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万维读者为首页 广告服务 联系我们 关于万维
专栏作者
解滨水井
一娴谢盛友
施化核潜艇
小心谨慎张平
捷夫茉莉
凡凡湘君
         专栏作者
容若俞力工
柳蝉赵碧霞
开心雨半窗
木然梦梦
上官天乙特务
圆月弯刀小放
         专栏作者
杨柳岸程灵素
法老王铁狮子
谷雨金录
莉莉小猫务秋
蓝精灵枚枚
有点红妆仙子
         专栏作者
索额图辛北
细烟王琰
水栀子多事
施雨汗青
男说女说林蓝
任不寐文字狱牢头
         专栏作者
老秃笔尹国斌
樱宁吹雪
少君老郸
白鸽子摩罗
朱健国王伯庆
小尼酒心
         专栏作者
伊可京东山人
润涛阎老么
风雨声望秋
峻峰直愚
王鹏令梦子
老黑猫俞行
 
[ads_url_inside]
 
State Farm Drama
网墨文集
 万维网读者->网墨文集->特务->正文
 专栏新作
 - 打雷了
 - 相知不在相识久 ---
 - 夜探红楼(181)
 - 夜探红楼(176-180
 - 夜探红楼(171-175
 - 夜探红楼(166-170
 - 夜探红楼(161-165

 
 
夜探红楼(51-55)

特务


 
  贾五正在琢磨,只见五儿扮的晴雯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二爷,娘娘派人来
找你,快去吧。”

  贾五听得声音不对,就问:“你怎么了?伤风了么?”

  五儿揉了揉鼻子:“还好,就是鼻子不通气儿,你快去吧。”

  贾五摸摸五儿的头,滚烫的,忙说:“你赶快回去休息吧,多喝点热水,发
发汗,叫袭人派人去请大夫。”


  袭人此时正在王夫人房里,进行每五天一次的工作汇报。

  袭人说:“我只想着讨太太一个示下,怎么变个法儿,以后竟还教二爷搬出
园外来住就好了。”

  王夫人听了,吃一大惊,忙拉了袭人的手问道:“宝玉难道和谁作怪了不成
?”

  袭人连忙说:“太太别多心,并没有这话。这不过是我的小见识。如今二爷
也大了,里头姑娘们也大了,况且林姑娘宝姑娘又是两姨姑表姊妹,虽说是姊妹
们,到底是男女之分,日夜一处起坐不方便,由不得叫人悬心。再说又有些轻浮
的丫头,成天价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正说着,邢夫人一掀帘子走了进来。袭人忙过去施礼,只见邢夫人把脸一沉
:“袭人出去!”

  袭人忙退了出去。王夫人奇怪地问:“嫂子,出什么事了吗?”


  凤姐房内。

  凤姐在炕上歪着,贾蓉在炕沿上半跪着。

  贾蓉笑着说:“我父亲打发我来求婶子,说上回老舅太太给婶子的那架玻璃
炕屏,明日请一个要紧的客,借了略摆一摆就送过来。”

  凤姐笑道:“也没见你们,王家的东西都是好的不成?你们那里放着那些好
东西,只是看不见,偏我的就是好的。”

  贾蓉向凤姐挤挤眼,笑嘻嘻地说:“那里有这个好呢,只求婶子再疼疼我吧
。”

  那凤姐只管慢慢的吃茶,出了半日的神,又笑道:“罢了,你且去吧。晚饭
后你来再说,这会子有人,我也没精神了。”

  贾蓉应了一声,方慢慢的退去。

  贾蓉才走,就听有人报:“太太们来了。”凤姐听了诧异,不知为何事亲来
,与平儿等忙迎出来。只见邢夫人洋洋得意,王夫人气色更变,凤姐心知不好,
忙陪笑问道:“两位太太今日高兴,到这里逛逛。”

  王夫人喝命:“平儿出去!”平儿见了这般,着慌不知怎么样了,忙应了一
声,带着众小丫头一齐出。

  凤姐也着了慌,不知有何等事。只见王夫人含着泪,从袖内掷出一个香袋子
来,说:“你瞧。”凤姐忙拾起一看,见是绣春囊,也吓了一跳,忙问:“太太
从那里得来?”

