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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探红楼(76-80)

特务


  “这两个字,好像是-----是白花,白花是什么意思?”薛姨妈疑惑地问。

  “这个,”高士奇挠挠头,“您看下面的这几道子,画的好象是一条小溪似
的。”

  宝钗仔细看了一会儿,笑着说:“你们看,这两个字和下面的道道儿都是在
沾了血的地方---------”

  “对呀!”高士奇一拍大腿:“妹妹真是聪明!这图肯定是用隐形药水写的
,沾了血才会显出来。”说着一口咬破了自己的中指,蘸着血在那红绫上涂抹着
。摇曳的烛光下,金红色的绫缎渗上殷红的鲜血,腥腥的血味弥漫在诡异的气氛
中。宝钗不由得害怕起来。

  慢慢地,在下面半幅,现出来了一张图。画的是一条小溪,溪水里卧着一头
黄牛,溪岸上有一棵大松树。

  “咦,有意思,黄牛怎么会泡在水里呢,应该画水牛才对。”薛姨妈说。

  高士奇继续用手指涂抹着,在上半幅显出了十四个字。

  “一径青石白花瘦,卧水黄牛消息透,”宝钗念着,“这好象是一首打油诗
么,还差两句吧,是什么意思呢?”

  三人苦思瞑想了一会儿,谁也猜不出是什么意思。高士奇叹了一口气说:“
我听说这红绫有两块,一阴一阳,看来果真是如此。我们只有设法找到那一半红
绫,阴阳合璧,才能解开这个迷。”

  看着高士奇那沮丧的样子,宝钗笑着说:“士奇哥哥,那你把它拿去仔细研
究好了。”

  高士奇摇摇头,“这红绫已经有三百多年了,也是一件通灵的宝物了。除非
是有缘人,再不能把两个半块红绫复合在一起的。我是缘分不够啊,那半幅到了
手上还丢掉了。妹妹稳坐家中居然就能得到这半幅红绫,真是天缘凑巧,或许还
能再有缘找到那一半也未可知,还是你好好收着吧,等待机缘。”说着把那红绫
又交给了宝钗。

  “妹妹,阿姨,”高士奇的脸色凝重起来:“复辟大顺朝的事情,我已经忍
了五十多年了,一直不敢动手。那康熙实在厉害,我自觉不是他的对手。现在机
会终于来了,康熙年老多病,而且他们父子相争,四阿哥还给康熙下了毒,怕他
也离死不久了。等康熙一死,如果我们能挑动四阿哥和十四阿哥打起来,就能坐
收渔人之利。。。。。。”

  正说到这儿,莺儿跑了进来:“高大人,您家的管家高大找您来了。”

  话音刚落,高大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老爷,老爷,不好了,听说皇上把
您的官儿给撤了!”

  “啊?”高士奇吃了一惊,自己还没有正式开始活动呢,怎么会被发觉了呢,
康熙真有这么厉害?忙问:“听谁说的?为什么?”

  “听张中堂的家人说的,皇上不知道为了什么,一下子罢了好多的大官,您
的处置是免去一切职位,交部议处,圣旨明天一早就下来。”

  高士奇心中一沉,罢官还好说,万一要抄家,自己写的那复辟的计划如果被
翻出来,岂不是大糟?想到这里,匆匆和薛姨妈和宝钗告别,跟着高大回府去了。

  看着高士奇急急离去的背影,宝钗不由得担心了起来,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
么,而且人品才识比薛蟠要强上百倍,只是年纪大了一点儿。那么他和自己的父
亲要是活着,快该有七十多了吧,比自己的娘大三十来岁呢。士奇哥哥比李纨恐
怕也至少大二十岁以上。那天听小丫头们子讲,最让女孩子动心的,就是风度翩
翩,才识过人,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没想到娘和李纨都是活生生的例子。自己
要是遇到那种场合不知道会怎么样。自己现在虽然喜欢宝玉,但是他比自己还小
,许多想法也老不合拍,好像也是一种可有可无的感情,只是那天他被打以后给
他上药,才有一点怜爱的感觉。而且,他好象是十四阿哥的儿子,十四阿哥可是
自己的杀父仇人啊。

