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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探红楼(151-1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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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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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
贾母的棺木就停在拢翠庵里。因为是有皓命的人,贾府不敢私自安葬,只能 奏请朝廷,听候安排。朝中康熙病重,雍正忙着做善后准备,那里有人顾得上一 个老太婆的丧事。贾府报丧的奏折上去好几天,竟然一点儿回音也没有。
这下子可乐坏了贾环,成天价以守灵为名,到庵后面找妙玉厮混。妙玉本来 就烦贾环,又见宝玉和黛玉私奔了,弘历那里又一直没有消息,这下子更是气不 打一处来,想杀了他吧,毕竟又是宝玉的亲弟弟,怕以后不好见面,左思右想, 在夜里悄悄离开了拢翠庵。
弘历忙着给雍正出谋画策,调兵遣将,这天忽然想起妙玉来了,忙叫人去拢 翠庵送信。谁知道送信人回来说妙玉不见了,弘历这才想起妙玉的种种好处来, 不由得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发呆。
忽然门帘一掀,贾雨村走了进来。贾雨村现在已经是雍王府的常客了,也不 用人通报了。看到弘历正在发呆,贾雨村微微一笑:“贝勒爷,您有什么心事么 ?”
“没什么,没什么,”弘历讪讪地说。
“您神情恍惚,怕是为了什么红颜知己吧?”贾雨村打趣地说。
弘历一贯自命风流,此时笑一笑说:“唉,有个姓柳的侠女朋友,忽然不见 了。”
贾雨村叹了一口气说:“贝勒您是至情至性之人,人生难得一知己么。您这 么一说,下官倒想起亡妻来了,当年慧眼识下官于草莽之中,好不容易有了今天, 可惜却先我而去,现在想起来,依然是肝肠寸断。”
弘历心中暗笑,你装得倒满像的呢,你对人讲你老婆娇杏是病死的,这事别 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么?
原来雍王府的血滴子,不单单是个暗杀组织,而且也是一流的情报机关,对 朝中大臣的情况了如指掌,贾雨村的历史也被调查过多次。那娇杏本是金陵甄家 的丫鬟,生得颇有几分姿色。雨村落魄之时,常得到甄家的大力周济。那娇杏见 雨村一表非俗,也曾鼓励过他几句,被雨村引以为知己,当官之后,就把娇杏娶 了过来。那娇杏几年之内,生了三个儿子,当然也是年长色衰了。雨村的官越做 越大,成天价在八大胡同鬼混,夜不归家,到后来竟然在耳朵眼儿胡同的宅子包 了个江西来的江湖杂技女艺人珍子。娇杏听了大怒,以回乡探亲为名,带着三个 儿子回长沙了。谁知刚到湖南境内,就被大土匪何建劫上山去了,娇杏被扣下, 三个儿子被轰下山去,要他们带十万两银子来赎人。三个儿子连夜跑回北京报告, 雨村听了大惊,忙筹了十万两银子派人送到湖南去。谁知道那何建收了银子,还 是把娇杏杀了。
当时弘历曾和乌思道讨论过这件事儿,觉得此案疑点颇多:其一,土匪绑架 一般都应该是绑架儿子,怎么会把三个儿子放了,留下一个半老徐娘当人质?其 二,盗亦有道,怎么会收了银子还撕票?其三,贾雨村是一品大员,何不奏知皇 上,剿灭何建,为妻报仇?其四,俗话说人到中年三大喜,升官发财死老婆,十 万两买断老婆的一条命,似乎最收益的就是贾雨村了。
后来接到湖南血滴子的报告,果然如此。那贾雨村与娇杏关系越来越僵,可 是娇杏掌握了许多贾雨村为非作歹的证据,贾雨村也不敢休了她。贾雨村和何建 本有一面之交,就送密信给何建,要他除去娇杏,许银十万两。世上没有不透风 的墙,贾雨村的三个儿子后来听说了,就去质问他。贾雨村恼羞成怒,一巴掌扇 去,把二儿子打出了个脑震荡,成了傻子。小儿子脾气最火爆,大骂着出了府门, 竟不知所终。大儿子工于心机,想暂忍一时,伺机为母报仇,被贾雨村看了出来, 送他去新罗做随军书记,竟然不明不白地死于一常混战之中。据同营的兵士们讲, 他是后背上中了一箭,像是被自己人射死的。
弘历曾和雍正谈起过此事,雍正叹息说:贾雨村心思慎密,手段毒辣,世之 奸雄,可用一时,不可用一世。我们大权到手以后,第一个要除的就是此人。
贾雨村见弘历沉思不语,就讨好地说:“贝勒您也不必难过,天涯何处无芳 草呢?”