  王夫人见问,越发泪如雨下,颤声说道:“我从那里得来!我拿你当个细心
人,把合府上下都交给了你。谁知你也和我一样。这样的东西大天白日明摆在园
里山石上,被老太太的丫头拾着,不亏你婆婆遇见,早已送到老太太跟前去了。
”

  邢夫人早就看王夫人和凤姐不顺眼,荣国府的世袭是贾赦的,当家的女主人
就应该是自己,谁知道贾母偏心,把管家大权交给了王夫人。王夫人又交给了凤
姐。凤姐虽然是自己的儿媳妇,却仗着贾母宠爱,王夫人又护着,对自己敬而远
之,阳奉阴违。自己当媳妇受了那么多气,好不容易熬到婆婆了,却没有一个可
以出气的媳妇。今天总是找到机会了。

  邢夫人想到这里嘿嘿一笑,摆出婆婆谱来:“我且问你,这个东西如何遗在
那里来?”

  凤姐听得,吓得更了颜色,忙问:“太太们怎知是我的?”

  王夫人又哭又叹说道:“你反问我!你想,一家子除了你们小夫小妻,余者
老婆子们,要这个何用?自然是那琏儿不长进下流种子那里弄来。你们又和气,
当作一件顽意儿,你还和我赖!”

  凤姐听说,又急又愧,登时紫涨了面皮,便依炕沿双膝跪下,也含泪诉道:
“太太说的固然有理,我也不敢辩我并无这样的东西。但我纵有,也只好在家里
,焉肯带在身上各处去?还有那边太太常带过几个小姨娘来,皆系年轻侍妾,他
们更该有这个了。还有那边珍大嫂子,她不算甚老,她也常带过佩凤等人来,焉
知又不是他们的?再说园内丫头太多,保的住个个都是正经的不成?”

  邢夫人早听说凤姐和宁国府的贾蓉来往甚密,便冷笑一声:“那咱们和东府
断绝来往如何?”

  凤姐脸又是一红说:“太太说得是。咱们且平心静气暗暗访察,才得确实。
如今惟有趁着赌钱的因由革了许多的人这空儿,把周瑞媳妇旺儿媳妇等四五个贴
近不能走话的人安插在园里,以查赌为由,趁此机会,凡年纪大些的,或有些咬
牙难缠的,拿个错儿撵出去配了人。”

  王夫人听了便叫人传了周瑞家的等人进来。邢夫人又是冷笑一声:“你的人
手怕不大够吧?我把的陪房王善保家的叫来陪你们一起搜查如何?”

  一时,周瑞家的与吴兴家的,郑华家的,来旺家的,来喜家的五家陪房进来
了。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也来了。

  这王善保家正因素日进园去那些丫鬟们不大趋奉她,她心里大不自在,要寻
她们的故事,恰好生出这事来,便对王夫人说:“不是奴才多话,论理这事该早
严紧的。这些丫头们一个个倒象千金小姐了。别的都还罢了,太太不知道,一个
宝玉屋里的晴雯,那丫头仗着他生的模样儿比别人标致些,又生了一张巧嘴,天
天打扮的象个西施的样子,一句话不投机,他就立起两个骚眼睛来骂人。”

  王夫人自己生的丑,最恨的就是漂亮女孩子。自从贾政娶了赵姨娘之后,自
己守了二十几年的活寡,虎狼之年,日子实在难打发。现在到了更年期,更是喜
怒不定,听了这话,猛然触动往事,便问凤姐道:“上次我们跟了老太太进园逛
去,有一个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又有些象你林妹妹的,正在那里骂小丫头,这
丫头想必就是他了。”


                                (五十二)


  贾五骑着马在前面一溜儿小跑,茗烟骑着大青骡子紧紧跟着。才到鼓楼西大
街,路边忽然撞出一个衣衫褴缕的老妇人,几乎碰了贾五的马头。那马长啸一声
,前蹄立起一人多高,好不容易才停下,差点把贾五从马上甩了下来。

  那老妇人吓得一屁股坐到了路当中。茗烟跳下骡子:“嘿,老太婆!你找死
啊!”

