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万维读者为首页 广告服务 联系我们 关于万维
专栏作者
解滨水井
一娴谢盛友
施化核潜艇
小心谨慎张平
捷夫茉莉
凡凡湘君
         专栏作者
容若俞力工
柳蝉赵碧霞
开心雨半窗
木然梦梦
上官天乙特务
圆月弯刀小放
         专栏作者
杨柳岸程灵素
法老王铁狮子
谷雨金录
莉莉小猫务秋
蓝精灵枚枚
有点红妆仙子
         专栏作者
索额图辛北
细烟王琰
水栀子多事
施雨汗青
男说女说林蓝
任不寐文字狱牢头
         专栏作者
老秃笔尹国斌
樱宁吹雪
少君老郸
白鸽子摩罗
朱健国王伯庆
小尼酒心
         专栏作者
伊可京东山人
润涛阎老么
风雨声望秋
峻峰直愚
王鹏令梦子
老黑猫俞行
 
[ads_url_inside]
 
State Farm Drama
网墨文集
 万维网读者->网墨文集->特务->正文
 专栏新作
 - 打雷了
 - 相知不在相识久 ---
 - 夜探红楼(181)
 - 夜探红楼(176-180
 - 夜探红楼(171-175
 - 夜探红楼(166-170
 - 夜探红楼(161-165

 
 
夜探红楼(141-145)

特务


                              (141)

  雍正拍拍张廷玉的肩膀:“廷玉呀,那你明天就派人把召老十四回京的诏书
送出去吧。”

  张廷玉恭恭敬敬地说:“是。”

  “皇上有没有说老十四的抚远大将军一职交给谁呢?”

  “没有,”张廷玉答道:“按惯例,前方大将军回京述职,应该是由大将军
自己指定临时代理三军统帅。”

  “哦,”雍正微微一笑:“你告诉钦差,就说皇上命令年羹尧暂时替老十四
统帅三军。”

  “这个------”张廷玉犹豫起来,假传圣旨可是杀头的罪名啊。

  雍正嘿嘿一笑:“廷玉呀,你把圣旨拿给我看也是冒了好大的风险的,要是
皇上知道了,嘿嘿。当然,如果咱们成功了,就谁也不会知道其中的奥妙。所以
呀,我们失败不得么。眼下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我反正是和尚打伞,无法无天,
你还怕什么?”

  张廷玉只觉得脊骨一阵阵发凉,这雍亲王真是够毒的,如果诏书扣住不发,
那么十四阿哥手下有四十万精兵呢,一旦听说皇上死了,雍亲王即了位,说不定
就会带领人马杀进京来,怕雍亲王这皇位就悬乎了。现在他要十四阿哥先把兵权
交给年羹尧,等十四阿哥在半路的时候发难,既没有了兵马,又见不到皇上,叫
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对自己的亲弟弟如此算计,他越想越害怕,连连答应着
退了出去。

  张廷玉刚出去,弘历就进来了:“父王,咱们府里的牢房已经是人满为患了,
今天抓来的人关在哪里呢?”

  乌思道知道雍正这几天正在趁着康熙病重,以莫须有的罪名秘密拒捕了大批
拥护变法改革的人士,已经快没地方关了。不如让环儿在雍亲王面前讨个好呢。
于是就说:“荣国府有个好大的园子,现在也快荒了,王爷何不和贾环商量一下,
先把人关在那里呢?”

  雍正哼了一声:“不过,你要告诉贾环,不可走漏风声,更不能让人犯逃走。”

  乌思道连连答应:“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外面走近来一个侍卫:“启禀王爷,第三十八牛录在德胜门被九城兵马司挡
住了,说没有皇上的谕旨,不准进京。”

  “这,”雍正双眉紧锁:“马齐这个倔牛,真不应该让他掌管兵马司。可是
咱们正缺人手呢,现在我们在城里的兵还没有老八的兵多,这下子麻烦了。”

  弘历嘿嘿一笑:“父王,您看这个,”说着从腰里拔出贾五丢下的金丕令箭,
递到雍正面前,“如朕亲临”四个大字闪闪发光。

  雍正大喜:“好孩子,你从哪里得来的?”