弘历随口答道:“是啊,是啊,对了,贾大人您也是性情中人啊,有没有给 令妻做首悼亡诗呢?”
“这个,”贾雨村一楞,又笑着说:“既然贝勒您的红颜知己也不见了,我 们何不合写一首呢?”
弘历也笑着说:“好啊,你起头儿吧。”
贾雨村略一沉思,说道:“有了,‘我失娇杏君失柳’,您接下句吧。”
弘历刚要说什么,一个仆人急冲冲地跑了进来:“贝勒爷,贾大人,查大人 的飞鸽传书到了,王爷请您二位赶快过去议事呢!”
雍王府议事厅,雍正坐在中央,乌思道在一边侍立。
乌思道拿起一份奏折:“王爷,贾府的老太太死了,这是贾环上的奏折。”
雍正看也不看地说:“你去办好了,随便给个封号,赏几两银子。”
乌思道连连点头,把奏折揣进怀里。
门帘一掀,弘历和贾雨村走了进来,给雍正请安。
雍正摆摆手:“你们看看这个,查英的飞鸽传书。”说着把一张薄纸递了过 去。
弘历接过来一看:“十四叔前天已经离了青海了,那么,多则五天,少则三 天,就要到北京了。”
贾雨村眉头紧锁:“要是皇上见了十四阿哥,就麻烦了。”
弘历冷笑着说:“不过,皇上身体不好啊。”
雍正面色凝重:“阎王叫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乌思道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152)
贾雨村连连点头:“世上的事么,掌握时机是最重要的。十四阿哥若是还在 青海,手里有四十万精兵,不可轻视。如果进京见了皇上,我们的心机也都白费 了。就是要趁他还在路上的时候,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啊。”
雍正看着贾雨村那飞扬跋扈的样子,心中暗想,此人真不可久留,嘴上却笑 着说:“老贾呀,你是智多星啊,好好给我们想几个点子,务必要万无一失。以 后拜公封候,还能跑得了你么。”
贾雨村兴奋得满脸发红,说道:“王爷,咱们现在先要拿稳朝廷重臣。前些 天陕甘大地震,死了上万人,司天监上折子,恳请皇上去天坛祭天,以慰上苍。 既然皇上病重,您何不讨了这个事儿呢?再替皇上祭天,岂不是可以暗示百官, 皇上早有意传位于您呢?”
雍正点点头:“嗯,这个主意不错,你替我拟个折子吧。”
贾雨村答应着铺开纸笔,凝神措辞。
乌思道在边上看了一会儿,突然说道:“王爷,如果万岁爷这一两天之内归 天,您拿着那遗诏即位,足以镇住朝中的王公大臣。可是十四阿哥一进京,怕还 有麻烦。”
“怎么会呢?”弘历插嘴说:“难道他敢违抗皇上的遗诏?”
乌思道嘿嘿一笑:“贝勒您明鉴。他肯定会要遗诏来看看。那遗诏改动过的 地方,仔细一看,不难看出。朝中的王公大臣们就是心里疑惑也不敢说什么,可 是十四阿哥一指出来,他们怕有好多人会跟着起哄吧?”
“这个,”弘历眼中冒出一股凶气,“那我们就杀了他!”