  贾五急忙做手势止住茗烟,自己跳下马来,伸手去扶那老妇人,“大娘,您
摔得不要紧吧?”

  那老妇人躺在地上不动,用袖子蒙着脸嘴里叫着:“哎哟,可摔死俄啦,俄
都动不了啦!”

  茗烟骂道:“你个外地来的老帮子,还想讹上爷们儿不成!”

  贾五瞪了茗烟一眼:“你住嘴!”又从怀里掏出二十两银子,递给那老妇人
,“老太太,都是我不好,您先去找个大夫看看,如果不够再去我家找我。”

  那老妇人忽然“噗哧”一笑,从地上站起来,掸掸身上的土,“真是孺子可
教也,怪不得甘凤池喜欢你。”

  贾五一楞,忽然发现那老妇人其实也不老,特别是一双眼睛,象少女一样闪
着俏皮的光。

  那妇人在贾五的脸上仔细看了看,叹了一口气:“天门晦暗,恶运缠身,一
年之内,怕还有血光之灾呢。”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佛递给贾五:“你带着
这个吧,能不能闯得过去,就看你的造化了。”

  贾五刚要说什么,只见那妇人迅速闪入一条小巷子,就不见了。


  紫禁城内长春宫。

  贾妃慈爱地摸摸贾五的头,“又长高些了。皇上后天要开个千叟宴,要有诗
文比赛。我跟皇上说了,叫你来显露一下。”

  贾五心想:变法的事情困难重重,怎么还有这份闲心。他叹了一口气:“十
四阿哥最近有什么消息么?”

  贾妃脸一红,“他么,听说快到青海了。”

  太监秦六走进来跪下:“禀娘娘,内务府给您送冰块儿来了。”

  贾妃摆摆手。秦六指挥着两个小太监把一块二尺见方,半尺厚的冰块放到屋
子中央的金漆大木盆里,然后知趣地退了出去。

  屋子里顿时凉快了下来,贾妃抓了几个荔枝放在冰块上,对贾五说:“那天
娘来这里,说你不小了,也该考虑娶亲了。”

  贾五不由得脸一红,仔细听着。

  “老太太是希望亲上加亲。咱们家亲戚里面,说相貌,薛宝钗姑娘可是一等
一的,而且薛家大富,宝钗姑娘的脾气,身体都好。咱们贾府,你也知道,现在
是寅吃卯粮,出得多,入得少,这个架子马上就要支撑不住了。”

  贾五一听吃了一惊,忙说:“不,我不要娶宝姐姐。”

  “为什么?”贾妃奇怪地问:“她那么漂亮你还不喜欢?莫非,莫非你心里
有了别人不成?”

  “我,我喜欢林黛玉。”贾五吃力地说。

  “林黛玉?”贾妃的脸色马上沉了下来:“她虽然漂亮,可是身子那么单薄
,不象个有寿的。”

  “除了她,我谁也不娶。”贾五坚定地说。

  “你,”贾妃气得浑身发抖,“你不知道吗,”她压低了声音:“林黛玉其
实是四阿哥的女儿。四阿哥阴险毒辣,他,他害了我一辈子。”说着,牙齿咬的
咯吱地响。

  贾五走到贾妃身旁:“我知道四阿哥害了您。可是,父亲的帐不能算在女儿
头上。”他拉起贾妃的手:“我知道您一辈子为情所苦,您不愿意我也象您那么
苦吧,娘?”

  这个“娘”字叫得贾妃如五雷轰顶。她楞了好久,一把抓住贾五:“你,你
都知道了?”