  弘历当然不能说是贾五闯雍王府救黛玉时丢下的,就说:“是孩儿夜探荣国
府,从贾宝玉那里偷来的。”

  雍正哈哈一笑:“好,老十四给他孩儿的救命令箭,倒给我们帮了大忙了。
你们在这里坐着,我亲自去接三十八牛录进京。”说罢兴冲冲地走了出去。

  贾雨村暗暗点头,这雍亲王真是一世枭雄,那三十八牛录兵丁大冬天的被堵
在城门口,肯定一肚子火,现在看雍亲王亲自来接,怎么能不感恩戴德呢?

  弘历看雍正出去了,就捅捅贾雨村:“老贾,听说你艳福不浅啊?”

  贾雨村有点儿尴尬:“哪里,哪里,贝勒您也听说啦?”

  “当然,”弘历一笑:“那薛宝钗可是北京城里有名的大美人儿啊。”

  “这个,”贾雨村也笑了:“要感谢贾环公子的大媒呀。”

  一听提起贾环,乌思道忙过来凑趣:“贾大人是当今的才子,才子配佳人,
真是天做之合呀。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么。”

  贾雨村哈哈一笑说:“说起风流,我倒想起一个笑话来了。话说周公一生不
近女色,到死之前,大家问他为什么。他说:年轻的时候,有贼心没贼胆儿;立
业之后,成天忙的屁颠颠儿的,有贼胆又没贼心了;到老退休之后,贼心和贼胆
都有了,可惜贼又不行了。”

  三人一起抚掌大笑。

  (待续)

  贾五和颦儿呢?【纤沙】14:26:458/13/01[54](216)也该露面了吧?!看了
这集才知道这贾雨村人品甚差,看他说的笑话如此不堪,真是扶不起的阿斗了。
枉我还为他配宝姐姐的姻缘找理由呢!不如阿特把宝姐姐带回21世纪配个好郎君
吧。

  我觉得【邦德女郎】09:14:448/14/01[31](136)故事的结局不一定非要很完
美,自古红颜多薄命,令人叹惜而无奈。大多的爱情都是悲剧,何况红楼这样一
个多角的情节,怎样才能算是个完满的结局呢?

  嗨,特务,你可不能只想着【yiyi】19:50:148/13/01[56](246)成全贾五和
黛玉,并报‘黛死钗嫁’之仇就狠心将宝姐姐送进贼窝受贾雨村这个老东西的蹂
躏。下集说什么也得让宝钗识破贾雨村的流氓本质,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宝钗要
是真的心仪十四阿哥就绝不会动心嫁贾雨村。她定会有所行动‘金簪血里埋’别
是指的就是宝钗以死抗婚吧?

  对呀,她们怎样了呢?【米花】15:53:088/13/01[45](33)真希望林妹妹和宝姐
姐都有个好结局.

  
                              (142)

  距离雍王府最近的城门就是北城的安定门了。贾五赶着马车从雍王府角门出
来,本想出西直门或崇文门,上去西宁的大道才方便。可是又怕弘历缓过味儿来,
再派人追赶。被堵在城里就麻烦了,于是就急冲冲地跑到了安定门。守城兵丁认
得是雍王府的车,也没有检查就放他们出了城。

  出城一直向北跑了七八里,看看没有人追上来,贾五才松了一口气。前面有
条岔路,贾五刚要向西转,只听得黛玉在车里轻声说:“往东拐。”贾五一楞,
又仔细一想,对呀,如果有人追来,肯定会以为自己是要急着去青海找十四阿哥,
或者是会向西边走经太原,或者是象南走经保定,不会往东追下来的。还是林妹
妹心细。

  马车折向东方,黛玉把窗帘掀起一个小缝儿,看着窗外的景色。北国寒冬,
两边的农田白茫茫地盖满了积雪。自从那次从苏州回来,有好几年没有出过北京
城了,这几天更是,闹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上来了。现在总算好了,鸟出樊笼,鱼
归大海,全身都觉得清爽,又有宝玉在一起。她悄悄望去,只见贾五手忙脚乱地
赶着车,还不时地东张西望,一脸倦容。唉,可别累坏了他了,黛玉觉得一阵阵
心疼,拉开门帘:“宝玉,你累不累,要不歇会儿吧?”

  “不累呀,林妹妹,”贾五擦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你认了你娘了?”