  宝钗叹了一口气,回到自己房间里,把那红绫收好,天色不早,还是睡了吧。

  宝钗躺在床上,翻来复去地睡不着。她翻开枕头,拿出藏在下面的一把匕首。
她轻轻拔出匕首,那剑身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从七岁起,娘就给自己灌输复仇的
思想,爹是十四阿哥杀的,一定要报仇。小小的女孩子,就没有了童年,总是学
习着如何讨好别人。娘先是想送自己进宫,好接近皇帝,找机会离间他们父子,
挑动他杀了十四阿哥。唉,娘也不知道为女儿想想,宫中寂寞,像坐牢一样,好
人家的女儿躲都躲不及呢。幸亏皇上这两年停选秀女,自己才逃过了这一劫。近
些天来,娘猜出了宝玉是十四阿哥的私生子,又想让自己嫁给宝玉,以后着机会
暗算十四阿哥。娘为了对父亲的爱,怎么就忍心牺牲女儿的一生呢?而且今天听
来,父亲是为了走私鸦片被杀的,虽然目的是为了复辟大顺,手段也太不光明了。
自己要是真的杀了十四阿哥,那么他的儿子也要报仇,宝玉会不会要杀自己呢?
真是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迷迷糊糊中,宝钗好像看到宝玉从窗前走过,她起来悄悄地跟在后面,见宝
玉穿过月亮门,走到一棵大松树下。树下坐着一个人,手提大锤,正是十四阿哥。
宝玉和他说了什么,他一声冷笑,随手一挥,“喀嚓”一声,碗口粗的松树拦腰
被打成了两截。宝玉走了,他好像好疲乏的样子,半躺在椅子上睡了。机会来了,
宝钗拔出匕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月光照在十四阿哥的脸上,平时那么威武的
汉子,现在却睡得像孩子一样,嘴角上还留着俏皮的微笑。宝钗不由得呆住了,
手里的匕首高高举着,就是落不下去。十四阿哥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忽然猛地
一伸手臂,抓住了宝钗的手腕。宝钗吓坏了,大叫一声,奋力挣扎着,谁知脚下
一滑,整个人都倒进了十四阿哥的怀里。

  “姑娘,姑娘,快醒醒,做恶梦了吧?”

  宝钗睁开眼睛,原来是个梦,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
右手手腕上麻酥酥的,好像真被人握过似的。


                             (七十七)  


  康熙一天之内,下了十几道旨意,或革职,或贬官,朝中重臣几乎没有不触
动的。上书房大臣马齐,革去侍卫大臣,太子少保;文渊阁大学士高士奇免去一
切职位,交部议处;文华殿大学士王剡革职,充军黑龙江;大学士席哈纳,方苞
赐金还乡,非宣诏不得入京;上书房大臣张廷玉降职两级,以观后效;吏部尚书
王子服免职,打入天牢侯审。

  十四阿哥忧心忡忡地站在康熙身边:“父皇,这些人都没有什么大过错的,
这样处分是不是太严厉了一点儿?”

  康熙叹了一口气:“老十四啊,这些人把持朝政多年,手下各有一批势力,
门生故吏,盘根错节,遍及天下。别看他们对我唯唯诺诺,其实哪个也不是省油
的灯。就拿那高士奇来说吧,没有一天不在设法扩充自己的势力,可是偏偏又让
你挑不出他的错儿来。你搞变法改革,肯定会触动这些人的利益。那些老狐狸们,
不用说公开反抗,就是消极不配合,就够你一呛。我近来觉得身体不错,再挺上
个三五年该没有问题。扶上马,再送一程。我不马上立你坐太子也就是这个意思,
这段时间我唱白脸,整顿官吏,该贬的贬,改免得免;你唱红脸,提拔有为的青
年才俊,那些被我打倒的人,如有可用的也由你来给他们平反,这样就是我死了
以后,你手下也有了可用之人。”