  贾五点点头:“嗯,十四阿哥都告诉我了。”

  贾妃紧紧地把贾五抱在怀里:“孩子,孩子,我是你娘,我做梦都梦见你叫
我娘,你再叫我一声。”说着,泪如雨下。

  贾五含着眼泪叫道:“娘。”

  “好,好,好,”贾妃才说了几个字就泣不成声了。过了好一阵子,她擦擦
泪水,笑着说:“好,我今天就是死了也值了。你去吧,我回头跟老太太她们说
,给你娶林妹妹。”

  看着贾五远去的背影,贾妃不由得又掉下泪来。忽然看见地上有个明晃晃的
东西,拾起来一看,却是贾五身上掉下来的小玉佛,碧绿晶莹,佛像向着她哈哈
地傻笑。

  一个脑袋从窗外缩了回去,正是秦六。

  
                                (五十三)


  贾五高高兴兴地回到了荣国府,一想起要娶林妹妹为妻,不禁乐得心花怒放
。要不要先去告诉林妹妹呢?想着林妹妹那又羞又喜的样子,他忍不住又笑了。

  从王夫人的房前走过,忽然听得影壁后面有人说话。贾五放轻了脚步,只听
得王夫人说:“刚才你婆婆又来了,要咱们把府里的财政大权都交给她。否则她
就要把绣春囊的事情告诉老太太和两位老爷。”

  贾五偷偷伸过头去看,只见凤姐想了一会儿,对王夫人说:“太太,拳头缩
回来才好打人。府里现在反正已经是入不敷出了,不如就把这个烂摊子交给她们
,咱们积蓄力量,再慢慢挑她们的错儿,找机会反扑。”

  贾五听了心中一凛:好厉害的主意呀!后来毛泽东的大跃进搞砸了,饿死几
千万人,把刘少奇推出来收拾烂摊子,再搞文革整死刘少奇,还不是同样的手段
?

  正在此时,看见傻大姐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嘴里还唱着:

  “刮嗒板儿,唱刘海儿,刘海儿穿着花裤衩儿,谁做的,娘做的,娘哪儿呢
,早死了,呜呜呜呜呜呜呜~~~~”

  凤姐忙把傻大姐叫住:“喂,你那个花荷包是在哪里拾的?”

  傻大姐慌了神儿:“我不敢说,我不知道!”

  凤姐掏出一块栗子羊羹,剥开纸,递给傻大姐:“好丫头,别怕,有我在这
里,谁也不敢欺负你!”

  傻大姐嘴里嚼着羊羹,呜噜呜噜地说:“就在山石那边拾的,还听见有人讲
话,象是赵姨娘。”

  傻大姐走了。王夫人眉头紧锁:“难道是老爷送给赵姨娘的?”心里又是一
片妒火。

  凤姐心想:好啊,赵姨娘和邢夫人勾搭到一起去了,嘿嘿,哪咱们就比比,
看谁的手段高。不过,自己也得好好筹备一下,搞不好就是拼个你死我活。

  想到这里,凤姐对王夫人说:“看来咱们和我婆婆的事情是很难善了了。不
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真叫起真儿来,财大才能气粗。我看咱们
赶紧张罗着把薛姑娘和宝玉的婚事办了吧。一来薛家大富,二来薛姑娘又是个有
心机的人,咱们也好有个帮手。”

  贾五听到这里,不由得害怕了起来,他知道贾妃是个没有什么心眼儿的人,
如果凤姐设个什么圈套,说不定骗得她真同意自己娶了宝姐姐。只有,只有靠十
四阿哥来压压他们了。

  想到这里,贾五快步走进书房,给十四阿哥写信:

  父亲大人:

  儿今日进宫,和我母谈了儿的婚事。母亲亦同意娶林黛玉过门。只恐怕夜长
梦多,希望父王能写一封信给贾府,以玉成此事。

  祝父王旗开得胜,

  儿宝玉叩首

  写完了,盖上自己的图章,放进一个信封里。封面写上:大将军王亲启。

  贾五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把信揣在怀里,向怡红院走去。

  才进怡红院,就觉得气氛不对。袭人一脸乌云,却又似有得色,麝月眼睛红
红的,好像才哭过。贾五惦记着五儿,嘴里叫着:“晴雯,晴雯,”伸手就去掀
帐子。

  帐子里面空空的,只是一张床板。

  “咦,晴雯哪里去了?”贾五奇怪地问。

  麝月“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用手指着袭人:“你问她!你问她!”