  “是啊,”黛玉叹了一口气,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了贾五。

  “怪不得呢,那四阿哥阴险狠毒,我早就觉得他不像是你的亲爹,”贾五笑
着说,“原来你和晴雯真的是姐妹,我说怎么会长的那么像呢。”

  “是啊,”黛玉也笑了:“怎么我就从满清的公主一下子变成前明的公主了
呢?”

  “那好啊,”贾五长出了一口气:“这下子可好了。”

  “好什么呢?”黛玉奇怪地问。

  “唉,你知道,十四阿哥搞改革,四阿哥搞破坏,为了争夺皇位,看来两个
人得拼个你死我活了,”贾五长出了一口气:“现在知道了四阿哥不是你爹,我
们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唉,你们男人啊,就知道又打又杀的。人生苦短,就是那么几十年的光景,
为什么不能大家和和气气地过日子呢?”黛玉眼里又涌出了泪水。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么,”贾五也叹了一口气:“树欲静而风不止,子
欲养而亲不待。有人就是以打人杀人为乐么,叫喊什么与人奋斗其乐无穷么,碰
上这种丧心病狂的人,躲也是躲不过去的。”

  马车又跑了一阵子,前面就是潮白河了。这年冬天冷得晚,河水还没有完全
封冻,看得到芦苇丛里伸出的一条条的冰凌。贾五赶着车上了石桥,路上空荡荡
的,一个人影子也没有。黛玉低声唤道:“宝玉,你停一下,我们把车推到河里
去。”

  贾五一下子明白了,这雍王府的车,富丽堂皇,太扎眼睛,雍正的耳目又多。
要不引人注意,就得丢了这辆车。可是林妹妹身体弱,骑这没有鞍子的马行么?
他迟疑地在桥中央把马车停了下来。

  车帘一掀,下来一个俊俏的小公子。贾五一笑:“林妹妹,你什么时候换了
男装了呢?倒显得更俏皮了!”

  黛玉也笑着说:“就是刚才在车里换的。怎么,我穿着还行么?”说着原地
转了个圈子给贾五看。

  “当然,当然,简直是玉树临风啊,”贾五忽然觉得这衣服好面熟:“你这
套衣服是哪里来的呢?”

  “笨笨,是你的衣服啊,”黛玉掸掸袖子,“你那天下井去捞金钏儿,然后
去我那里,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晴雯给你换了干衣服来,湿的就放在了我那里
忘了拿了。我叫紫鹃给你洗了。谁知道虽然料子看着不错,可是缩水缩得厉害,
眼见得你是穿不得了,所以也没有给你送去。昨天收拾东西看到,我试了一下还
挺合身。一想到路上我还是穿男装方便一点儿,就带出来啦。”

  想到金钏儿,贾五叹了一口气。他走过去给黛玉扶了扶瓜皮帽,“你要小心
啊,头发别露出来,你那前面是没有剃过的。”

  二人笑嘻嘻地把车里的包袱拿了出来,解开马,把车推进了河里。河水很深,
马车是硬木做的,又包了黄铜,冒了几个泡儿就沉下去了。

  贾五把黛玉扶上马背,自己骑在她后面,把缰绳递到黛玉手里:“走吧”,
说罢抱住黛玉的腰。谁知黛玉怕痒,只笑得花枝乱颤:“别,别,哎哟,哎哟,
不行,还是你坐前面吧。”

  贾五笑着和黛玉换了位置:“不过,你可要抱紧我呀,摔下去可不是玩的。”

  黛玉点点头,抱住贾五的后腰。贾五双腿一夹,那马长嘶一声,跑了开来。

  两边的树木纷纷向后倒去,耳旁风声呼呼做响。黛玉有点儿害怕,闭上眼睛,
紧紧地贴在贾五的身上。

  虽然隔着皮袍,贾五觉得自己能感觉到黛玉的体温,感觉到她软绵绵的身体,
感觉到她怦怦的心跳。黛玉的头发丝刷在他的脖子上,痒痒的。天渐渐黑下来了,
一切就像是一个梦,自己终于和黛玉一起出走了。但愿这是一个永远不会醒的梦,
但愿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尽头。一瞬间,他忽然觉得什么个人的事业,国家的命运,
人类的前途,都是无关紧要的,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就是生命的一切。

  “嗷~~~~~嗷~~~~~~~嗷~~~~~~~”夜猫子的叫声把贾五从沉思中惊醒。一阵寒
风,他打了个冷战。他轻轻拍拍黛玉的手:“林妹妹,你饿了吧?”

