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自由主义知识界长期流传着一个有趣的“千古绝问”,即“为何共产国家的媒体口径一致,而自由民主国家也口径一致?”
据说,这是苏联解体前一个访问美国的记者代表团于旅程结束前向东道方提出的问题。他们感到不解的是,在苏联,媒体指定要为政治服务,因此要么顺从,混口饭吃;要么没得吃或进大牢。然而,令他们感到费解的是,在美国转了一圈,竟发现其主流媒体对主要问题的态度也基本口径一致。于是就冒出了这个揭露皇帝新衣的“千古绝问”。
该“绝问”最绝的是,在西方社会,大家心照不宣,甚至新闻学界也不多加探讨,因此成为独立、自由媒体工作者之间的最大笑料。
长久以来,在压力下为政治服务的媒体工作人员非常清楚自己扮演的角色和所起的作用。因此,苏联的媒体工作人员又进一步指出“我们两个世界的基本差别在于,我们丝毫不相信我方的宣传;而贵方人员则倾向于相信自己的宣传。”两个世界较量之下,苏联输了,输就输在用强制力去推动自己都不信的宣传。至于西方,胜利所依凭的武器不在于宣扬事实与真理,而在于不用暴力。
那么,继而要追问的是,西方弃暴力不用,又如何让大家“口服心服”呢?这“千古绝问”的奥妙其实很简单,就在于媒体企业需要广告来维持,需要政府来提供信息,以及采访新闻的各种方便。如果政府不合作,媒体无法取得公家单位的广告,无法对外发表重大消息,无法装扮为一个“专业媒体”。一个具体的例子就是,2001年伊拉克战争时,美国军方发布战地消息的地点为CNN采访站。缺少这种“一手消息”、“权威信息”又如何能够向民众展示自己的专业能力与权威地位?如何能够满足民众的求知权?久而久之,一个个大媒体亦步亦趋地配合公司路线(指政府),自然而然地采取自律;一个个媒体工作人员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和安宁日子,昧着良心假装着传播出去的假信息都是真的。由此观之,西方所靠的不是暴力,而是利用金钱来腐蚀媒体企业与媒体工作人员的商业道德与职业道德。 此时我们眼前顿然浮现一个清晰画面:一个集权社会的媒体工作者,可以对外坦然地表白自己的身不由己,因此多能够获得大家的同情和谅解;然而在自由民主社会,几乎没有一位媒体工作者愿意承认为了五斗米折腰,因为这是件有违自由民主真谛的不体面行为。
既然如此,西方社会就没有所谓的独立媒体吗?这也未必见得。不过,他们多处于次文化、不入流的边缘地带,多在饿着肚子说真话!在这种缺少官方认可、社会地位低下、捉襟见肘条件下,能够坚守新闻道德、惨淡经营的媒体的确是凤毛麟角。鉴于此,网际网络的出现与传播,同时给与两个世界的独立、自由媒体带来了一点曙光与希望。 如把焦点转移到广大读者与民众,不难发现集权社会的读者早已学会字里行间捕捉“漏网新闻”,或者,干脆从信息的反面加以解读,总认为“对立的信息”必然涵盖更多的事实与真理,因此绝对不可能发出那“千古绝问”的一问。最坏的情况下,甚至一听到任何对西方社会的批评,就痛心疾首、拿出要干架的姿态。其实,集权国家要实现西方的言论自由甚是轻而易举。可是到了金钱取代暴力的一天,受愚弄的民众仍然是受愚弄,受屈辱的独立媒体工作者仍旧是受折磨。令人感兴趣的是,一旦习惯为集权统治服务的媒体工作人员,转而替资本服务,是否会把自己不信的假信息,信以为真?2008/1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