乌思道眉头一皱:“谈何容易啊,他那份武功,了因和尚都杀不了他,就更 甭提别人了,除非是王爷亲自出手。”
雍正苦笑一下,他知道自己八成也不是老十四的对手,却做出一副悲伤的样 子:“自家兄弟,骨肉相残,怎么能下得了手?”
弘历站了起来:“父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您可不能有妇人之仁啊!”
贾雨村已经把折子写得差不多了,笑着说:“贝勒您别着急。那十四阿哥武 功虽然高,可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东西并不是武功。那三国时期的吕布厉害吧,武 功天下第一,还不是在白门楼叫曹操给杀了?”
雍正转头看看贾雨村:“你的意思是-------”
贾雨村也站了起来,走到雍正身边,小声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雍正听了哈哈大笑:“好,好,真有你的!事成之后,你就是我的定国公!”
贾雨村双膝跪倒:“下官谢王爷恩典。”
黄昏时分。紫禁城,养心殿。
康熙昏沉沉地醒来,看雍正正站在他身边,不高兴问:“你来干什么?”
雍正忙跪下:“儿臣特来探望父皇的病情。”
康熙摆摆手:“起来吧。我问你,我这里的太监,侍卫,怎么全换啦?”
雍正急忙解释:“父皇,您不知道,那夏公公老了,那天摔了一下,脚面肿 得老高。我知道您是最怜惜他的,就送他回家休养去了。可是他一走,下面那些 太监们别人谁也不服,成天价在宫里赌钱吵架,我不得已,才把所有的太监都换 了。北京城这些日子也不太平,那侍卫营的马统领忽然被人暗杀了,我怕有歹徒 们闯进宫来,才派了因和尚当了侍卫营统领,侍卫们也都换成武功高手了。您要 是嫌他们服侍不力,我再给您换几个人。”
康熙哼了一声:“我问你,诏老十四回京的诏书发了没有?”
“发了有十来天了,”雍正恭恭敬敬地答道:“十四弟三五天之内就可以到 京了。”
康熙露出一丝微笑:“哦,好吧,那你下去吧。”
“父皇,儿臣还有一事禀告,”雍正说:“陕甘大地震,司天监上折子说恐 怕上天震怒,应该去天坛祈祷上苍。”
康熙叹了一口气:“我现在身体不行,等老十四回来叫他替我去吧。”
“父皇,”雍正抢上一步,“上天震怒,告祭之事刻不容缓,要么,我替您 去吧?”
康熙摇摇头。
雍正着急地说:“父皇,我原来也替您去祭过天的,保证不会出差错。”
康熙冷冷地说:“不行。”
雍正又跪了下来:“父王,如果迟迟不祭天,怕上天会降罪下来,您要为黎 民百姓着想啊!”
康熙火了,只觉得头皮一跳一跳地疼,他喝道:“混帐!拿笔来!”
雍正把檀木小茶几端到康熙的床上,铺好纸笔墨砚。
康熙提起笔来,哆哆嗦嗦地写了十个大字:
“你办事荒唐我放心不下”
写罢把笔一摔,对着雍正说:“好啦,你出去吧。”
雍正面如土色,拿着那张纸,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贾雨村见雍正出来了,急忙迎了上去:“王爷,怎么样啊?”
“怎么样?他妈的!”雍正愤愤地把那张纸递给贾雨村:“你自己看吧!”
贾雨村把纸接了过来,反复念着:
“你办事荒唐我放心不下”
“你办事荒唐我放心不下”
他忽然一拍大腿:“有了!王爷您看!”
雍正转过头去,只见贾雨村从靴子里掏出个小银剪子,嘎吱嘎吱地把那张纸 的下面剪去了一条,只剩下了康熙亲笔龙飞凤舞的六个大字:
“你办事我放心”
(153)
看着雍正远去的背影,康熙忽然涌起一阵力不从心的凄凉感。英雄末路,美 人迟暮,自己一生纵横天下,莫非临死了倒要败在自己儿子的手里不成?