  “嘿嘿,”袭人冷笑一声:“太太赶她出去,关我什么事!”

  贾五听了一愣:“快说呀,到底出什么事了?”

  麝月抽抽噎噎地说:“今天下午,太太派人把晴雯从病床上拉了去,一见面
就骂:‘好个美人!真象个病西施了。你天天作这轻狂样儿给谁看?你干的事,
打量我不知道呢!我且放着你,自然明儿揭你的皮!宝玉今日可好些?’晴雯一
听这话,便知有人暗算了她,给她打了小报告。虽然着恼,也不肯以实话对,只
说:‘我不大到宝玉房里去,又不常和宝玉在一处,好歹我不能知道,只问袭人
麝月两个。’太太说:‘阿弥陀佛,你不近宝玉是我的造化,我就看不上这浪样
儿!谁许你这样花红柳绿的妆扮!来人啊,收拾她的东西,给我撵了出去。’晴
雯才要分辨,王善保家的抡着扫帚就打了过来,边打边骂:‘贱丫头,有人生来
就是挨打当丫鬟,有人生来就是叼着金钥匙做公主,你小狐媚子就认命吧。’晴
雯病病歪歪的,就这么被赶了出去......”说到这里,麝月已经泣不成声了。


                                (五十四)


  贾五又惊又气,忙对麝月说:“晴雯现在在哪里呢?你快带我去看看!”

  袭人拉住贾五的胳膊:“二爷,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说吧!”

  贾五甩开袭人,拉着麝月,一溜儿小跑,出了大观园。

  后角门外,有三间土坯房。贾五叫麝月在外面守着,自己叫着:“晴雯,五
儿,”就推门走了进去。

  五儿因为着了风,又受了王夫人的歹话,病上加病,咳嗽了一日,才朦胧睡
了。忽闻有人唤她,强展双眸,一见是宝玉,又惊又喜,又悲又痛,忙一把死攥
住他的手,哽咽了半日,方说出半句话来:“我只当不得见你了,”接着便咳嗽
个不祝

  贾五也只有哽咽之分,扶着五儿坐起来:“好妹妹,都是我害了你。”

  五儿呜咽着说:“有什么可说的!不过挨一刻是一刻,挨一日是一日。我已
知横竖不过三五日的光景,就好回去了。只是一件,我死也不甘心的:我虽生的
比别人略好些,并没有私情密意勾引你怎样,如何一口死咬定了我是个狐狸精!
我太不服。今日既已担了虚名,而且临死,不是我说一句后悔的话,早知如此,
我当日也另有个道理。”说毕又哭。

  贾五拉起她的手,只觉瘦如枯柴,腕上犹戴着四个银镯,流着泪说:“先卸
下这个来,等好了再戴上吧。”因与她卸下来,塞在枕下。

  五儿擦擦眼泪,就伸手取了剪刀,将左手上两根葱管一般的指甲齐根铰下,
又伸手向被内将贴身穿着的一件旧红绫夹袄脱下,并指甲都递给贾五,“这个你
收了,以后就如见我一般。把你的袄儿脱下来给我穿,我将来在棺材里躺着,也
就象还在怡红院的一样了。”

  贾五把指甲放进荷包里,再看那红绫夹袄上绣着一匹飞马,上面八个字:“
天马行空,独往独来”还是自己写给她绣上去的。

  贾五心里一酸,忙把自己穿的小夹袄脱下,给她穿好,就势让她靠在自己的
怀里。

  不想五儿是虚弱透了的人,这么一折腾,早已经喘成一团了。贾五把手搭在
她的手腕上,只觉得脉象散乱,一种不祥的念头浮现出来。他把头贴在她耳边:
“好妹妹,我去给你请个大夫来吧。”

  五儿用力拉住贾五:“不,你不要走,你一走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贾五轻轻拍拍五儿的胳膊,“好,我不走。”对着窗外喊道:“麝月,你叫
茗烟去请王太医来。”

  麝月在窗外看着,早已是泪流满面,答应了一声就走了。

  五儿靠在贾五胸前,身体不住地发抖,过了好一阵儿,她平静了下来,苦笑
了一下,“宝玉,你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么?”

