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才吃几口,她又蹬蹬蹬地跑进卫生间,哗!只一下,就把刚才好不容易咽
下去的食物全呕出来了!她一跑,他扔了筷子马上跟着跑。她抱住马桶吐得天翻地
覆,他跪在她身後圈着她的腰难过得肝肠寸断!她是一个坚强的女人,每次吐完,
漱漱口,擦干眼泪,坐回饭桌再吃!将为人父,他喜悦又不安,自己的骨肉,正在
他爱着的女人身体里一天天地生长,这件事弄得他时不时地傻笑又惶惶不可终日。
铃铃铃!电话铃声兀自响了起来。“哈罗。”他心不在焉。
“老公,是我。”电话那头的女人一出声,他就傻了。
“你,你好吗?”他的舌头有些打结。自从四个月前她从北边来看过他以後,
他们就没再联络了。六年的婚姻,一路走来,越走越分岔了,不仅思路,连道路都
走成了南辕北辙。
“告诉你一件事,别高兴得疯掉噢!”妻还是那麽快人快语,他想。要在从前
,他会心跳气喘,一把把她捉进怀里。她聪明美丽,是当年的系花。他与一帮情敌
斗智斗勇周旋了三年才博得芳心。
“啥事?”他的嗓音四平八稳。四个月前她来看他时,他本该说分手的,可是
期期艾艾就是没说出口。她一反常态,热情如火也是他开不了口的原因,他们还缠
绵了几回,虽然是她挑起的,但他还是很内疚自责,他打算和她离婚的!在分居两
年以後。
“我怀孕了!高不高兴?第一个孩子做掉了,你一直不原谅我。我知道你爱孩
子!”她一直很自豪,自己是拿F-1签证来读书的,不像别的女人,靠F-2签证出国。
“你?你怀孕了?”他手中的电话差点儿落到地上,受惊的眼神与饭桌上的这
个她对个正着。她回他一个理解的微笑又往卫生间跑。她是他的房东,一个离过婚
年纪不小的女人。他看她跑过去的侧影心痛如绞!她姿色平平,无论从什麽角度看
,她都不算美丽。但她的温柔无边,仿佛是一张巨网,不,是黑洞!他整个人被吸
进去,找不到形体,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幸福!
“我就知道你不敢相信!上次去你那儿,我是故意怀上的!”她似有若无地叹
了口气。又说:“什麽博士?我不想要了!还是你和孩子重要。长期分居不好,我
好想念你!”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两年前,她有了硕士还要拿博士,让他自个儿去
找工作。她振振有词,我不做藤缠树,我要作为树的形像和你站在一起!
“这孩子好乖!我一点儿都没有害喜。”她没等他回答就径直说下去了。
“可是,这样分居,你一个人怀着孩子哪成?不如,不如......。”他想说不
如做掉,但无论如何说不出口。那也是他的血脉啊!一条生命呢!当初她执意做掉
第一个孩子,他是怎麽的伤痛噢!好比拿刀剜去了他的心肝。那时,他认为他们的
爱死了!她爱的是她自己!弃他和孩子如蔽履。
“我能行!实在不行,书不读了!买张机票飞到你那边儿,你还有一口饭给我
们母子吃吧?!”她格格地笑,他握电话筒的手出了汗,抓都抓不住,只好换一边
手。还是不行!他伸开五指,在裤子上猛擦。
“好啦!好啦!我要挂了,在实验室里打的,不可以太久。晚安!老公。”卡
嚓一声,那头挂了电话。他看看墙上的挂钟,九点二十一分。她那边该是十点二十
一分。抹一抹额角的汗,手掌一片津湿。他陷在沙发里不能自拔!
“别为难呵!一开始我就对你说了不是,我只要孩子!我不想再婚的。”她走
过来,坐在他的身边,温柔地握住他冰凉的大手,然後把它贴在自己的面颊上。他
低下头,吻着她的一头秀发,那股诱人的发香沁入他的心脾。他的胃开始痉挛,放
开她,直奔卫生间。
他乾呕几声,没有吐出什麽东西。跪在地上闭着双眼,深切的悲哀袭击着他。
他觉得他是在雅房分租,不过,收房租的不是他,是他爱过和爱着的两个女人,以
及两个未谋面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