  “嗯~~~~~”黛玉迷迷糊糊地答应着。

  路左边有几点灯火,隐隐地似乎还能看得到酒旗。应该是个酒店吧,贾五把
马一拨,下了官道,向那灯火走去。  


                              (143)

  相当简陋的一个乡村酒店,一盏豆油灯晃呀晃的,黑乎乎的屋子里只有四张
桌子。

  店小二是个黑胖的中年汉子,把手巾往肩膀上一搭,皮笑肉不笑地迎了上来:
“二位公子,里面请,里面请。”

  贾五犹豫了一下,看看黛玉,他知道黛玉是最爱干净的。黛玉点点头,压低
了嗓子说:“嗯,给我们来张干净桌子。”

  店小二把板凳擦干净让二人坐下,向里面喊了声:“两位~~~~上茶~~~~~~”

  里间走出个白净的中年妇人:“还上茶呢,茶叶都没有了,你赶快去买点儿
吧,这里我照应着。”说着笑嘻嘻地走了过来:“二位公子,真对不住,茶叶没
有了。您们来晚热豆浆好不好,新磨的呢,大冷天儿的,喝口暖暖身子。”

  二人还没来得及答话,豆浆就端上来了,白花花地冒着热气。贾五泯了一口:
“嗯,味道还不错,来点糖吧,再炸两根油条。”

  那妇人连连点头,向里面喊道:“妈,客人要两根油条。”又转向二人:“
真对不起,今天店里的肉都买光了,您二位来点儿素菜行不行?”

  贾五一晚豆浆下肚,才觉得又累又饿又乏,看看黛玉,被冷风吹了一进热屋
子,满脸飞红,像初夏的樱桃,不由得心里一荡,又发起呆来了。黛玉被他看得
有点不好意思,转过头对那妇人说:“好吧,把你们拿手的素菜炒四个上来。”

  那妇人给二人又把豆浆满上,就蹬蹬地向厨房走去,一路走还一路自言自语:
“怪不得妈老念叨呢,这大户人家的公子就是长得整齐,比咱们的姑娘还显得水
灵儿呢。”

  贾五和黛玉相视一笑。贾五轻轻问:“林妹妹,你困么?”黛玉用一个手指
按住他的嘴唇,小声说:“别叫妹妹,叫我兄弟,我不困。”说罢打了个哈欠,
自己也笑了。

  油条炸好了,四盘素菜跟着端了上来,虽然是家常菜,二人太饿了,也吃得
津津有味。那妇人殷勤地给他们倒酒:“怎么,还能吃吧?”

  “嗯,不错,不错,”贾五随口应着。

  “待会儿我妈做的酸辣汤好了,那才叫绝呢!我们村里的张大财主每年元宵
节的灯会摆宴的时候都要请她去做汤呢。”那妇人说,“您这二位是来北京赶考
的吧?”

  “是啊,是啊,”贾五顺坡答道:“我和我弟弟今年运气不佳,没考上。本
准备在北京住一年,明年接着考,谁知道我爹病了,我们这才忙着往老家赶。”

  “我说呢,看您二位像是江南人么,特别是二公子,真是秀气呀。”那妇人
笑着说:“您二位怎么骑个没鞍的马就出来了?难道碰上强盗了不成。”

  “是啊,”贾五顺口胡诌地说:“我们本来是有两匹马,我骑一匹在前面走,
我兄弟骑另一匹跟在后面。就在大河那边的小树林里,出来几个蒙面人,一棍子
把我的马腿打断了。幸亏我反应快,跳上了我兄弟的马,两人才跑了。路上还摔
了一交,马鞍子也摔掉了,黑古隆东的,找也找不到了。”

  “唉,这里离京城不远,本来一直是挺太平的。现在怎么也出土匪了?”那
妇人叹了口气:“去年大旱,庄稼收成不好,我们村里好多年轻人都跑出去找活
路儿了,搞不好也有当强盗的了。我们家地里也没收多少粮食,幸亏我娘认识个
富亲戚,给了点儿银子,才开了这个店。对了,今儿个这么晚了,您二位就住在
这里吧?”

  贾五觉得浑身累得又酸又痛,脸上肉皮发紧,眼皮也直打架。林妹妹想必是
更累了,他勉强笑着说:“好吧,给我们两个干净房间。”

  “这个,”那妇人迟疑了一下:“公子,今天不巧,只剩下一间房了,您二
位能不能挤一挤呢?”