月光透过玻璃窗,像水一样洒在康熙的床前。这玻璃还是荷兰商人经由传教 士汤若望进贡来的,一转眼,多少年了。康熙闭上眼睛,往事一幕幕从脑海里掠 过:登基大典,擒鳌拜,撤三番,讨伐吴三桂,下江南。。。。。。唉下了江南 那么多次,也没有能再见到她。康熙眼前浮现出一个长辫子的小小姑娘,调皮地 唱道:“小小子,坐门堆儿,哭着喊着要媳妇儿!”康熙笑了,仿佛自己又回道 到了童年,拉着她的手,轻轻唱道:“小小姑娘,清早起床,提着裤子上茅房。 茅房有人,憋不住了,只好拉在裤子上。”然后她就追他,他就跑,故意越跑越 慢,等她追上来。她就用小手捶他的背:“阿烨,你坏,打你,打你!”
“嗯,就这样捶,捶得好舒服。”康熙喃喃地说着,觉得有一双软软的手在 他背上捶着,他不敢睁眼,怕一睁眼那小姑娘就跑掉了。那双手还是一样轻盈, 一样温暖,他的心颤抖了,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紧闭的眼眶里滚落了下来。
那双手停了下来。一个声音轻轻在他耳边叫着:“皇上,皇上,”
这声音熟悉而又陌生,他努力睁开眼睛,月光下,一个黑衣女人站在他的面 前。
“刺客!”康熙心里一阵发凉。他咳嗽了一声,挣扎着坐了起来:“你,你, 你是什么人!”
那女人叹了一口气:“皇上,您不记得我了么?”
她转过脸去,月光照亮了她的面庞,岁月的留痕依然掩饰不住昔日的俏丽, 好像胖了一点儿,可是那清秀的眼睛,那时时出现在自己梦中的眼睛,不停闪烁 着明月的辉光。
康熙的心缩紧了,他颤颤偎偎地伸出手:“小川,小川,是你么?”
那黑衣人握住康熙的手,泪水夺框而出:“阿烨,是我,是我!”
康熙大喜过望,用力抬起身子,谁知道眼前一黑,反而向后倒去。
小川忙抢上一步,用左手托住康熙的后背:“皇上,皇上,”
康熙老泪纵横,缓缓地睁开眼睛:“小川,我们不是在做梦吧?”
小川泪如雨下:“不是,皇上,阿烨,真的是我。”
康熙紧紧抓住小川的手:“好,好,四十年了,我死也瞑目了!好!好!” 说着哈哈大笑起来,紧接着又是一阵咳嗽。
小川用另一只手轻轻地在康熙背上捶着,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了。
康熙用袖子擦去她脸上的泪痕,仔细打量着,叹了一口气:“小川,你老了, 这些年来,你受苦了。”
小川苦笑了一下:“阿烨,你也老了,四十年了,我们都老了。”
康熙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感叹地说:“四十年了,我无时无刻不在 想着你,你怎么没跟我告别一声就走了呢?”
小川长叹了一声:“那天,皇太后逼我发下毒誓,再也不和你见面。我出宫 以后觉得恍恍惚惚,人生一点儿意思也没有了,就去峨嵋山削发为尼。可是那独 臂师太说我是性情中人,不给我落发,倒是教了我一身武功。”
“独臂师太?”康熙奇怪地问:“听说她是前明公主呢。”
“是啊,”小川点点头:“她老人家早已经大澈大悟了,说只要老百姓能生 活的好,谁当皇上都没关系。后来听说你和十四阿哥一起搞变法改革,还政于民, 她老人家高兴得不得了,还派小师妹吕四娘去辅佐十四阿哥呢。”
康熙的眼睛发亮了:“吕四娘去辅佐老十四,有这事儿?”
