲撒点娇妆点媚--
--我们的友谊流畅得如同行云流水,就象呼吸空气一样正常而必需。为李捷的友
谊,我常常要感谢生活与上苍,给了我这么多,而且这么好。
路上碰见班里的几个人,看见我和李捷走在一起,眼睛里都是莫名的惊讶。
我笑说:“瞧你,把我们这班进城的刘姥姥都给吓着了!”李捷摘下她的太阳镜,
冷笑说:“这年头,北京大街上,哪个不比我酷啊!”那时候,我们看着圆明园
中残破的建筑,一起悠悠地叹惜。我说:“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残缺竟也能给
人许多美丽的震憾;如果没有鬼子那一把火,我们今天看到的也许还是洋洋大观
楼,也就嘻嘻哈哈走过去了----总是要毁灭了,才觉得珍惜。”李捷道:“你这
人好不爱国!不过,今年他们可是在这儿做足了文章,百年雪耻啊!”“嗯,那
首歌拍得还挺好的,不过香港回来了,跟我们这般人又有什么干系呢?----你和
程宁还有联系吗?”李捷重又戴上太阳镜,朝前走去,说:“偶尔通个电话什么
的。我们是不一样的人,走不到一起的。听他讲,他们电视台的有点门面的男男
女女在外头全有情妇情夫,真他妈的的恶心!”我赶上去,拍拍李捷的肩,李捷
笑说:“和程宁交往一年,感觉自己老了十岁。现在和李茫在一起,好象重回纯
真年代----我是不是真的老了?”“胡扯什么呀!”我们两个一起笑起来,又往
前走,不时在残破的建筑前面停下来追思和感慨。
黄昏时候,我和李捷出了圆明园,回首望去,李捷说:“也许等过了几十年,
会发现我们自己的心田这样的荒芜、败落和凄凉,你却又无法停止追忆那些美丽
与繁华......有人说永恒最美,其实,这么来看,最美的都是转瞬即逝的!”“
走的最急的,总是最美的时光----还记得席慕蓉的这句嘛?”李捷笑起来,说:
“那时候最喜欢她的那一首,叫什么来着----‘生命原是要不断地受伤和复原..
....世界依然是一个温柔地等待我成熟的果园’,唉,我们现在已经开始追忆了
!在我这边好好玩玩吧,今天就别回你们研究生院了!”
我有些害怕晓晨她们为我担心,却又想她们应当知道我是和李捷在一起的,
也就宽了心。给夏剑黎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我在李捷这儿要玩一两天,夏剑黎
在那边低声问:“一天不行吗?”“我不知道李捷放不放我,----她要我帮她鉴
定男朋友呢!”“去年不就看过了嘛?”我转了身,见李捷站得比较远,小声骂
他道:“你这个傻子!她和程宁崩了啊,现在是一个新的男孩子!”“哦,他们
不是很好的吗?怎么说散就散了?”“算了,李捷在我边上呢,我不跟你白费力
气了!哼,现在象我这样专心的女孩子可不多了,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李
捷在那边阴阴地笑:“你们两个一年不见,怎么沟通的啊?难道就这样子褒电话
粥?”我和夏剑黎又匆匆讲了几句,告诉他李捷的传呼号码,挂了电话付了钱,
跟李捷回学校。
“瞧你,跟程宁散了,害得我们也坐不上林肯了,坐这土土的11路,唉....
..”李捷冷笑道:“你要是对他感兴趣,我可以给你介绍啊!你不记得他去年说
你‘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啦?!”“得得,朋友之那个不可欺啊。这个李
茫到底什么来头?”“没什么来头。一个北京小少爷。你看他挺凶的样子,好象
酷得不得了,其实人怪平实的......”
听说李捷和程宁的故事还是去年秋天。和夏剑黎分别了一个暑假,他打电话
说实习期刚完,从昌平回到了市区,想请假回学校看我,不知道行不行。我说不
如我去看你吧,正是秋天,听人讲香山的红叶应是红得如血似火的时候,而且李
捷一直让我有
空儿到北京玩玩,自己本说等大四的暑假实习时完此宿愿,现在有这么好的
机会,就先去“实习”一次吧。
到了北京,夏剑黎还有一天班。我就找了李捷,虽然暑假里在家见过面,隔
了两个月,依然兴奋异常。李捷问我来北京干什么对北京的初步印象怎样,我皱
皱眉,“虽然有心理准备,还是觉得受不了,这儿的秋风也忒恶了些,你瞧我的
皮肤:干的裂的,真见不了人呢!你用什么护肤品啊?真奇怪,你在这呆了三年,
还能如花似玉,我看北京街上的女孩子水色都不大好,所以才一个比一个的化妆
来掩饰......”李捷笑起来:“习惯就好啦。我就用小护士啊,效果挺好的,我
们屋有人用雅倩,好象也不错。你现在抱怨,将来嫁过来了,怎么办?”我惊讶
地望着李捷,有些茫然了,“嫁到北京?对啊,要是到北京来,这儿的天气我怎
么受得了啊?听说春天的风沙更恐怖呢,是吧?冬天我最不喜欢了,那么冷....
..”李捷冷笑起来,“我吓唬你呢。北京的冬天其实还好,有暖气,比我们家乡
好多了。现在蔬菜也多了,不必成天大白菜了。----瞧你那样,难道真的要嫁给
那个双胞胎哥哥啊?”我叹了口气,说:“放他到北京来时,根本就没想到这一
茬子事啊,一听说是银行,都兴奋死了,夏剑黎飞快就跟人签约了啊!”“得得
,真要过来了,这么多人都能受得了,就你一个贵族皮肤啊?对啦,来干什么了
,你?就看看夏剑黎?”“是啊,当然主要目的是来看你了,更主要的目的是看
香山红叶啊!”
李捷嚷嚷起来:“哇,你可真会享用呢,大老远地从合肥跑到北京来看树叶
子;我自敢儿在北京呆了好几年了,总说会有时间的,一直推到现在也没看成。
不行,这次要和你们一起去看看----喂喂,你不会嫌恶我这个送上门来的灯泡吧
?我这灯泡可是优质的呢......”我微笑地看着她,说:“我和夏剑黎在路上要
卿卿我我的,你不在乎吗?”李捷冷笑着说:“我当然也要带一个啦!”“谁啊
?”“哼哼,说出来吓你一跳,就是那个节目主持人程宁啊!”我着实吃了一惊
,叫道:“姐们,你可真够利害的呀,这样的名人也能勾到手?”李捷吃吃地笑
了起来,道:“等你见了他,你就不会再这么崇拜他了;还不照样吃喝拉撒睡;
台上西装革履光鲜照人,下了台,还不是个邋遢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