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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探红楼(166-17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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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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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
暮色茫茫。
黄河边,十四阿哥拉着马下了皮筏子,一跃上了马背,向北飞驰而去。跟随 的几个亲兵急忙喊道:"大将军王,等等小的们~~~~~~""来不及了,你们的马太慢 了,咱们北京见吧!"话音未落,十四阿哥已不见了踪影。
温榆河河畔,探春和麦克并辔而行。麦克痴痴地看着探春,探春微微一笑: "我们可以向南走了吧?追我们的人肯定早赶到前面去了。"麦克连连点头,两匹 马缓缓转向南去通州的大道。
圆明园通西直门的官道上,一匹乌骓马急奔而来。马上人一手提马鞭,另一 只手紧紧攥着一块闪闪生辉的北极寒玉,正是杨小川。她看看天边的长庚星,长 长地叹了一口气,狠狠地在马臀上抽了一鞭,乌骓马跑得更快了。
贾五走到皇宫墙下,看看左右无人,从腰带上解下长索拴着的如意钩,往高 墙上一甩,三步两步攀缘上了墙头。他伏在墙头上看了看,满天繁星,一轮细细 弯月挂在天边,"天上星多月不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仔细听听没有任何动静, 才轻轻跃下,蹑手蹑脚地向养心殿走去。
忽然看到前面的灯光一闪,贾五忙躲到假山后面,只见一高一矮两个人打着 灯笼走来。那个矮个子咳嗽了一声说:"父王,您怎么一个随从也不带呢?"正是 弘历的声音。贾五暗暗点头,那么那个高个子肯定是雍正了。
雍正抬头望天,阴森森地低声念道:"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弘历早知道他想对皇上下手了,但是此时还不禁打了个哆嗦,既然他对自己 的亲生父亲都能如此,一旦他知道自己明白了自己的身世,自己还能有命么。
雍正看了弘历一眼:"你怕什么?要奋斗就要有牺牲。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 皇上老了,糊涂了,要改变祖宗之法,搞变法改革,以后死了也是死得轻如鸿毛。 我们要挽救他的名声,中止改革。如果他为了大请的利益而死,他就也是死得其 所,重于泰山了。"
弘历忙解释:"父王,我不是害怕,只是觉得此事要做就一定千方百计地把它 做得万无一失,要有十分把握,九分九的把握都可能遗患无穷啊。"
雍正冷笑一声:"千方就是九百九十九方加一方,百计就是九十九计加一计, "说着一扬手里的瓶子:"这是乌先生新配置的药酒,喝下以后就和中风死的症状 一样。我用几个奴才试过了,百试百灵,嘿嘿。"
贾五听了大吃一惊,难道他们现在就要向康熙下手了?可是自己能怎么办呢 ?雍正是一等一的武功高手,自己根本不是对手,更何况还有一个弘历在场呢? 无奈何,只好远远跟在二人后面。
养心殿前。大内总管赵昌笑着过来给雍正和弘历请安;"禀王爷,皇上昨天命 令挪到永寿宫去了,图个好口采。我给王爷带路吧,"说着提起琉璃盏,在前面引 路。
弘历悄悄问赵昌:"听说你外甥贾环回来了?"
"是,"赵昌低声答道:"了因和尚嫌他武功低微,人又罗嗦,问明了那洋鬼子 的模样儿,就把他赶回来了。反正洋鬼子们都是黄头发绿眼睛的,和咱中国人不 一样,一眼就能瞄出来。"
"听说你家三小姐也失踪了?"
"哪里,哪里,怎么会呢?"赵昌掩饰地说:"是串亲戚去了,对了,是串亲戚 去了。"
"听说三小姐长得如花似玉啊,"弘历笑着说。
"是啊,是啊,"赵昌献媚地说:"回头我给我姐姐说说,找个机会让您和她见 上一见如何?"
弘历看看雍正,笑而不答。
康熙刚才听太监们嘀咕说有一颗大星掉下来了,心想自己命不久矣,老泪纵 横,一阵阵头昏,只盼望能再见到杨小川和老十四一面。迷迷糊糊中听得有人说 话,睁开眼睛一看,不由得心中有气:"老四,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回父皇,儿臣刚刚接到飞鸽传书,说十四弟就要过黄河了,两天之内一定可 以到京。"雍正恭敬地说。
"好,"康熙露出微笑:"算你还有点儿孝心,连夜来告诉我。"
"父皇有病,儿臣日夜不安,前日有人送给孩儿一瓶千年灵芝泡的药酒,能却 百病,敬请父皇享用。"说着双膝跪下,把药酒瓶子高举过顶。弘历也随着在后面 跪下。
小太监扶康熙坐了起来,康熙接过瓶子,闻了闻:"嗯,好香啊!"