小川笑着说:“当然,还有好事呢。那吕四娘和你的孙子贾宝玉还是好朋友 呢。”
康熙也笑了:“我知道你见过宝玉了,你看这个,”说着从自己怀里把那个 绿玉佛掏了出来。
小川接过玉佛,轻轻摩挲着,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
康熙把她揽在自己的怀里:“好了,好了,我们不是终于在一起了么。”
小川擦了一把眼泪:“这也多亏了我师傅。我听说你病重,急得不得了,可 是自己又发过誓不来见你。师傅知道了就对我说:信义二字,其实义比信更重要。 为了守信的虚名而伤害了自己的至爱亲朋,才是最愚蠢不过。我一想也是,我当 年发的誓就是:如果我见了你,就让我以后被钉死在别人的棺材里。可是能见你 一面,就是用我自己的生命去换,我也认了!”
康熙打了个冷战,忙把话岔开:“你看老十四这孩子,能成大器么?”
小川点点头:“他心地仁厚,是个好苗子。不过,听说四阿哥最近活动频繁, 拉拢了不少人呢。”
康熙冷笑了一声:“我已经把遗诏交给张廷玉了,难道他们还敢改遗诏不成!”
小川叹了一口气:“阿烨,你别太小看老四了。”
康熙拉起小川的手:“不怕,我早有准备,”说着附在小川耳边把遗诏一式 两份,另一份交给了贾妃,为了掩人耳目,特意把贾妃赶出宫去住庵,一五一十 的告诉了小川。
小川笑着点点头,自己的如意郎君果然心思慎密。她靠在康熙的胸膛上,忽 然听得他的心头一阵狂跳。她的脸色变了,转身跪在康熙的床前,拉过康熙的右 手,把自己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搭在康熙的手腕上号着脉。
窗外一个黑影一闪,无声无息地溜进了御花园。
(154)
康熙的脉象时而洪若奔马,时而细如游丝,时而又消失不见。小川跟独臂师 太学过脉理,知道这是最凶险的脉象,周身的真元都被什么极霸道的东西拔干了, 几近灯枯油尽。她心头一酸,眼泪簌簌而落。
康熙见小川落泪,不由得心头一凉,虽然他早知道自己来日无多,可是和自 己的心上人意外相逢,怎么舍得撒手而去。他强忍住自己的眼泪,笑着说:“怎 么?我的身体还行吧?”
小川叹了一口气,埋怨地说到:“你这么大年纪了,也不知道保重自己,纵 情声色,还不把身子都掏空了?”
“没有啊,”康熙解释说:“我已经有好几年不近女人了。”
“真的么?那怎么会有这样的脉象?”小川又把手指搭在康熙的手腕上:“ 莫非,莫非有是人给你下毒了?”
“不会吧,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康熙摇摇头,用手指着靠墙的长案:“我 吃的药都在那里。”
小川走到药案边检查着:“这个葫芦里是补心丹,这个瓶子里是清热散,这 个药吊子里么,”她抓起一把药渣闻了闻,“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妥的。这个,” 她看到一个清磁的小酒坛子,就打开盖子闻着。
“那是老四送来的大补酒,可有劲儿了,你要不要尝尝?”康熙笑着说。
小川把酒倒了一点儿在手心上,用舌尖舔了一下,脸色马上变了。
“怎么?”康熙奇怪地问。
“这酒有毒!”小川斩钉截铁地说。
“不会吧,”康熙犹豫地说:“老四怎么会给我下毒?”
“这酒里有迴光草,”小川激动地说:“就是它,把你浑身的精力都 吸干了。”
“迴光草?”康熙不解地问道。
小川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迴光草是一味极罕见的草药,传言只生长 在内蒙古黄沙大漠之中,它能把瀕死的人仅有的一点精力集中起来,说出 最后遗言,然后马上灯枯油尽的死去。就象油灯烛火的迴光返照一样,所 以叫做做迴光草。如果正常人吃了,就相当于透支自己的精力和生命。有 药力维持的时侯精神焕发,药力一过就萎靡不振,乃是比各种春药更厉害的虎狼 之药。老年人用了,更是凶险之极。”
“真有这么凶险?”康熙担心地问。
小川点点头:“那迴光草把人身体里的真气耗尽之后,就开始吸取人 的骨髓,再吸取精血,人一点点软下去,然后突然发作。到发作的时候,人先是 脚趾变得麻木,然后半身不遂,然后全身不遂,多则十天,少则三天,就完了。”
“啊,”康熙听得心里发毛,他下意识地动了一下脚趾,怎么一点儿反应也 没有,他心里大骇,叫道:“我的脚,我的脚,怎么动不了了?”
