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泰山

------ 沉痛悼念我的岳父张道荣先生

作者：谢盛友

泰山崩，我心震！

爸爸，这么多年来你跟妈妈一直躺在医院，我们几乎每天电话联络，我跟妻子说过，若我接到上海的电话，我会颤抖，弄不好我会昏过去。昨天早晨接到一次008621，我根本不敢按那个小小的按键，出乎意料，是上海汽车集团的朋友打来的，他们获得与宝马合作的项目，下月来德，预约将到南德小镇叙旧。昨天下午德国时间19点，再次接到008621，我以为还是汽车集团的朋友，心里有准备，大胆地接电话。爸爸，我错了，噩耗传来，这回我真的一点都没有准备。爸爸，你真的已经离开我们了？
爸爸，我们的人生太多的准备，又毫无准备。

昨夜无眠，加上德国的气压，我偏头痛发作得很厉害，爸爸，我好想念你，想你头就不痛了。如果我偏头痛发作，能换来你寿命的延长，我宁愿忍受自己的偏头痛。可惜，事实不是这样，现实不是这样。是现实不能够这样，还是现实不愿意这样？爸，你走了，我接受这个不能够、不愿意的现实。爸， 你一路走好！

爸，我们相识于广州中山大学康乐园，当年我与你的大千金谈恋爱，毕业时党支部书记动员我们一起去西藏，我们不愿意，因为那里用不上我们的专业，后来被迫分散，申华去了北京我去了湖南，一南一北。
我们谢家从小被教育，长幼有序，所以我强迫申华陪我到广州电信总局，给你和妈妈拍电报。你们来了，我决心在你们面前，亲自坦白我们的人生规划。爸，自从认识你的第一眼开始，你一直支持我，站在我这边。人家说，岳母看女婿，越看越热爱，人生这情感，放到我们谢家张家，就像德语一样变格变位，我温暖地感觉到，岳父看女婿，越看越温暖。
爸爸妈妈认可了我们的婚事，我跟你调侃：“你们国民党共产党以前打得头破血流，现在怎么你们的后代热恋？”
爸调侃：“新版谢家张家《庐山恋》！”。
我自信：“郭凯敏哪有我漂亮？哪有我长得帅？”
这话我一直记着，直至永远。

泰山岳父张道荣是“三野”的一员（“三野”全称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当年跟随陈毅元帅，解放上海，立下了汗马功劳。

爸爸，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1999年，时间过得真快，9年过去了，往事在我心中好像发生在昨天。那年，爸爸妈妈请我，带领你们去柏林见我的朋友龙应台。我说，你们先阅读应台姐给我的她的新著《我的不安》， 我身边没有《野火集》，有些准备，应台姐的野火燃烧不到你们的身上。

在柏林，我们绕了半天，无法找到停泊车位。在一个露天泊车岛，爸爸可能是因为陈毅的部下，颇有作战经验，反应特别快，看到对面的泊车岛有一个空位，你要求下车，自己先去站在那里，用自己的身体为我占据车位。我绕了半天，才回来。爸爸，我的内心永远有被你占据的位置，永远！

从柏林回家的路上，我们可能太兴奋，谈话太多，我开车迷路。妈妈说，是应该往南，而我们现在的方向是往东。爸爸，说实在，我不但开车经常方向错误，我的人生经常方向错误。一路上，你们要我“做好人做到底”，继续关爱你们最小的女儿张谦，我承诺。
爸爸，你最小的女儿已经成家立业，拥有自己的超市，你应该放心走了。那天，我电话告诉你，张谦要开超市，你担忧：哪来这么多钱？
我：找贷款！

爸爸，实话实说，我这人生贷款太多，透支过多。不过，你尽管放心，长子如父，你和妈妈一辈子艰辛，养育四个女儿，我摘走最大的一朵金花。长婿如父，我接过你的重担继续往下扛，这重担不会压弯我的腰板。爸爸，你放心！

爸爸，你安息，一路走好！

P.S.:
1、旧时称妻父为泰山，称妻母为泰水。有时候也称老丈人为泰山。人们为什么把泰山和丈人联系在一起呢？唐段成式《酉阳杂俎》：“（唐）明皇封禅泰山，张说为封禅使。说女婿郑镒，本九品官。旧例，封禅后自三公以下皆迁转一级，惟郑镒因说骤迁五品，兼赐绯服。因大酺次，玄宗见镒官位腾躍，怪而问之，镒无词以对。
曰：‘此泰山之力也’。” 以后泰山就和丈人联系在一起了。又因泰山古称东岳，故妻父又称岳父，妻母则称岳母。宋晁说之《晁氏客语》：“呼妻父为泰山……今人乃呼岳翁。又有呼妻母为泰水，呼叔伯丈人为列岳。”泰山后山上至今还有块巨石叫“丈人峰”。欧阳修《归田录》：“今人呼妻父为岳公，以泰山有丈人峰。”

2、苏东坡的父亲——“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苏洵在其著名的《心术》一文中曾写道：“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意思是说：要想成为一名优秀的将领，应当首先修心养性，磨练出一种过硬的心理素质。即便泰山在眼前崩塌，也面不改色；即使麋鹿在身边起舞，也不看它一眼。这样才可以控制住关键的利害之处，克敌制胜。这里所谓的“泰山崩”，指的是意外发生的危难；所谓的“麋鹿兴”，指的是美好事物的诱惑。

写于2008年4月19日，德国班贝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