雍正使了个眼色,赵昌走了过来,把瓶塞儿拔开,往玉杯里倒了半杯。放在 红漆托盘上。雍正殷勤地说:"父皇,您尝尝。"
康熙接过酒杯,刚要喝,忽然耳边响起了杨小川的声音:"这酒有毒!""这酒 里有回光草,""就是它,把你浑身的精力都吸干了。"康熙犹豫了一下,宁可信其 有,不可信其无。他叹了一口气:"我现在累了,等会儿再喝吧。"
雍正脸色一变,马上又恢复了平静:"父皇,这灵芝要趁新鲜的时候服用,离 土时间长了了就没有功效了。"
弘历也过来插话说:"是啊,皇上,俗话说千年灵芝一朝食,您就赶快把酒喝 了吧。"
赵昌也说:"皇上,您看雍亲王和贝勒的一片孝心,您就喝两口吧。"
贾五盘在永寿宫外的柱子上,身体卷曲过来,倒挂金钟的姿势,紧张地向宫 内看着。
(167)
康熙有点生气了:"我说不喝就不喝!"
雍正往前挪了挪:"父皇,良药苦口利于病,您不能任着性子和自己的身体过 不去啊!"
康熙冷笑一声:"良药,那我赐给你了。你现在就把它喝下去吧!"
雍正一楞,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太监走过来,恭敬地说:"雍王爷,皇上现在不想喝,就等会儿再说吧。" 说着伸手就要来拿那个红漆托盘。
雍正恼羞成怒,喝到"放肆!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抓住那小太监的手 就是一甩。那小太监那里经受得住正在气头子上的雍正的力气,一下子平着飞了 出去,正撞在楠木大柱子上,头破血流,眼见得是活不成了。
康熙大怒:"老四!你敢在我这里行凶杀人!"
雍正心一横,站了起来,摘下自己的红顶子,阴森森地说:"我们这鲜红的顶 子,是八旗先烈的鲜血染红的。无数的满洲先烈为了大清的天下而牺牲了他们的 生命,使我们活着的人想起他们就心里难过。为了保证大清的江山永不变色,儿 臣大义灭亲,也是不得已的。"
康熙看着雍正那狞笑的脸向自己凑过来,又怒又气又怕,只觉得血向上涌, 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雍正停了一下,略一思索,转向赵昌:"你过来,伺候皇上喝药!"
赵昌哆哆嗦嗦地走了过来,拿起酒杯凑到康熙嘴边。康熙早已人事不醒,一 点儿反应也没有。
赵昌怯怯地看看雍正:"王爷,皇上他,他不喝。"
雍正两眼一瞪:"你是死人?不会灌么!"
赵昌没奈何,捏住康熙的鼻子,康熙不由得张开嘴喘气。赵昌顺势把一杯药 酒倒进了康熙的嘴里。康熙咕咚一声咽了下去,忽然咳嗽了起来,仿佛要吐的样 子。雍正急忙赶过来,用力捂住康熙的嘴不让他吐出来。康熙奋力挣扎着,弘历 也过来压住康熙的手脚。渐渐地,康熙的挣扎微弱了。他的嘴唇微微抖动着,心 里默默念着:"小川,我先走一步了,"头一歪,终于不动了。可怜一代大帝,竟 死于自己亲生儿子之手。
雍正看看康熙的身体,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四下看了看,擦了一把眼泪, 转向弘历和赵昌说:"唉,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想不到皇上就这么 抛下我们去了,我此时心痛欲裂,你们说该怎么办呢?"说着已经泣不成声了。
赵昌惊魂梢定,忽然领悟过来这是自己拥立新皇的大好时机,就讨好地说: "王爷,人死不能复生,您可千万要节哀,保重身体。国不可一日无君。我这去叫 隆科多大人,张廷玉大人,贾雨村大人到这里来,把皇上的遗诏公布天下。"
雍正点点头:"好,你去吧。再有,"他一指那小太监的尸体:"你们都看见了, 这个小太监一见皇上病逝了,就以身殉主,忠心可嘉,思想境界比我们大家都高 啊。你们内务府应该通报表彰一下,厚葬之。"
赵昌连声称是,退了出去。