  贾五抱着五儿,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那发抖的身体,轻轻在她耳边说:“记
得,当然记得。”

  五儿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层红晕:“你不知道,我从那天以后,总是梦到你
。特别是前天晚上,梦到我俩,还有四娘,林姐姐,四个人到了一个荒岛上,远
远地离开了这个肮脏的地方。”

  她的眼睛忽然变得又明又亮,精神也显得好多了。贾五心里有点害怕,会不
会是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呢。

  五儿悠悠神往地说:“我们白天种田种菜,养鸡养鸭,织布绣花。到了晚上
,就围在火堆前,讲故事,说笑话,做诗。我才写了两句:谁家长笛飞春怨,玉
杯玲珑雁影寒,就醒了。”

  贾五忙说:“妹妹,你好好养病,等你病好了,我们就找个岛子去住上他几
天。”

  五儿凄然一笑:“我的病是好不了了。你知道,我再过两天就是十五岁了。
小时候有个算命先生说过,我是活不过十五岁的。我总在想,等我要死的前一天
,我就找个没人的地方,清清净净地离开。可是又总觉得是太孤独了。今天能死
在你的怀里,我真的是最高兴不过了。”

  贾五此时觉得心都要碎了,泪水一滴滴落在五儿胸前:“好妹妹,振作起来
,你不会死的。”

  五儿笑了,笑得那么安详:“宝玉,你流泪了。有你的眼泪送我,我死了也
安心。”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喃喃地说:“宝玉,我好冷,你抱着我,你抱紧
我......”声音越来越低。

  贾五紧紧抱着五儿,仿佛觉得有什么东西从他的怀里慢慢地飘了出去,五儿
的身体变的越来越冷。

  “五儿,五儿!五儿!!”贾五声嘶力竭地叫着。

  五儿平静地笑着,象睡着了一样。

  贾五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五十五)


  月光下,荣国府花厅小院。

  邢夫人坐在葡萄架下的柳条椅上乘凉,手里提着一串儿钥匙,得意地甩来甩
去。三十五年,三十五年啊,总算把这贾府的财政大权夺回来了。实在是来之不
易。要提防王夫人和凤姐再夺回去。一定要培养自己的心腹人,光一个王善宝家
的可不行。

  赵姨娘一扭一扭地走了过来,看见邢夫人,马上满脸堆笑:“哟,太太在这
儿哪。听说以后这府上的家务就归您管了,我这儿给您恭喜啦!”

  邢夫人心里一动,笑着说:“这府里千头万绪,我哪儿忙得过来呢,你抽空
儿来帮帮我吧!”

  赵姨娘一拍胸口:“只要太太看得起我,咱这一百来斤儿就交给您了!”

  邢夫人亲亲热热地拉着赵姨娘的手说:“我知道凤丫头和二太太她们结党营
私,排挤你。我心里早把你当了左膀右臂了。再加上三丫头,我们也不输于她们
。呆会儿抄查大观园,我怕王善宝家的一个人,给凤丫头她们耍了。你也跟着一
齐去抄好不好?”

  赵姨娘是个没事还要生事的人,听到这里心中大喜:“太太,您就交给我吧
,保险把那大观园翻他个底儿朝天!”


  贾五醒来,发现自己是躺在怡红院的床上。肯定是茗烟他们把自己抬回来的
。觉得口渴难耐,才要叫晴雯,猛地想起五儿已经死了,不由得眼泪又流了下来
。

  忽然听得外面脚步嘈杂,有人敲门。袭人嘴里应着:“来啦,来啦,谁呀,
这么深更半夜的------哟,是二奶奶呀,什么事儿啊?”