  十四阿哥恍然大悟:“谢谢父皇的苦心。”

  康熙点点头:“你就集中精力,把变法和青海战事抓好。整顿吏治,特别是
抓贪官的事,你心肠太软,我想交给你四哥去办。”

  雍王府。

  雍正坐在花厅中央,一面逗着怀里的波斯猫,一边哼着京戏:“褚葛亮在城
头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烟尘起,果然是司马发来的兵......”

  乌思道悄悄地走了进来,站在下首:“王爷,刚才秦六来报告,说皇上又跟
十四阿哥密谈了。”

  “哦?”雍正眉毛一立:“都说了些什么?”

  “皇上说罢免了那些官员,好让十四阿哥安排他自己的人。”

  “嘿嘿,”雍正冷笑一声,“老十四一贯标榜清高,不结党营私,他能有什
么自己的人?”

  “这次不同了,”乌思道凑近一步:“有不少穷酸支持他的变法改革,想捞
个官儿当当,而且有皇上给他保驾护航。皇上说了,之所以不立十四阿哥当太子
,就是怕他成为众矢之的。现在皇上亲自唱白脸,让十四阿哥唱红脸,去拉拢人
心。”

  雍正的脸色马上沉了下来:“那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乌思道嘻嘻一笑:“皇上打得也是如意算盘,觉得自己还且能活着呢,想等
十四阿哥变法有了眉目,威信大涨的时侯再立他当太子。可是如果皇上活不了那
么长呢?他原来的心腹都被他自己打倒了,而十四阿哥的人又没有站住脚。”

  雍正捋着胡子:“你是说--------”

  “王爷,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乌思道阴森森地说:“皇上不是叫您
整顿官吏么,您就乘机把皇上打倒的人都收罗过来,再叫年羹尧报个紧急军情,
把十四阿哥再骗回青海,然后您给皇上的药酒里加点什么,嘿嘿,”

  雍正点点头,暗想这家伙的心真够黑的,居然劝自己把父亲毒死。事成之后
也不能留他的活口,他知道自己的秘密太多了。

  看着雍正不说话,乌思道想了想,又说:“王爷,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咱们如果能从十四阿哥那里挖一个人过来当奸细,事情就更有胜算了。”

  雍正摇摇头:“难啊,老十四现在正走红,他的人怎么肯跳槽?”

  “王爷,现在就有个机会,”乌思道得意地说:“您知道贾雨村那小子吧?
现在是十四阿哥倚重的笔杆子了。前两天有个叫石达的在顺天府把贾雨村和贾赦
给告了,说他们私立名目,巧取豪夺,逼伤人命。”

  “啊,有这回事儿?”雍正的兴趣马上来了:“哪个小子那么大的胆子,敢
告他们?”

  “嘿嘿,说来也有意思,”乌思道笑着说:“他们贾府里,婆婆和儿媳妇争
经济大权。本来那儿媳妇娘家后台硬,婆婆只好忍气吞声。可是后来那儿媳妇有
件事被婆婆抓住短儿了,只好把管家的钥匙交了出去。那儿媳妇心有不甘,打听
到了逼伤人命这件事儿,就暗地叫人找上那家被打死的侄儿,让他把自己的公公,
就是贾赦,连同贾雨村一起告了下来。”

  “哈哈,有这样的女人,”雍正笑着说:“敢做敢为,还真是个人才么。”

  “可不是,她外号叫凤辣子,厉害得不得了,不过也是个大美人儿呢。”

  “比你的赵姨娘怎么样呢?”雍正打趣地问。

  “春兰秋菊,春兰秋菊,”乌思道吱吱唔唔地说:“各一时之羲也。”