雍正把弘历叫了过来:"你马上到通州去一趟,命令鄂伦岱带着火器营马上进 城,监视老八,老二,以防有乱。"
弘历答应了一声刚要走,雍正忽然一把拉住他,两人一起躲到床帐后面。
一个黑色人影从房脊上跃下,正是杨小川。她右手握着那块北极寒玉,心里 暗暗奇怪,怎么今天进宫连一个巡逻的侍卫都没看见呢?她哪里知道,雍正怕有 侍卫进得万寿宫来撞破自己谋害康熙的事儿,早就把所有的侍卫都调到午门外去 了。
杨小川心里着急,来不及细想,推开门就进了万寿宫。四支小儿胳膊粗细的 蜡烛吐着红红的火焰,照耀着满脸是血的小太监的尸体。
杨小川吃了一惊,三步两步跃到龙床前,只见康熙直挺挺地躺着,两只眼睛 瞪得大大的。她拉起康熙的手,冰冷,试不到脉搏,不由得悲从中来,叫了一句: "阿烨,小川来迟了。"眼泪一串串落了下来。
"小川?"贾五猛然想了起来,她就是送自己绿玉佛的那个女人,怪不得看着 眼熟呢。原来她就是康熙的那个红颜知己啊。
雍正猛地从帐后转了出来,大声喝道:"什么人胆敢在这里惊扰圣驾?雍亲王 在此!"
(168)
杨小川一见是雍正,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了:"老四!你好狠毒!竟然对自己 的亲父亲------"
雍正不等她把"下毒手"三个字说出来,急忙打断了她:"原来是小川阿姨呀, 我以为是谁呢,几十年了,您怎么还是这么年轻啊。您听我说,"说着猛然一掌向 小川胸前劈来。
小川知道雍正阴险,早有提防,双手平伸,一接雍正的单掌,二人噔噔各自 后退了两步。小川暗暗心惊,自己用双掌才能将将敌住雍正的单掌,看来他的功 力比自己要强一倍呢。
雍正试出了小川的内力不如自己,嘿嘿一笑:"想不到阿姨您也是武林高手了。 我们去院子里印证一下如何,免得伤了先皇的遗体。"
小川看了康熙一眼,强忍着悲痛,大踏步走出了万寿宫。雍正也跟着走了出 来。贾五见他们出来了,怕自己被发现,悄悄地一个珠帘倒卷,又翻到了房顶之 上。
转眼间,小川和雍正已经拆了三四十招,两人心中都暗自叫苦。小川知道雍 正功力在自己之上,今天搞不好不但不能替康熙报仇,怕自己也要葬身于此。可 是想想能和自己的如意郎君死在一起,苦涩中又有一丝甜意。雍正虽然知道小川 的武功比自己略逊一筹,可是想不到她的招数如此巧妙。自己要胜她恐怕也得在 千招以外,那天就大亮了,不但太监宫女侍卫们会起来伺候皇上,就连文武百官 们也会来给皇上问安了。要是看到自己大打出手,成何体统?特别是如果杨小川 再叫出自己谋杀父皇的事情,亲贵大臣们恐怕都会起疑心。到那时候,老二老八 肯定要跟着起哄,在遗诏的文法字体上挑刺儿,自己岂不是就不能马上登基了? 三拖两拖,拖到老十四回来了,他们几个人搞在了一起,怕自己这皇位就要泡汤 了。想到这里,雍正心里着急,连下杀手。
小川见雍正下手越来越狠,冷笑一声,使出"弱柳扶风"的掌法,两手如风摆 杨柳,和雍正的手一沾即离。雍正好几次自以为得手了,谁知道如同铁锤打在柳 枝上,柳枝摆来摆去毫无损伤。眼见东方的启明星已经升起来了,雍正急得开始 冒汗了。
弘历见自己的父王虽然占了上风,但是久攻不能得手,就悄悄地溜了过来, 从怀里摸出自己的暗器"树挂",暗暗向小川瞄准。那树挂是弘历的独门暗器,是 一种用白银打成的飞镖,形状就像冬天树上结的冰凌一样。
小川见黑影里走出来一个人,仿佛是贾五的模样。她只见过贾五,从没有见 过弘历,更不知道两个人长得很相象,就关心地说:"宝玉,这里危险,你赶快走 吧,去给十四阿哥送个信儿,就说皇上已经被害了。"
弘历一听小川把自己当成贾宝玉了,心中大喜,嘴里含混地答应着,假装往 外走,忽然一转身,一招手,一道银光向着小川飞来。小川悴不及防,急躲时, 那树挂已经打进了她的左肩,顿时整个左胳膊都麻木了。她吃了一惊,叫道:"你, 你是什么人?你不是贾宝玉!"