小川揭开康熙的黄龙缎被,只见他的十个脚趾头已经都变成紫黑色的了。她 沉吟了一下:“皇上,这个毒只有北极寒玉可解。你宫里有这样东西么?”
“原来是有一块北极寒玉的玉佩,我好像是给了谁了,”康熙苦苦思索着: “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了呢?那块玉上还刻了字呢,什么莫失莫忘,”
“想不起来就算了,”小川叹息着说:“我知道五台山茫茫大士那里也有一 块北极寒玉,我去借来借试试。”
“五台山的茫茫大士,你是说,------父皇?”
“怎么,茫茫大士他,是顺治皇上?”小川吃了一惊。
“说来话长,”康熙苦笑着说:“他老人家身体还好么?”
“我是去年见的他,身子骨硬朗得很呢,”小川把康熙的被子盖好,“不过 人上了年纪,病就多了。就拿我师傅说,去年也好好的,忽然一下子就病倒了。”
“那你师傅现在好点儿没有?”康熙关心地问。
“好些了,特别是吃了小师妹采的药,”小川站起了:“皇上,我去五台山 了,既然茫茫大士是顺治皇上,这北极寒玉就没有问题了。你尽管放心休养好了。 多则七天,少则五天,我就回来。”
康熙一把抓住小川的袖子,眼泪滚滚而落:“你再坐一会儿,我们四十年不 见了,那怕再多说两句话儿也好。”
小川轻轻推开康熙的手:“阿烨,这病可耽搁不得,等我回来,解了你的毒, 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说罢转身走了出去,泪水又不禁夺眶而出。
康熙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笑着说:“好,好,”就哽咽住了。
门帘一闪,小川又走了进来:“皇上,刚才我忘了告诉你了,这几天内,你 可千万不能发火啊。一动起气来,毒火加心火,就是仙丹也救不了你了。”
“好,记住了,记住了,”康熙揉揉眼睛:“我一定不发火,一定老老实实 等你回来。”
小川深深地看了康熙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走出门外,紧跑了几步,飞身 跃上了高墙。
(155)
四更时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在雍王府大门前停下。一个蓝衣人 跳下马来,咚咚咚地敲着门环。
过了一会儿,侧门的小窗打开了,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愤愤地说道:“什么 人啊?大半夜的来砸雍王府的门?活腻歪了怎么着?”
那蓝衣人抢上一步,塞过去一锭十两的银元宝:“烦您通报一声,就说大内 总管赵昌有要事求见雍王爷。”
门房一见银子,马上换了一附笑脸:“哟,敢情是赵大人呢,真是对不住了。 我们王爷去丰台了,还没有回来呢。”
赵昌皱皱眉头:“那弘历贝勒在么?”
“贝勒和王爷一起去丰台了。”
“那,”赵昌顿了一下:“烦您通报一声,就说大赵昌有要事求见福晋。”
“福晋病了,好几天起不来床了。”
赵昌有点儿着急了:“那你们府里现在是谁主事儿呢?”
“是侧福晋。”
“那我就求见侧福晋吧。”
“嘿嘿,”那门官笑了一下,“我们侧福晋年轻,又是有名的美人儿。您这 半夜三更的求见,怕不大好听吧?”
