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6）：毕业

作者：谢盛友

我从餐馆去黑格尔音乐厅， 妻子和儿子从家里出发，本来跟他们说好的，让他们在门口等我，可是，我在门口等了很久却没有见到他们的人影。

妻子终于出现了，我问：“儿子呢？”
“他早就从后门进去了，因为他还要表演，今天一大早他就开始练习了。”妻子回答道。

进场过道上，中学生分发节目单。我顺手接过来，找到位置后我看一下节目单：
班主任致词；校长致词；家长代表讲话；毕业生代表讲话；颁奖；颁发毕业证书。每次讲话的前后都伴随着中学交响乐团的音乐表演，第一小提琴手：谢于骅。

亲爱的儿子，九年来每年的这个时候你都表演，为你们中学的毕业典礼表演。今年你自己为自己演奏乐曲，爸爸妈妈听不懂的乐曲。爸爸妈妈尽管听不懂，19年来第一次认真地听你演奏，听了，爸爸笑了；听了，妈妈哭了。
妈妈流泪说：“乖乖，妈妈什么都不懂，这么多年来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你做饭。儿子，这么多年来委屈你了，我们个个忙命，你除了星期天以外，几乎是吃冷饭，过微波炉热饭的日子。”

颁奖开始，当校长念到你的名字时，这回是爸爸哭了， 坐在爸爸旁边的家长给我握手道贺。
校长宣布：谢于骅同学毕业成绩优秀，总分1,2分，全校排名第五，物理出类拔萃，立刻被德国物理协会接纳为会员，获得一年的奖励。

总分1,0 至1,5之间的优秀学生将被市长接见。 

儿子，你这么好的成绩如何得来的呢？上回爸爸上楼问你，在学什么呢？你说：“在学物理，跟你说，你也不懂。”
爸爸不懂，爸爸跟你讲个故事，也许你能听得懂。

林语堂问他的黑人学生，中国怎么样？黑人回答：伟大！再问为什么；再回答：不懂。林语堂总结：原来是不懂，所以觉得伟大。
 
按照林语堂的逻辑，你在爸爸的眼里挺伟大的，因为爸爸不懂。因为你学习的那些物理符号，爸爸看起来像豆芽，那是物理豆芽。

说起真正的豆芽，儿子你不懂。爸爸天天炒面都使用豆芽。用豆芽炒面，你不懂。那么按照林语堂的逻辑，你不懂炒面，我懂炒面，在你的眼里，爸爸不也是很伟大吗？

今天星期天餐馆不开工，爸爸一个人在这巴伐利亚的阳光下胡思乱想，突然间听到你一个请求：“妈妈，你教我六个中餐，我已经会了六个西餐，这样，我在慕尼黑跟同学在一起，就可以做饭吃了。”

儿子，听了你对妈妈的请求，爸爸大胆地违反一下林语堂的逻辑：伟大就是会弄饭吃；会弄饭吃的人很伟大。

管他是物理豆芽还是真实豆芽。

写于2008年6月29日，德国班贝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