弘历一笑:"嘿嘿,我当然不是贾宝玉,我是弘历贝勒!"
雍正哈哈大笑:"好,好儿子!有勇有谋!"出手更狠了。小川中了一镖以后, 左手无法用力,眼见得险象环生。
贾五见弘历冒充自己,心中大怒,伸手把房顶上的琉璃瓦揭下一片,向着雍 正后心打去。
雍正听得耳后风响,急忙侧身,那瓦片擦胸而过,"啪"的一声在汉白玉的台 阶上摔了个粉碎。雍正向后一跃,退了一丈多,向屋顶望去,一个黑影子在屋脊 上一闪而过。再看看眼前,杨小川也不见了踪影。
弘历大叫一声:"追!"雍正一把拉住了他:"慢,不要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计。 "
"调虎离山计?"弘历一楞,马上明白了。如果自己和父王去追人,皇上的遗 体就没有人看守了。要是有人来把遗体偷走了,这事儿就麻烦了。皇上活不见人, 死不见尸,怎么能谈即位的事儿呢?稍微拖几天,十四叔就到京了,那麻烦就大 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佩服起父王来了,心思慎密,自己以后也得这样才能做 得皇上。
雍正擦了擦汗说:"我在这里守着皇上的遗体,你赶快去通州调火器营吧。廷 玉,雨村他们现在也快该到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大事成就与否,就看今天 了。"
(169)
贾五从紫禁城的墙头上跳了下来,飞身闪入一条小巷,转了几个弯儿,确定 没有人跟踪之后,才尽量做出一副悠闲的样子,哼着小曲儿向东直门走去。
天才蒙蒙亮,城门还没有开,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贾五看到路边有个门 脸儿挂着白布幌子“李记大饼油条豆腐脑”,就走了进去,喊了一声:“老板, 来一碗豆腐脑儿,两个蜜麻花儿!”就找张空桌子,坐在板凳上。
忙了一夜,贾五觉得简直像一场梦一样。他虽然也经历过许多打斗场面,但 是从来没有见过死人,更甭说谋杀了。刚才看到康熙被毒死,他的心吓得几乎都 要跳出来了,现在眼前还时不是地总有康熙双目怒瞪,口角流血的样子晃来晃去。 跑的时候还不觉得,一坐下来,贾五忽然感到浑身软绵绵的,腿直打晃儿,仿佛 喘不过气来了。他想松开自己的领口透透气,手一触领子,才发现贴身的衣服已 经被冷汗浸湿透了。
晨雾弥漫,大街上已经是人来人往,小贩们的吆喝升此起彼伏:“臭豆腐~~ ~~~~酱豆腐~~~~~”;“破烂~~~~~我买~~~~~”;“咦哟后~~~~~~大吉哟,小金鱼 儿哟~~~~~~”“磨剪子磨刀~~~~~磨剪子磨刀~~~~~”
贾五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和小伙伴们经常跟在磨刀的后面起哄:“磨剪子磨刀 ~~~~~磨老太太后腰~~~~~”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小伙计端过一盘蜜麻花,又端上来一碗热腾腾,白生生的豆腐脑儿,洒上葱 花,蒜苗,香菜,浇上香喷喷的卤汁,笑着说道:“少爷,我们这儿的豆腐脑儿 最地道了,几百年的老店了,当年于谦大帅还在我们这里吃过豆腐脑儿呢。”
看看贾五不说话,小伙计又讨好地说:“少爷,天这么冷,您要不要点儿辣 椒,暖暖身子么?”贾五点点头,小伙计浇上一勺红红的辣椒油。
贾五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啊~~~~~~”一股辣辣的热气直冲脑门,顿时辣得 鼻涕眼泪都下来了。他忙抓起蜜麻花咬了一口。
门外走进来一高一矮两个行商打扮的人,在贾五对面的桌子前坐下。那矮个 子喊了一声:“掌柜的,来两碗豆腐脑儿!两根油条!”就转向那高个子:“冷 兄,银子借到没有?”
