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竞惊讶于自己居然把郭涛拉出来,而目的再明显不过:不过是想引发罗岩
的嫉妒之心。她一直以为这样的做法十分庸俗可笑,然而却可笑地意识到自己也
陷入到这种俗套中去了。她曾经赞同过别人说的“爱,就是不自私,不嫉妒,不
贪婪”,现在当她以为自己多多少少在爱的时候,却恐慌地发现“爱,就不能不
自私,不能不嫉妒,不能不贪婪”,有爱,故有忧也有怖。想到这些,就自觉不
自觉地把两个人的谈话从郭涛身上引开了。罗岩犹在那边赔笑道:“我自己不在
乎这些什么节日生日的,所以就忘了。这是我的不对,以后一定改,好吗?”李
竞就笑起来,却道:“我也是打电话到你家好几次没人接才着急的。这些节日嘛,
说穿了,不就是人造出来的嘛。真地在乎的话,每天都可以庆祝的呀……”
百无聊赖的圣诞之后,又是百无聊赖的元旦。她和罗岩在电话里百无聊赖地
说着彼此的百无聊赖。罗岩就感叹道:“叫你来,你又不来,现在又说呆在家里
无聊。叫我怎么办?”李竞蜷在床上,一手拿着话筒,另一只手却玩弄着一只毛
茸茸的玩具狗,也叹气道:“其实,我也不是不想去啊。但是我没怎么开过高速
啊。”罗岩道:“那你才要开、要锻炼啊,你去过布法罗吧,到我们这儿,也就
多两个小时的路程,没关系的。”李竞又道:“再过一个星期就要去实验室干活
了,老板要回来了。”罗岩笑道:“所以要抓紧过来啊,等开学了,就更没时间
了。”
李竞换了一个姿势道:“照你说,我是非去不可了?”“非来不可。”“不
去不足以平民愤?”“不来天理不容!”。李竞“噗哧”一声笑出来:“你这整
个一个逼什么为什么嘛!”两个就都笑着。李竞停下来,叹口气道:“其实,我
最怕的是见面后我们会失望。”罗岩停了停道:“我们都看过照片啊。”“照片
有什么用啊,又不会说话!”“所以要见真人啊!照片再好看,也抵不上一个大
活人的一举手一投足感染人啊!”“谁说你好看了!臭美呗,你!”罗岩“呵呵”
地傻笑,李竞就心动起来,却叹口气闭了眼睛。罗岩在那边道:“你知不知道,
每次你叹气的时候,我都特别心疼。你这个叹息太具有杀伤力了!”李竞想说
“你的嗓音就能杀人呢”,却到底没说出来,只是道:“是嘛。”
半晌,李竞道:“要是我们见了面,感觉特别不好,怎么办?”罗岩笑道:
“再不好,两三天总可以忍受吧。”“感觉不好到要掉头就跑怎么办?”“你没
必要那么悲观吧。再说了,一个人的容貌就那么重要嘛?”李竞笑起来,却道:
“这是你说的。我可是很在乎一个人的容貌的!”罗岩在那边就道:“不好了,
我要被你抛弃了!我可是恐龙!”李竞笑道:“还好,不是癞蛤蟆呢!”罗岩在
那边笑得气短,直道:“你,你你怎么这么刻薄啊!”“你到今天才知道啊!”
