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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置的地瓜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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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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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作为乡下人主食的地瓜,在故乡的饭桌上已然罕见。集市上也是一样的 无多。零星地站在集市角落的斜挂着斗笠的老农,来自故乡遥远的零星村落。与 地瓜一样被时代遗弃的村落里的人儿,正日渐地奔着乡外的繁华,留下满山坳的 空宅群让日暮的老人长住。
地瓜的种植,在故乡的土地上确然趋向绝迹了。可是闲置的地瓜园,依然往 日一般美丽可爱。它决非荒芜着一派萧条,与地瓜藤一般葱茏的长成人般高的杂 草构成黄昏中别样的风景,与山这边的瓦房遥对无语。杂草在夕阳中无声地摇摆, 一波一波的浪纹上面闪着落日的余光。这样的日子里,偶尔风中踱着一两条慢吞 吞的老牛和老牛跟后叭哒烟斗的老农,更显得山村田地的寂寥冷僻。有一些还没 有通电的僻远村落的几户人家,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溜着稀粥,想念地瓜的往事与 在都市里飘泊的儿女的今事,落下两三滴浑黄的老泪,不经意中就成了碗碟里的 盐分。这种情景在故乡,是很普遍的家事了。卖不了多少钱的地瓜,必定留不住 年轻气盛的儿郎闯出地瓜园扬长而去。
地瓜的往事,只留在我这样既离开故乡又离她不远的人的记忆里,成为挥之 不去的乡土情结,氤氲在小城的上空,日日都能看见雨中苍老的眼晴。乡村留不 住我这样的儿郎,自然也留不住那样的儿郎。在古旧的节日里,故乡的地瓜米常 常不期而至,掺在大米饭里成为粮食的花边。它已经是一种点缀了。它更是一种 奢侈了。它成为儿子的一个不懂辛酸过去的吃癖。
有雨的夜晚,我总是不能入眠。雨都下在我忧伤的心田里,浇灌那一片种植 了几十年却始终没有被收获的地瓜园,愈加葱郁。地瓜,是我们这一代人断奶之 后的另一种乳汁。而现在的人已经不再依靠它了。走在日渐荒芜的乡村小路上, 走进日渐人丁稀少的村庄,佝偻着腰身的老农偶尔经过我的身边,流鼻涕的小孩 突然地奔跑过来,渐远渐近的桑树上的蝉鸣,依然儿时般熟悉。只是土墙脱落瓦 顶漏雨,木格窗破败,人去房空,往日乡村的那一种热闹已然不再。
许许多多种植地瓜的人走出生生不息的家园,在繁华的都市里种植着另一种 生活。他们不再依靠着地瓜园却又在灯红酒绿的边缘,受了屈辱泪眼迷蒙。他们 注定是种植地瓜的能手,却心甘情愿去种植一种陌生的东西。在今天故乡的土地 上,只有父辈的身影勾起我对地瓜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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