“哼!贾雨村那混蛋翻脸不认人!”那高个子恨恨地说:“当年要不是我冷 子兴接济他,他哪里能有今天!他一捞就是几百万两,我跟他借千把银子他就跟 我装穷!”
矮个子叹了一口气:“我早跟你说过,贾雨村这人心狠手毒,交不得。我听 他老家的人说他那个狠啊:撒尿咬牙,拉屎攥拳头,放屁噔噔打脚后跟。”
冷子兴听了大笑,贾五也不禁莞尔。
笑过之后,那矮个子问道:“冷兄,你不是荣国府的琏二爷交情也不错么, 何不跟他借呢?”
冷子兴也叹了一口气:“唉,那荣国府也是今非昔比了。赦老爷死在了大狱 里,娘娘被赶出宫当了尼姑,老太太死了,政老爷也病重。本来应该是琏二爷的 世袭落到了环三爷手里。琏二爷正烦着呢,怎么好求他呢。”
“要不,”那矮子挠挠头:“托馒头庵的姑子求求琏二奶奶?”
“不行,更不行了,”冷子兴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你不知道,琏二爷 调查出来了,他原来的宠爱的一个小妾是被二奶奶谋害死的,而且赦老爷入狱也 是她惹出来的,琏二爷正闹着要休她呢。”
“休她?她那么有钱,”矮个子啧啧地说:“她在荣国府管了那么多年的家, 怕金山也攒下几座了。谁要是再娶了她可福气了。”
“嘿嘿,”冷子兴冷笑一声,“人算不如天算。那琏二奶奶早就提防有一天 会被休掉,自己的私房都送回娘家去了。谁知道,她叔叔王子腾在西边一阵亡, 娘家里其他人一不做二不休,把她的私房都吞掉了。她这个亏可吃大了,可是又 张扬不得是个哑巴亏,连急带气,已经病了好几天了,而且越来越重了,大夫说 怕挺不过这个冬天呢。”
“是啊,日中则仄,月满则亏,这贾府的好日子怕也过到头儿了。”矮个子 感叹道。
“谁说不是呢,”冷子兴点点头:“你看看,贾府的大姑娘,本来是娘娘, 可是现在变成尼姑了;二姑娘呢,嫁了个混蛋,成天又打又骂的,听说也病了, 怕活不久了;四姑娘现在成天价吃斋念佛,要出家;三姑娘呢,干脆不见了,有 人说是和个洋鬼子私奔了。”
贾五听到这里一楞:“怎么,三妹妹也跑了?和个洋鬼子在一起,那肯定是 麦克了,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想到这里,不由得担心起来。
矮个子喝了一口豆腐脑儿:“冷兄,那个含玉而生的公子呢?听说也不见了 ?”
贾五听他们说起自己,急忙把头转向外面。
冷子兴咬了一口油条:“我早就说过那个贾宝玉大有来历,你猜怎么着,” 他放低了声音:“他是十四阿哥的儿子!”
“啊?”矮个子吃惊地说:“那如果十四阿哥继了位,这贾宝玉将来可能就 是皇上啦!”
一阵马蹄声响,两匹骏马从门外飞奔而过。贾五定睛一看,坐在前面马上的 正是弘历。
(170)
城门才开。弘历也不减速,拍马扬鞭,一阵风似地冲出了城门。一个俊俏的 小书童骑马紧随在后。守门兵丁认得是弘历,忙让到了一边。
城外的雾气比城里更重,马鬃上凝上了一层冰珠。弘历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昨天晚上把他吓得也够呛。把小川打伤倒没有什么,他早看出来了雍正当时是正 占上风,打便宜拳他是最得心应手的。可是后来看到死在龙床上的皇上,面色铁 青,眼睛瞪得都快爆出来了。想起皇上平日的威严,他不由得害怕起来了。皇上 活着的时候那么厉害,死了也会是厉鬼么?