                             (七十八)


  快到中秋节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中秋分外明。爽不爽的倒说不清楚,不过月亮倒是真
亮,晃的人几乎不敢正视。这也难怪,康熙年间,空气污染这个词儿还不存在呢。
贾五第一次不和母亲在一起过中秋,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自己的老妈为人絮
叨得很,一天价在自己耳边嘟囔:“不要喝凉水,”“衣服不能乱丢,”“碗怎
么老洗不干净,”“看你这个邋遢样子,以后怎么娶得着媳妇!”老爸当然最知
道老妈的脾气,那年从美国回来,送了他一件钥匙坠儿“老妈随身带”,按一下
第一个钮,出来一个愤怒的女人声音:“Stop it!”(住手!);按第二个钮,还
是那个声音说:“I told you so!”(我早告诉你来!);再按第三个钮,那个声
音喊道:“Are you happy now?”(你现在高兴啦!)逗得全家哈哈大笑。他们也
挺有意思的,离了婚还是好朋友。唉,老听不见老妈的叨唠,怎么还怪想的呢。

  贾五走出房门,一阵凉风吹来,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转身回去,打开衣柜想
找件厚点的衣服,翻来翻去,也不知道袭人是怎么收拾的,怎么全是夏天的衣服
呢。一道红光在灯下一闪,他顺手抓了起来,是蒋玉函送给他的那条大红汗巾。
那天自己就是系着这一条,挨了打,上面染了好多自己的血,五儿拿出去给自己
洗的。

  “五儿!”想起五儿,贾五的心象针扎了一样,“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语泪
先流”,他的眼睛模糊了,耳边又响起五儿那悲凄的歌声:“小白菜啊,地里黄
啊,三两岁上,没有娘啊~”

  “宝玉,发什么呆呢?”黛玉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贾五擦擦眼睛,“没,没什么,妹妹请坐。”

  黛玉坐下,顺手把贾五手里的大红汗巾拿了过来:“哦,你又在看这个呀,
我记得上面还有几句好奇怪的诗呢,哈哈,在这里:峨嵋金顶老庙后,大松树东
一丈六。”

  黛玉把那汗巾凑到灯下仔细看:“宝玉,这汗巾的面子和里子不是一样的材
料,面子是苏绣,里子是个好奇怪的薄绫,好象还缝了好几层呢。”

  贾五凑过来一看,可不是,迭了好几层缝上的,那字就在最外的那层红绫上
。那么,是不是里面还有字呢?贾五看看黛玉,黛玉笑着拉开他的抽屉,拿出一
把小银剪子,轻轻把线拆掉,把面子和里子分开。

  黛玉把迭在一起的红绫里子铺开在桌子上,还是只有那两句话:峨嵋金顶老
庙后,大松树东一丈六。

  黛玉扶着头想了一想,叫道:“紫鹃~”

  紫鹃笑嘻嘻地从门外走了进来:“姑娘,什么事儿?”

  “你去厨房要一碗鸡血来,要是没有,别的血也行。”

  “干吗,你俩要做血豆腐啊?”紫鹃笑着出去了。

  黛玉凑到宝玉耳边:“那天不是沾了你的血才显出字来的么,我猜这可能是
用什么药水写的,遇血才能显示出来。”

  黛玉的头发稍扫到贾五的脸上,痒痒的,心里一热,不知道说什么好。

  黛玉轻轻地在贾五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喂,你又发什么呆啦?”