“还不算晚,我要考虑跟不跟你见面了。”“怕了吧?呵呵。”……
尽管罗岩在电话里千求百请的,李竞还是没能说个爽快的“好”字,但是她
也知道自己真地在考虑去看罗岩了。她觉得这样的邀请,有着量变到质变的作用,
当然,其他外力的突然作用也不可小觑。李竞最终决定离家出走,还因为吴欣的
老公程放来了。
光是一起看电视时候吴欣的撒娇也就罢了,他们夫妻俩关起门来亲热却又关
不严实的声音,才让李竞尴尬万分。程放来后的第二个下午,李竞就跑到实验室
去避难了。在实验室,自然也没有心思做什么实验,倒是在网上把从自己家到罗
岩家的行车路线研究了个透彻,又打印了相关地图,似乎剩下的事情就是等罗岩
下一次电话里的邀请了。
当然,她一直顾虑着的还有天气。这半个月还是比较温和,虽然时不时地下
场雨或雪什么的。天气预报则在说最近的温度比多少年来的最高纪录还高了一度
还是两度,但又警告说:冬天还很年轻,随时还可能出现暴风雪的天气。李竞知
道天有不测风雪,倒也不去瞎担心了,只是想:真要去,一定是好天好日的时候
出发就是了。
下一次的电话里,罗岩却偏偏不提见面的事情了。李竞心里好笑,只好提示
说家里多住了室友的老公,感觉挺难受的。罗岩这才笑道:“那你还在家里做电
灯泡干什么?赶快来我这儿吧!这两天暖和得不行呢!”李竞笑道:“那我真去
了啊,你不害怕我是恐龙嘛?”罗岩笑道:“得了吧你,恐龙也是人人做得的!
我给你看看行车路线吧!”
当天晚上他们就研究好了路线的所有细节,包括李竞应该在哪儿停车吃饭,
在哪儿加油,在哪个路口上高速哪个路口进市区,细密妥当到无以复加。罗岩在
那边仔细叮嘱的时候,李竞一边认真地听,一边感觉心底有种温暖的东西渐渐涌
上来漫上来。这些事情她不是不会做,实际上也一直要求自己去做,不盲目地去
依赖别人;但是罗岩这样的关心还是感动了她。
收拾行李,李竞看着自己的一叠内衣,颇有些踌躇。有些是来美后买的,比
如那因价格太贵只买了两件的维多利亚的秘密,一黑一红,都是她喜欢极了的颜
色和式样;当然还有出国时疯狂采购的高质量内衣,因有母亲帮着的,大多都是
比较传统的白色带蕾丝花边的,也有浅浅的粉红色样的……李竞一人在家时,对
着镜子比画了半天,还是每种颜色挑了一件。然后又将平常没怎么戴的珍珠耳坠
检出来戴上,脖子上倒是普通的红色丝线玉质项链,于是就想这项链跟比较成熟
的耳坠似乎有点不协调,可又实在不太喜欢自己的珍珠项链和金项链,可怎么办
呢?一边胡乱想着,一边就飞红了脸,匆忙戴好了耳坠,对着镜子把头发托起来,
耳坠和项链就都在目力之内,一切居然都很协调,甚至美丽到让她有点不认识自
己了,竟怔怔地看了半天,才长叹一声放下了头发。坐回床上,李竞感伤地想:
这样美丽的自己如今也只能跟命运赌博了,只能在充满未知的罗岩身上下这青春
尾巴上的爱情一注了。
第二天早上十点多一切准备妥当了,先跟罗岩打电话说了自己正要出发,大
概下午三点到,又仔细描述了一遍自己车子的特徵。罗岩在那边大大咧咧地道:
“我一眼就会认出来的。快来吧!路上小心!”李竞挂了电话,跟刚刚起来吃早
饭的吴欣程放说了一声要去同学那里玩几天。吴欣笑道:“真羡慕你啊!来去自
由的单身贵族!”程放倒似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只道:“大冬天的,你开长途
可要小心了!昨夜里下了点小雪呢,不过现在都化尽了。今天看样子倒不象会下
雪……”李竞看见吴欣有些责谴程放的眼神,不敢多说,连忙就告别下楼了。
从家门口出来,转上绿林路,然后在交通灯前等着转上高速。李竞看着不远
处光秃秃的群山,黑一块白一块的,倒裸露着些真实和力度,跟春天的连青接黄、
夏天的流绿叠翠、秋天的漫红燃橙比起来,虽然不算美,却也算别有风情的样子
了。只是这冬季稍微长了些吧,近五个月呢。正漫漫地想着,后面人鸣了一下喇
叭,李竞看已经是绿灯了,忙着小心地转上了高速公路的加速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