弘历闭上眼睛,又回忆起昨夜的情景。雍正看到了他在害怕,就走过来拍拍 他的肩膀说:“孩子,不能怕呀。为山九仞,现在就差这最后一匮了。俗话说: 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只要我们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摆出玩命的架式 来,你二伯,八叔,亲贵大臣,他们都是最惜命的,肯定能被我们镇住。等你十 四叔回来的时候,登基大典已毕,生米煮成熟饭了,他还能有什么办法。”说着 把两手放在康熙的眼皮上,把康熙的眼睛闭起来。谁知道他一放手,康熙的眼睛 马上就睁开了,恶狠狠地瞪着雍正。雍正一楞,又把康熙的眼睛合起来,一放手, 那眼睛又睁开了。反复几次,弘历越看越害怕,赶紧退出宫去了。也没来得及叫 侍卫,带了个小书童就出来了。
弘历猛然想了起来,父王曾经和自己说过,直隶易县的永宁山一带有块万年 吉壤,他死后要葬在那里。自己当时听了还挺奇怪,莫非父王不想当皇上了么? 皇家的惯例是一个朝代所有的皇帝都葬在一起,像北京的明十三陵就是。父王如 果当了皇上也应该葬在遵化的昌瑞山下才是。现在看来,莫非是父王早就想谋害 皇上,而又怕皇上的鬼魂不肯饶过他,才另辟墓地,好不跟皇上葬在一起?
跑了一个时辰,雾气渐渐散了。远远地看到对面走过来两骑,似乎是一男一 女。
四骑将近,弘历转头打量,那个女孩子长得好漂亮,而且气质雍容华贵。他 不禁多看了几眼。可惜现在有急事儿,那个傻小子好有福气,怎么,还是个洋鬼 子?弘历忽然想起,大叫一声:“洋鬼子!又是你,哪里走!”
来的正是探春和麦克。他们从城北兜了一个大圈子,估计追赶的人已经赶到 前面去了,才向南转来。谁知道虽然躲过了追赶的了因和尚,却撞上了去通州调 兵的弘历。
麦克正喜盈盈地沉浸在温柔乡里,猛然被弘历的喝叫惊醒。还没有来得及说 什么,弘历已经一伸手,把他从马上拉了下来。
弘历自己也随着跳下马来,有意识要在那美人面前逞英雄,就向着那书童叫 道:“看我自己收拾这鬼子,你不许上手。”
那小书童本来也不会什么武功,连连点头,牵住弘历的马,退到一边。
麦克从地上爬起来,向着探春喊道:“三小姐,你快走吧,此人武功厉害, 我来抵挡他一阵。”
探春开始吓了一跳,听得麦克这么说,心里又悲又喜:喜得是麦克果然把自 己看得比他的生命还要重,悲的是搞不好自己和麦克就全要断送在这里了。生不 同衿死同穴,当然不能走,她勒住马静静地看着。
麦克本来就不是弘历的对手,几个回合一过就险像环生。探春心里着急,可 是她只练过骑射,根本没有学过动手过招。怎么办呢?她忽然灵机一动,纵马向 二人冲了过去。
弘历听到脑后马蹄声响,急回头时,一匹烈马直冲冲地撞了过来。弘历吓了 一跳,忙卧地一滚,滚出了一丈开外。探春一伸手,抓住麦克的手,娇叱一声: “起!”麦克就势一跳,骑在了探春身后的马背上。探春双腿一夹,那马长啸一 声,冲上了大路急奔而去。
弘历大怒,“妈的,煮熟了的鸭子也想飞!”他从地上爬起来,抢过书童手 里的马缰,一跃上马,紧紧地追了下去。
弘历的马是大宛名马,奔跑如风。再加上探春的马驼了两个人,跑得自然没 有平常快了。不一会儿,两匹马就追了个马头接马尾。
弘历冷笑一声,“看你们还往哪里逃!”掏出自己的暗器树挂,向着探春的 马的后腿狠狠地打了过去。
树挂“噗哧”一声打进了马腿的膝关节。那马惨叫一声,摔倒在地。麦克和 探春也都被甩了出去。
麦克忍着痛扶着探春站了起来。弘历从后面赶来,伸手一掌,把麦克和探春 二人紧紧拉着的手分开,接着就是一脚,把麦克又踢了个跟头。
麦克挣扎着又爬了起来,一缕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他高声叫道:“三小 姐。你还是快走吧!告诉宝玉给我报仇!”
弘历邪笑着走了过来,摆出一副猫儿戏鼠的姿态,不紧不慢地左一拳,又一 拳,打得麦克手忙脚乱。
探春当然不走。她心里着急,又帮不上手,只得向着大路高声喊叫:“救人 啊~~~~~~,救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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