  “没,没什么,”贾五不好意思地说,他猛然间想起那天在栊翠庵偷听到的
妙玉和柳湘莲说的话,就源源本本地告诉了黛玉,最后说:“他们就在找什么有
藏宝图的红绫呢。”

  黛玉惊奇地睁大了眼睛:“有这回事?怪不得那妙玉----------”

  “姑娘,来喽~”紫鹃兴冲冲地走进来:“厨房说今天没有鸡血,你们就做鸭
血豆腐吧。”说着把手里的一小碗血放在桌子上。

  黛玉点点头:“好吧,这儿没你事儿了,出去玩去吧。”

  “什么呀,好事儿不背人,”紫鹃噘着嘴出去了。

  贾五和黛玉相视一笑。黛玉团了个棉花球儿,递给贾五。贾五用棉球蘸着鸭
血,在红绫上涂抹着。渐渐地,抹过得地方现出黑色的字迹来了:“此峨嵋非彼
峨嵋,怒江水逝彩云飞。”再抹过去,是半附地图。

  “看来真的是这个了,”黛玉激动地说,“天啊,怎么会落到你的手里。”

  “就是,”贾五也奇怪起来,这地图是无价之宝,蒋玉函是从哪里得来的呢
?怎么又会送给自己呢?妙玉那里还有半副,凑起来就齐活了。可是自己在搞变
法,又不想造反,要这玩艺儿有什么用呢。倒是妙玉在千方百计地找着藏宝图,
万一她要是知道了--------

  贾五的面色凝重了起来。黛玉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宝玉,这红绫怕也是不
详之物,要染了血才能显出字来,以后还不知道要多少人的鲜血呢。”

  贾五点点头,血淋淋的红绫随着灯光微微晃动,似乎有个血影子在狞笑。他
忽然想起自己小的时侯,就是老爱这样拿着那红绸子的红领巾。“红领巾是用烈
士的鲜血染成的”,老师总爱这么说。就把这么个血淋淋的东西围在脖子上?他
忽然觉得好滑稽。


                             (七十九)


  袭人和麝月抬着个大红漆盒子走了进来。

  “分月饼喽,分月饼喽,”袭人笑嘻嘻地说:“哦,林姑娘也在呀,来一块
尝尝。”

  黛玉站起来,把贾五遮在身后。贾五急忙把那块红绫藏在桌子下面。黛玉笑
着对袭人说:“好啊,叫我看看,今年有什么好月饼。”

  袭人和麝月把盒子放在地下,打开第一层:“自来红。咦,今年怎么发这种
了?硬得象砖头一样,能打死人的。”

  再打开第二层,“自来白。”麝月不高兴了:“这玩艺儿怎么吃啊?”

  再打开第三层,又是自来红。

  麝月气鼓鼓地打开最下面一层,又是自来白。

  贾五忍不住笑了。这月饼也是两百年一贯制,没有变化么。

  “往年中秋节,什么样的月饼都有,”麝月忿忿地说:“今年大太太当家了,
就知道图省钱,用这种最便宜的东西来糊弄咱们。”

  “好啦,好啦,”贾五安慰麝月说:“你拿几吊钱,叫茗烟到街上去买些好
的回来。”又转向黛玉:“妹妹,你喜欢什么样的月饼?”

  “我喜欢苏式月饼,”黛玉回忆地说:“皮白白的,酥酥的,一层一层的,
里面有枣泥,莲蓉,豆沙,核桃,一咬一掉渣儿的。那年我还小,李奶奶抱着我,
我两手捧着月饼,我咬一口,她咬一口,掉得满身都是渣儿。唉,李奶奶现在也
不知道怎么样了。”说着她的眼圈儿又红了。

  正在这时侯,只见侍书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副花笺送给贾五。贾五笑着说:
“可是我忘了,才说要瞧瞧三妹妹去的,可好些了,你就来了。”

  侍书说:“姑娘好了,今儿也不吃药了,不过是凉着一点儿。”

  贾五和黛玉展开花笺看时,上面写着:

  妹探谨奉二兄文几:

  前夕新霁,月色如洗,因惜清景难逢,讵忍就卧,时漏已三转,犹徘徊于桐
槛之下,未防风露所欺,致获采薪之患。昨蒙亲劳抚嘱,复又数遣侍儿问切,兼
以鲜荔并真卿墨迹见赐,何其惠爱之深哉!

