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1958!
作者:謝盛友
啊,1958,對我太重要了,1958會跟我壹路生死,那可不,妳謝盛友每次填表時不都1958。
1958對於我們謝家也太重要了,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由於我的到來,多壹個人多壹張嘴,就必須多壹個飯碗。多壹個飯碗多壹份憂愁,飯碗裏有沒有米飯,那應該是父母的憂愁。我還沒滿歲,憂什麼愁什麼? 據我媽媽生前跟我講,我滿歲時,媽媽把三樣東西放在我跟前:壹把剪刀、壹支筆、壹個糕點。媽媽說,根據文化傳統,若我第壹反應抓剪刀,說明將來會動手;若我抓筆,將來喜歡讀書;若我抓糕點,將來貪吃懶做。 不幸我真的抓了筆。我壹直埋怨我的父母,妳們幹嗎不在我跟前放置壹毛錢,讓我抓錢? 爸媽從來沒有回答過,我也沒有繼續追問。怪不得我至今還是壹個窮光蛋,所以,我至今還是耿耿於懷沒有那壹毛錢。
我出生沒多久就碰到三年自然大災害,在饑餓中爬滾,在爬滾中長大。小時候肚子咕嚕叫時經常埋怨父母,我家的爸爸媽媽怎麼這樣不負責任,把我生在沒飯吃的年代。幹嗎不早些,或者幹脆晚些。所以,我小時候經常餓肚子,壹餓肚子就恨爸媽。
後來長大了幾歲,半懂半不懂地感覺到,幸虧爸爸媽媽不負責任,把我生在1958,如果不是我,就是我七兄弟姐妹的任何另壹個。我們兄弟姐妹從小不僅情如手足,我們兄弟姐妹就是手足,我寧肯我自己挨餓,也不願看到自己的兄弟姐妹挨餓。 直到現在我還是這樣,兄弟姐妹生活比我好,比我生活比他們好,我更加開心。兄弟姐妹比我會掙錢,比我自己會掙錢,我還要開心。 後來長大後,尤其上了大學,我終於明白了,那不是爸媽的錯,更不是爸媽不負責任,錯的是那個制度。更大的錯誤是,我們沒有選擇制度的權利。我們的父母沒有,現在我們自己也沒有。
1958,我們的中國發生了什麼事? 1958,在中國抓筆的人幹了些什麼?1958年的元月壹日,牟宗三、張君勱、徐復觀、唐君毅四先生聯名發表《為中國文化敬告世界人士宣言》,宣告當代新儒學的成立。 1958,中國教育部拍板,開始使用漢語拼音。 1958,我們中國人開始亂說話、說空話、說廢話、說假話。面對“三面紅旗”和“大躍進”不說假話就辦不了事情、升不了官、當不了科學家。所以,1958,“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人定勝天”。1958,太陽也必須聽從人的指揮。 ...... 1958,我們的父母們“鼓足幹勁,力爭上遊,多快好省地建設社會主義。”爭取在十五年或者在更短的時間內超英超美超蘇。 今天 2008,我們的中國超英超美了沒有?蘇聯就不用超了,反正已經沒有了。如果真的是超英超美了, 在哪些方面?在國民生產總值還是教育普及?在普及教育還是在公民教育?
1958,世界又是什麼樣的世界?那是壹個《悲慘世界》。自從雨果的這部世界名著問世至今,已經有不下30個電影或者電視劇版本推出,但要是說到最忠實於原著的、給觀眾們留下最深刻記憶的,那勿庸置疑的得首推 1958年的版本。 我們這些1958年屬狗的朋友們,長大後看的《悲慘世界》就是1958的《悲慘世界》。
十九世紀的巴黎,貧苦的冉•阿讓為了挨餓(怎麼搞的,又是挨餓,1958怎麼都跟全世界挨餓聯系)的孩子去偷面包,結果被飽食終日的法官判處19年的苦役。出獄後,走投無路的冉•阿讓被好心的米利埃主教收留過夜,卻偷走了主教的銀器潛逃,後被警察捉回。主教聲稱銀器是送給他的,使冉•阿讓免於被捕。主教的言行感化了冉•阿讓,他化名馬德蘭,從此洗心革面奮發向上,十年後成為成功的商人並當上市長。這時,以前緝拿過他的警長沙威出 現,壹心要找他的麻煩。在此期間,冉•阿讓得知了妓女芳汀的悲慘遭遇,並承諾照顧她的私生女柯賽特。八年過去了,平靜的生活再起波瀾,柯賽特愛上了共和派青年馬利尤斯,轟轟烈烈的巴黎人民起義爆發了,無賴德納迪埃和冉•阿讓又狹路相逢,而多年來從未放棄追捕冉•阿讓的警長沙威又出現在冉•阿讓的面前。
《悲慘世界》中冉•阿讓人格的偉大之處,正在於他心地善良,寬廣無私的胸懷包容了海洋、天空甚至整個茫茫宇宙。每當夜深人靜,萬籟俱寂時,我常常捫心自問,自己能否做到他那樣在堅定信念的支撐下心懷慈悲,並且始終如壹、毫無怨言呢?我們恐怕能壹時、也無法做到任勞任怨的壹世。冉•阿讓終生不悔的壹如既往,反襯出我們個人靈魂的卑微和渺小。這是壹種不能替代的、永恒的記憶。
1958,也有開心的世界。 1958,我沒滿歲,巴西球王貝利尚不滿18歲,而貝利壹舉攻入6球,震動足壇,為巴西奪冠立下赫赫戰功。在後兩屆世界中,貝利因傷過早退出比賽,僅分別各進壹球。1970年,已屆30的貝利鋒芒不減,攻入4球。巴西再次奪冠。
我很崇拜貝利,更加欣賞他那句話: 記者問:“您對自己進哪壹球最滿意?” 貝利答:“下壹個!” 若有人問我:“您對哪壹篇作品最滿意?” 我學貝利回答:“下壹篇!”
寫於 2008年1月25日,德國班貝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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