  “不好,我们清净惯了,”黛玉说:“附近还有什么别的店么?”

  “都不近的,”那妇人说:“最近的就是东直门里的几家,也有十几里地呢。”

  “那,”贾五犹豫起来,无论如何是不能再回城里的,可是这里一间房子怎
么睡呢?

  那妇人看他们为难的样子,吃吃地笑了起来:“看你们,两个大男人,又是
亲兄弟,怎么倒扭扭捏捏起来了?”

  贾五心中一凛,别被看出破绽来了。他看看黛玉:“小弟,你看怎么办呢?”

  黛玉脸红了,无可奈何地轻轻地几乎看不出来地点了点头。

  “汤来喽,汤来喽,”二人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瘦瘦的老婆子端着一个大汤
碗,兴冲冲地从厨房走了出来。

  贾五忙站起来把桌上的盘碗清理出一个空儿来,“老妈妈,您小心点儿,放
这里吧。”黛玉则默默地把头低了下去。

  “没事儿,没事儿,我这老身子骨硬实着呢,”那老婆子笑呵呵地说:“您
尝尝,就是北京的大饭馆也没有这么好的汤呢。”说着把汤碗放在桌子上,往二
人的小碗里倒了一勺。

  黛玉低头不动,贾五用小勺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嗯。。。。。真不错。”

  那婆子看着贾五,笑容忽然凝固了:“宝,,,宝二爷?”

                              (144)

  贾五吃了一惊,怎么在这里被认出来了呢?自己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
站在那里发呆。再看黛玉,她的头低得几乎碰到桌子上了。

  那婆子往前凑了凑:“宝二爷,您认不得我了吧?我到府上去过好几次呢,
您还送给我过一个茶盅,我孩儿她爹姓刘,您们府里都管我叫刘姥姥。”

  贾五这才想起来,贾府有一门穷亲戚,那老婆子人称刘姥姥,常到府里来陪
贾母聊天说话,外表傻傻乎乎的,其实是满有心机的个人。怪不得刚才看着眼熟
呢,想不到在这里碰上了,于是也笑着说:“嗨,原来是姥姥啊,您看我这记性
儿,我们还在一起吃过饭呢!”

  “对啦!”那婆子高兴起来了:“府上怜贫惜老,那此我回家还给了一百两
银子。多亏了那一百两啊,我们娘俩儿才能开了这个小店。要不去年大旱,全家
非都得喝西北风去不可。老太太和琏二奶奶都好吧?”

  “唉,”贾五叹了口气:“老太太病着呢。凤姐姐娘家叔叔在西疆阵亡了,
公公又死了,眼下也不大好过。”

  “啊?有这等事?”那婆子着急地说:“那我可得去府上看看了。佛爷保佑,
佛爷保佑,保佑老太太和二奶奶平安。”

  这时候,那妇人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二位请先洗洗手擦把脸吧,后面
的房子已经预备好了。”

  刘姥姥一把把那妇人拉住:“丫头,这就是我常和你说起的荣国府的宝二爷,
咱们的大恩人呢!”

  那妇人忙把盆放在另一张桌子上,向着贾五深深地施了个万福:“谢谢宝二
爷对我们一家的照应。”

  贾五忙还礼:“不客气,算不得什么的,再说啦,都是老太太和凤姐姐张罗
的。”

  刘姥姥在一边笑着说:“丫头,我跟你说什么来着,人家大户家的公子就是
读书知礼,人也长的俊啊。他们府里的小姐们更是不得了,一个个都跟画儿上画
的似的。特别是那个林姑娘,啧啧,简直就象天仙一样,白生生的手,红扑扑的
脸蛋儿,黑漆漆的眼睛,就象,就象那个小公子一样。”

  黛玉听刘姥姥说起自己,不由得微微一抬头,正和刘姥姥的目光碰在一起。
刘姥姥的眼睛本是最刁不过的,此时不由得一楞:“你,怎么会这么象呢?莫非,
莫非?”