  今因伏几凭床处默之时,因思及历来古人中处名利之场中,犹置一些山滴水
之区,远招近揖,投辖攀辕,务结二三同志盘桓于其中,或竖词坛,或开吟社,
虽一时之偶兴,遂成千古之佳谈。

  妹虽不才,窃同叨栖处于泉石之间,而兼慕薛林之技。值此中秋,风庭月榭,
惜未宴集诗人,帘杏溪桃,或可醉飞吟盏。孰谓莲社之雄才,独许须眉,直以东
山之雅会,让余脂粉。若蒙棹雪而来,妹则扫花以待。

  此谨奉。

  黛玉看了,不觉喜的拍手笑道:“倒是三妹妹来的高雅,我们就去商议吧。”

  “什么好事儿啊,你们这么乐?”宝钗笑着走了进来,后面两个小丫头抬着
个大盒子。“来,尝尝我家的月饼。”

  麝月带着屋里的小丫头们一哄而上:“哇,这么多好吃的月饼啊,苏式的,
广式的,杏仁的,蛋黄的,火腿的,莲蓉的,还有茶叶的呢。”

  贾五笑着给宝钗让座:“谢谢姐姐惦记着我们,你还是搬回园子里住吧,三
妹妹又要开诗社呢。”

  黛玉听得贾五说“我们”,心里热乎乎的,也笑着说:“是啊,姐姐一走了
这园子里就冷清多了。”

  宝钗坐下来说:“不用了,太麻烦。反正离得也不远。要开诗社呀,我告诉
你们个好消息,你们猜猜谁要来了?”

  “是,是宝琴妹妹吧?”贾五问。

  黛玉在桌子下面狠狠地踩了贾五一脚,嘴上却笑嘻嘻地说:“是啊,是宝玉
天天盼望的宝琴妹妹吧?”

  贾五疼得咧了咧嘴,尴尬地笑了笑。

  宝钗笑着说:“不单单是她呢,还有她的一个拜了把子的姐妹。是个外国美
人,黄头发,蓝眼睛,和自鸣钟上画的西洋美人一模一样。是从什么真真国来的,
还会说中国话呢。”

  黛玉听了大感兴趣:“真的呀,姐姐,你一定要把她请来让我们看看。”

  “行啊,”宝钗点点头,“听说她还会做诗呢,正好加入我们的诗社。”

  “对呀,对呀,”黛玉拍着手说:“她们什么时侯来呀?”

  “明天就到,”宝钗说:“后天不是中秋么,我们就叫她们来这里赏月做诗
好不好?”

  “妙极了,”黛玉高兴地说:“宝玉,你把三妹妹请来商量一下呀?”

  “呵呵,看你急的,”贾五笑着说:“干脆我们一起去三妹妹那里好不好?”

  三人站起来,正要往外走,一阵风吹来,掀起桌布一角。红光一闪,桌布又
落了下去。

  “怎么好象是自己那块红绫?”宝钗心中疑惑:“莫非是我看花了眼了?”

  
                              (八十)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虽然今天是中秋了,月亮明显的缺了一小条边儿。“天
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常圆”,世上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呢?

  秋爽斋前,临池塘的大柳树下,两个大八仙桌拼成个长方形。探春做东,坐
在主人席。左手边是迎春,惜春,黛玉,宝玉;右手边是宝钗,湘云,还有两个
空位子留给宝琴和那个西洋女孩。

  黛玉笑嘻嘻地看着湘云:“云丫头,听说你大喜呀!”

  湘云满脸飞红,也笑着说:“怎么,你着急啦,那还不赶快嫁给他!”说着
一指贾五。

  黛玉也羞红了脸:“死丫头,看我不撕你的嘴!”起身就要来捉湘云。

  “林姑娘,小心,小心,靠边蹭油了您哪~~”莺儿和侍书抬着个大篓子走过
来放在桌子上:“新蒸的大闸蟹来喽,大家快吃吧。”

  探春站起身来:“不到庐山辜负目,不吃螃蟹辜负腹,谢谢宝姐姐送给我们
的螃蟹。”

  宝钗笑着说:“自家姐妹,客气什么,”说着招呼大家:“快吃吧!”