“我真的有急事儿,”赵昌想了一想,又掏出一锭二十两的银子递了过去。
那门官满脸堆笑:“这怎么好意思,这怎么好意思,”说着急急忙忙地把那 银子揣在怀里:“大人您先在这儿等会儿,我给您通报一下儿。”
年小妹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好可怕的梦,她梦到十四阿哥来找她,两人 持手相望泪眼,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忽然年羹尧跳了出来,照着十四阿哥的 后背就是一刀。十四阿哥的鲜血喷了出来,好吓人。
年小妹按着自己狂跳的心,被上衣服坐了起来。
一个小丫头轻轻走了进来:“侧福晋,大内总管赵昌求见。”
年小妹知道赵昌这个人,武功平平,就仗着会拍马屁,又有乌思道总在雍亲 王面前说他的好话,才当上大内总管的,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她不耐烦地说: “天还没亮,来干什么?不见!”
那小丫头收了门官五两银子,所以劝慰地说:“赵大人说有要紧事儿呢,别 是皇上那里有什么事儿吧?”
年小妹一楞,会不会是和十四阿哥有关呢?就点点头:“嗯,叫他进来,在 花厅里等我。”
花厅里摆了四个大炭火盆。年小妹斜靠在太师椅上,赵昌在下首垂手而立。
“你有什么要紧事儿啊?”年小妹淡淡地问。
“回侧福晋,下官昨夜在皇城值班,忽然见到有个黑色人影闪过。我刚想要 过去问,只见她伸手在我腰间一点,我就人事不知了。”赵昌说。
“嘿嘿,”年小妹冷笑一声:“你这大内总管,居然在人家面前走不了一个 照面啊。”
“这个,”赵昌尴尬地笑着:“我最近闪了腰,动作不便,那人又武功太高。” 他咽了下唾沫,又接着说:“等我醒过来,看见其它的侍卫,宫女也都被点了穴, 昏迷不醒。我怕皇上被害了,就偷偷溜到皇上的寝宫去看。”
“哦,他们就昏迷着,怎么单单你醒了?”年小妹问。
赵昌听出这位漂亮的侧福晋精明过人,不敢隐瞒,忙陪笑说:“我不是腰扭 了么,贴了张膏药。她正点在那膏药上,力道轻了,我才能早醒过来。”
年小妹微微一笑:“你接着说吧。”
“我走到皇上窗前,偷偷看去,只见皇上和那个黑衣女人有说有笑的。我挺 奇怪,就在那里听着。”赵昌神秘地说:“只听得皇上对那女人说,他还有一份 遗诏,立十四阿哥当皇上的,放在贾妃那里。”
“遗诏?立十四阿哥当皇上?”年小妹的心怦怦地跳起来了。
“是啊,”赵昌讨好地说:“咱们王爷改了皇上放在张廷玉那里那份遗诏, 成了立咱们王爷继位了。可是如果贾妃手里那份遗诏到了十四阿哥手里,两一对 照,这戏法儿可就变穿了,岂不是麻烦就大了?”
“啊?”年小妹一楞,她知道雍正为人阴谋诡计多端,但是也没有想到他竟 然敢私改遗诏。原来雍正怕她靠不住,这些事情也一直在瞒着她呢。
赵昌看年小妹吃惊的样子,以为她也是在为雍正担心,就献媚地说:“侧福 晋,您也别着急,等王爷回来,派上几个人把贾妃那个庵里一搜,她那里就几个 女人,还能有搜不出来的?”
年小妹长叹了一口气,这下子十四阿哥可该怎么办呢?
赵昌见年小妹不说话,就笑着说:“天快亮了,我得回皇宫去了。麻烦您告 诉王爷一声儿,就说赵昌为报效王爷,万死不辞!”
看着赵昌走了,年小妹心乱如麻。老四居然如此狠毒,要靠改遗诏来夺自己 亲弟弟的位子。自己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落入圈套呢?应该告诉贾 妃抢在雍正前面,赶快把遗诏给十四阿哥送去。可是老四心黑手毒,如果他知道 自己给贾妃送了信儿,怕自己的性命也难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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