  凤姐进来笑着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叫宝玉。是丢了一件要紧的东西
,因大家混赖,恐怕有丫头们偷了,所以大家都查一查去疑。”一面说,一面坐
下吃茶。王善保家的和赵姨娘等搜了一回,又细问这几个箱子是谁的,都叫本人
来亲自打开。袭人因见这样,知道必有异事,只得自己先出来打开了箱子并匣子
,任其搜检一番,不过是平常动用之物,随放下又搜别人的,挨次都一一搜过。

  贾五听说搜查,先是一惊,又想到林妹妹的玉碟和十四阿哥给自己的金丕令
箭早都被自己用油纸包好,藏在大槐树上的老鸹窝里了。别的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索性继续装睡。


  王善保家的查看了一阵儿,也无甚私弊之物,回了凤姐,要往别处去。凤姐
说:“你们可细细的查,若这一番查不出来,难回话的。”

  赵姨娘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封信,封皮上写着:“抚远大将军王亲拆”,就悄
悄收进了自己怀里,然后说道:“都细翻看了,没什么差错东西。虽有几样男人
物件,都是小孩子的东西,想是宝玉的旧物件,没甚关系的。”凤姐听了,笑道
:“既如此咱们就走,再瞧别处去。”

  说着,一径出来,凤姐向王善保家的道:“我有一句话,不知是不是。要抄
检只抄检咱们家的人,薛大姑娘屋里,断乎检抄不得的。”王善保家的笑道:“
这个自然,岂有抄起亲戚家来。”凤姐点头道:“我也这样说呢,咱们去林姑娘
那里吧。”

  赵姨娘听了暗暗纳闷:“为什么凤姐不让抄宝姑娘却要抄林姑娘?两人还不
都一样是亲戚?莫非宝钗那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潇湘馆外。

  弘历听听房子里面没有动静了,估计都睡着了,就轻轻撬开窗子,爬了进去
。记得上次黛玉说过信是在梳妆台的抽屉里,弘历趁着月光,拉开梳妆台的抽屉
,翻来翻去。找到一个小包儿,里面有一封信,凑到窗口一看,最后几行写着:

  “汝冰雪聪明,善体人意,不失天寅贵胄之气质,只是造化弄人,误落我林
家。更可怜吾林家三代单传,竟断香烟于此也。吾已自知来日无多,人之将死,
其言也善,唯愿有日汝能重返雍王府得享天伦之乐。亦望汝能点悟我林家之子,
令其认祖归宗。则吾虽死亦不朽矣。

  父林如海泣血手书”

  “就是这个了,”弘历心中一喜,把信揣进怀里。

  正在此时,听到外面传来许多人的说话声。弘历暗叫不好,急忙又从窗子跳
了出去,钻进了小树林。

  黛玉已睡了,忽报说这些人来,也不知为甚事。才要起来,只见凤姐已走进
来,忙按住她不许起来,只说:“睡罢,我们就走。”这边且说些闲话。那个王
善保家的带了众人开箱倒笼抄检。

  黛玉心里大惊,林如海那封信被抄出来可不是玩的。

  过了一会儿,只见王善保家的得意洋洋地拿着个寄名符儿,一副束带上的披
带,两个荷包并扇套,走了过来请凤姐看。套内有扇子,打开看时皆是宝玉往年
往日手内曾拿过的。

  凤姐笑着说:“宝玉和他们从小儿在一处混了几年,这自然是宝玉的旧东西
,这也不算什么罕事,撂下再往别处去是正经。”

  紫鹃笑道:“直到如今,我们两下里的东西也算不清。要问这一个,连我也
忘了是那年月日有的了。”王善保家的听凤姐如此说,也只得罢了。

  看着众人走远了,黛玉忙爬起来,打开梳妆台的抽屉一看,里面翻得乱七八
糟,什么都在,只是那封信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