  小丫头们把碗碟,姜,醋,酱油,调料都摆了上来。

  黛玉说:“别忙,我们等等宝琴妹妹吧。”

  “不用,”宝钗一面给大家夹螃蟹一面说:“她去驿站接那个外国女孩了,
一应酬起来,说不定耽误多久呢。”

  贾五剥开一个螃蟹,用筷子把油汪汪的蟹黄夹到黛玉的碟子里:“妹妹,你
吃这个好么?”

  黛玉点点头,拿起装辣糊油的青瓷小瓶往贾五的碟子里倒了几滴:“你不是
爱吃辣的么,加点儿这个。”

  那辣糊油也是贾府的一绝,跟平常北京人吃的炸辣椒糊不一样,是选了上好
的辣椒子儿,用酱油和香料腌上一年,再晒干,用鸡油和素油各半,把辣椒子儿
炸的半焦,然后捣成糊状。吃起来又香又脆又辣。贾五辣得满头大汗了,还忍不
住要再放点儿。心想应该把这个作法学会,以后回到2000年,开个工厂,肯定能
赚大钱。

  众人吃螃蟹吃得正高兴,只听得莺儿叫道:“琴姑娘来了!还有那个外国美
人儿!”大家抬头望去,只见宝琴拉着一个金黄头发的女孩,兴冲冲地走了过来。

  走到近前,宝琴笑着说:“对不起,我们来晚了,这是我的结拜妹妹。”那
女孩用带点山东口音的官话说:“大家豪啊,偶叫珍妮。”

  湘云走到那女孩面前,拉起她的手:“哇,你的眼睛好漂亮,象海水一样呢。
我是宝琴的姐姐,也就是你的姐姐啦。”

  那女孩叫了一声:“姐姐。”

  黛玉笑着说:“云丫头,你疯什么,别吓着人家。”

  探春急忙张罗着让宝琴她俩入席,宝钗递给珍妮一个螃蟹:“喂,你给我们
讲讲你们真真国的新闻啊?”

  宝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什么真真国,人家是从英吉利国来的,名字
叫珍妮弗,那个老妈子耳朵背,听成了真真国。”

  贾五早就看着珍妮眼熟,好象在大学里教口语的一个外国留学生。此时听说
她是英国来的,不由得问了一句:“How are you doing?”

  珍妮在中国第一次遇到会说英文的中国人,又惊又喜,不由得多看了贾五两
眼:“Fine,thanks,and you?”

  “Good,thanks, welcome to my home.”

  黛玉大吃一惊,附在贾五耳边说:“宝玉,你什么时候会外国话了?”

  贾五靠在黛玉耳边笑着说:“李太白还草诏退蛮夷呢,我怎么就不行。”

  探春站起来说:“大家慢慢吃着。我先把今天诗社的题目说了,就叫‘无题’
,韵律,格式,一律不限,写诗填词均可。”

  宝钗点点头:“这是正理。我就喜欢没有限制的,天马行空。”

  湘云呆呆地看着珍妮:“螃蟹好吃么?”

  “豪吃,豪吃,”珍妮的嘴里塞满了螃蟹肉,“窑是再有点辣椒就更豪了。


  贾五听了,顺手把那小青瓷瓶递了过去:“嗳,辣糊油。”

  珍妮看贾五谈吐大方,人品出众,又会说英文,心中早有几分喜欢。这时以
为他说得是:“I love you.”,尽管她平素大方,也不由得脸红心跳,犹豫了一
会儿,羞答答地说:“I love you too.”

  贾五一楞,猛然明白过来,心想坏了,正不知道下面说什么好,只见袭人远
远地正向他用力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