  黛玉的脸“唰”一下子红了。看看再也混不过去了,只好站了起来,大大方
方地笑着说:“姥姥好。”

  “好啊,好啊,你怎么穿了这身衣服?这么说,你,他,这个,”刘姥姥挠
挠头,忽然笑了,小声说:“没有关系啦。你们知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风流
人儿。我老家本在云南呢,丫头他爹那时当兵,去云南打吴三桂,军功是一点儿
没立,可是把我给拐到北京来了。那年我才十五呢,人家说那就叫私奔,可把我
爹娘给气坏了。唉,一转眼,我那死鬼也走了十年了,”说着撩起衣襟擦擦眼角。

  贾五忽然觉得刘姥姥好亲切似的,忙把话题岔开:“姥姥,我还记得您讲得
那个抽柴火的故事呢,还有您吃鸽子蛋的事儿。”

  刘姥姥破涕为笑地说:“还说呢,那天我可露怯了,你们给我双沉得不得了
的筷子,那鸽子蛋怎么也夹不上来。”

  黛玉也笑了:“姥姥,您那天还说了个顺口溜呢。”

  “什么顺口溜?”刘姥姥想起来了:“嗯,对了,是这样,”她又鼓起腮帮
子,大声说道:“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吃个老母猪,不抬头!”

  三人想起那天的情景,一起鼓掌大笑起来。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刘姥姥问:“宝二爷,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呢?”

  贾五犹豫了一下,还是不能说实话,就笑着说:“我们想去苏州。”

  “这大冬天的,赶路可不是好玩的事儿,您还是弄辆车吧。不如今天晚上就
住在我们这儿,明天叫我女婿给您们去叫车。”

  “好吧,”贾五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明天请大哥给我们雇辆车,剩下
的就算我们住店的钱。”

  “嗨,看您这话说的,”刘姥姥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您是贵客,请都
请不到的,怎么能收您的钱呢?再说啦,也用不了这么多么!”

  “姥姥,实话告诉您,”贾五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我家娘娘已经被打入
冷宫了,贾府也马上就要垮了。您就先收下吧,说不定以后还有要您帮忙的地方
呢!”

  刘姥姥想了一下,把银票接了过来:“好吧,那就算您先存在我这里的。以
后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好了。不过府上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儿的,积
善之家有余庆么。”

  贾五笑着说:“谢你您的吉言,要是贾府能躲过这阵儿,我们就再请你到府
里去作客,再带上大哥大嫂一起去。”

  外面跑进来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喊着说:“妈,姥姥,你们要去哪里呀,带
我一起去!”

  黛玉笑着说:“这是板儿吧,长这么高了。”

  刘姥姥也笑着说:“可不是他,一点儿规矩也不懂。板儿,快给两位贵客磕
头!”

  板儿也不理她,一个劲儿地往那妇人身上蹭。

  那妇人一直在一边陪着笑,忽然想起点什么,小声在刘姥姥耳边说:“娘,
咱们只有一间客房了,你看怎么安置他们呢?”

  
                              (145)

  刘姥姥看看贾五,又看看黛玉,笑着说:”林姑娘啊,你要是不嫌我老婆子
肮脏,今天晚上就和我一起住如何?“

  黛玉本是最爱干净的人,当初在大观园里见到刘姥姥的时候就觉得她身上有
味道,吃饭也没有个样子,因此才和探春等人在背后取笑刘姥姥是“母蝗虫”。
可是自己怎么也不能和宝玉一起过夜啊,特别是被人家认出来了是个姑娘。而且
刘姥姥的话已经垫在那里了,如果拒绝岂不意味着自己确实嫌她不干净?想到这
里,她笑了笑说:“不过,那太打扰您老人家了。”

  “哪儿的话,哪儿的话,”刘姥姥高兴地搓着手,“你们先坐着,板儿,你
今天晚上跟你爹妈睡吧。林姑娘,我去收拾收拾屋子,”说罢拉着那妇人和板儿
蹬蹬地走了进去。

  贾五对着黛玉一笑:“这老太太也满有意思的。”

  黛玉向他一噘嘴:“还笑呢,都被人家看出来了,多不好意思。”

  贾五向前凑了凑:“怕什么,反正我俩是要成亲的。”

  黛玉转过头去不理他。

  贾五忽然想起来了:“林妹妹,那红绫你带出来了么?”

  黛玉一皱眉头:“哎呀,坏了,我忘了,你怎么不早提醒我?”

  “这,”贾五心里“咯噔”一下,急得汗都要下来了:“这可糟糕了!唉,
不过你也别着急,也说不定紫鹃会给我们收好的。”

  黛玉“噗哧”一声笑了:“看你急的,我怎么会那么糊涂,你看看着是什么
?”说着从包袱里拿出一条红腰带来:“你试试,合适不合适?”

  贾五一见黛玉已经把那红绫缝成了腰带,心里才一块石头落了地,笑着说:
“我就知道交给妹妹是万无一失的,”说着把腰带系上,“嗯,再合适不过了。”

  二人正在说笑,那店小二推门走了进来:“哎呀,好冷的天啊,我跑到城门
底下那家茶叶店才买到了点儿毛尖儿,又顺便给二位买了点儿好酒。”

  “好啊,谢谢你了,”贾五从桌子上的酒壶里倒了一碗酒递给他:“喝两口
吧,暖暖身子。”

  那汉子咕咚咕咚一饮儿尽:“谢谢少爷。这城关可热闹了,关外来的三十八
牛录要进城,这兵马司的官员硬是不让进,说非得有皇上圣旨不行,两边都快打
起来了。后来雍亲王赶来,带了皇上的金丕令箭,才把三十八牛录的官兵放进城。
那令箭好威风啊,金光闪闪,如朕亲临,今天我可算是开了眼了。不过也奇怪,
这城门离皇上没多远,派人颁旨也要不了多一会儿,怎么偏偏把金丕令箭请出来
了呢?”

  贾五心里一惊,坏了,八成是自己丢落的那个金丕令箭,被老四用去瞒着皇
上往城里调兵。他调兵干什么呢,是不是马上就要政变?

  那汉子把一个酒坛子往桌子上一放:“少爷,这是上等的花雕,您来一碗?”

  贾五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说:“好,你再给我们弄一点儿小菜来吧,花生米
什么的就行。”那汉子答应着走了进去。

  贾五抓过坛子,就要往自己碗里倒,黛玉伸手拦住了他:“宝玉,别喝。”

  “为什么呢?”贾五不解地看着黛玉。

  黛玉长叹了一口气:“你不知道,按我们江南的风俗,女儿出生以后,就要
酿一坛子酒,埋在地下,等女儿出嫁的时候拿出来喝,就叫女儿红。如果女儿没
成年就死了,那酒就叫花雕,意思是说花儿凋谢了。当年,我还不知道自己是吕
老师的女儿,可是吕老师说他把我当亲女儿一样看待,在他家的梅花树下埋了三
坛子酒,我一坛,四娘一坛,五儿一坛,可是,可是,五儿那一坛,现在只能叫
花雕了。”说着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提起五儿,贾五的眼圈也红了,他拍拍黛玉的手:“好妹妹,我再也不喝花
雕了。”

  刘姥姥刚好走进来,见二人眼泪汪汪的,就笑着说:“怎么,才出来一天就
想家啦?天不早了,你们也歇息了吧。林姑娘,你跟我来,”说着拉了黛玉的手
就往里面走。

  刘姥姥的屋子在最后面。墙上挂着几串子玉米,大蒜,辣椒,还歪七歪八地
贴着几张泛了黄的年画。土炕占了屋子的一半,炕上铺着厚厚的一层麦秸,麦秸
上铺着一张新苇席。苇席上是一床红得耀眼的缎被子,红得和这屋子很不相称。

  黛玉从来没有住过这么简陋的屋子,可是却又觉得屋子里充满了温暖的气息,
她笑着说:“姥姥,真谢谢您啦。”

  “好说,好说,”刘姥姥笑着把被子摊开,“这缎子被本是我那老头子给板
儿过周岁时买的,说留给他娶媳妇时用的,今天你就凑合盖吧。”

  “这个,怎么好意思,”黛玉想了一下,把自己手腕上的玉镯褪了下来:“
姥姥,那我把这个留给板儿弟弟以后娶亲吧。”

  “不行,不行,”刘姥姥又把玉镯给黛玉带上:“俗话说,穷家富路,你们
现在没安顿下来,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板儿又小,且顾不上娶媳妇呢。”说着服
侍黛玉脱了外衣睡下。

  黛玉把头发挽了个卷儿:“姥姥,您也睡吧。”

  “好好,我等会儿就睡,”刘姥姥给黛玉叠着衣服:“挺好的衣服,这里怎
么脱线了呢?姑娘,你先睡,我把这里给你缝好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