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人再读《资本论》
根据透露,北京高层尽管对外声称,与国际团结一致,尽力尽快协助西方国家渡过金融危机的难关,但是,北京高层确实在偷笑:美帝国主义完蛋了,我们的制度赢了。甚至有精英狂言:若设立诺贝尔制度奖,中华人民共和国当之无愧! (精英们忘记了诺贝尔是资本主义的产物。)
根据德国《明镜》周刊的报道,马克思的《资本论》(1867年出版的第一卷)近来在西方走红,目前购买这本书的主要是“那些逐渐认识到新自由主义并不能带来所谓幸福的年青一代知识分子。” 他们在本次金融危机中逐渐认识到,以贸易自由化、减少政府经济干预、财政紧缩、企业私有化等为核心的自由资本主义可能有问题。
德国新近的一份民意调查结果显示,52%的原东德人对“自由市场经济”持怀疑态度,43%的原东德人对“资本主义”敬而远之。
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当贫富差距拉大时,“受剥削”的阶级容易接受马克思;当经济遇到重创时,人们喜欢空想马克思。
自利的资本主义经济
马克思的资本论分析以人性开始,以非人性(机器人性)而结尾、而结论。他的剩余价值学说,人受剥削的理论,是以人性罪恶、人性自利为出发点的。研究剥削的时候,他的对象是人,做出结论的时候,他的研究对象似乎是机器人。马克思的理论最大的缺陷甚至荒谬是,老板(企业家)一旦投资,永远是盈利的。他的分析根本不把投资风险纳入。马克思记住了人性自私,但是,他忘记了人性还有关爱的另一面。人毕竟是人,人不是机器人。
毫无疑问,人是自利的,所以,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先符合人性:任何人总是在所面对的约束条件下追求他的收益的最大化。这就是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人性自私”的假设。多少年来,多少人都想从不同的角度抨击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这一基本假设,但是,至今还没有人能够推翻它。
但是,“人性自私”的假设并不是断定人必定自私,而不可能利他,更不是鼓吹人们应当自私自利。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资本家们只是明白了一个人人都懂的道理:没有什么能保证人人无私,也没有什么能保证某个人时时无私、事事无私。
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潜规则”就这样产生了:你如果无私、利他,当然再好不过,你提前完成了利润分配以后的工作;你出于利己之心,那么制度尽量安排,让你的自利力量尽可能最大地发挥,为社会创造财富,而不是危害社会的福祉。
马克思像克莱斯特、荷尔德林和尼采一样,不知道不懂得什么叫妥协。克莱斯特开枪自裁,荷尔德林和尼采都发了疯。马克思每天在大不列颠博物馆度过10个小时,为写作《资本论》而进行研读,他作为理论家,诅咒人的自私自利,可他对自私自利却无法抗拒。
马克思一生最大的一个错误之一是,他忽视了资本主义市场经济里的人是可以妥协的,民主不是好东西,但是,妥协是个好东西,所以,民主制度是坏东西里比较不坏的东西。因为至今人们还无法找到好东西,所以,人们只能实行比较不坏的东西。
马克思对放任自流的资本主义所造成的危机和对人类的后果提出了尖锐的批评,他指出,只有将经济秩序置于政治、社会和文化范畴之内考虑,才能使其适应人类的基本利益。但是他并没有论证必须采取什么样的方式来做到这一点。马克思的理论是乌托邦式的想法,他认为什么都能实现,在社会批判中马克思经常采取极端的立场,但是与此同时却没能让人信服地解释,有哪些道路可供实践选择,以及这些可供选择的社会秩序该怎样组织起来。 马克思相信,人类社会按照自身的发展规律,自然而然地会发展到一个消除了不平等、没有剥削和没有人统治人的最理想的社会,但我们人类至今的历史和现实已经证明,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关爱的“国家干预”政策
在一个资本主义民主国家里,人们既自利也关爱,所以社会福利的调节是有力量的。而马克思认为,只有通过革命才能够达到变革,马克思不相信国家和社会能够在社会福利市场经济的体制中独立实现公正的、符合人尊严的关系(德国人相信,但未必能做到)。因此马克思拒绝承认在工业生产中出现的政治力量。而且他的思想仅仅停留在书面,并没有采取行动。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联邦德国第一任经济部长、后又曾担任联邦总理的路德维希·艾哈德主持建立了社会市场经济制度,既背离了过去曼彻斯特自由主义,又摈弃了在经营与投资方面由国家决定的计划经济。国家在市场经济中主要负有调节的任务,它规定市场活动的框架条件,尽可能地放弃对价格和工资形成的直接干预,通过提高消费者机会、刺激技术进步和创新、按劳分配收入和利润的方式来使市场中的各种力量自由发挥作用。它限制市场力量的过分积累,在主张市场有序竞争的同时,强调社会责任,比较主张高税收高福利。
这就是德国人不空想马克思的“小政府、大社会”的资本主义社会市场经济。
社会市场经济首先承认人的自利,利用人的自利,使经济发展。社会市场经济然后承认人的关爱,利用人的关爱,调节社会福利,保障社会弱势的尊严。
德国保障每个人都有医疗保险,每个人都有社会保障。根据德国最新公布的联邦政府贫困报告,德国人中有八分之一属于贫困范畴。贫富差距的剪刀差拉大了,“富人的收入增长了,而下层的收入略有下降。中间层的收入停滞不变。” 德国人的贫困概念是根据欧盟的定义,即单身者的收入如果不到中层收入的60%,也就是说净收入在每月781欧元以下,就算贫困者。富裕者的标准是:单身的每月净收入在3418欧元以上,或者有两个孩子的家庭月净收入在7178欧元以上。
作为社会国家,德国国家的介入对贫困群体不至于变得太大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如果不存在象二类失业金、住房和孩子补贴这些国家资助,德国面对的穷人比例就不是13%,而是加倍。
德国的资本主义社会市场经济不仅扶贫,减缓社会矛盾,也救富,减缓社会压力。 德国人不空想马克思,在金融海啸中德国人再次想到国家的作用,想到政府干预经济的作用。根据德国媒体报道,德国政府正在研究第二个总额达300亿欧元的经济援救计划,该计划将于明年1月奥巴马就任美国总统后公布。美国新总统上任后即将实施大规模经济刺激方案,那么德国政府也将在相似的时间推出第二个经济刺激方案。
资本主义经济社会里,人们治理政治、经济和社会时,无非在使用“市场”和“国家”两个手段。西方国家的“大政府”干预,如大举推动公共工程、普遍推行“凯恩斯主义”经济政策,“小政府”的“关爱”干预,如实施具有社会主义因素和内容的“福利国家”和“社会市场经济”,等等。
如果不救富,大企业接连倒闭,失业人口越来越多,基尼系数扩大,社会越来越不稳定,但是,国家在资本主义经济中的作用如果超出一个合理和合适的限度,离开“关爱”干预越远,负面、消极作用就越大,弄不好就会陷入国家化的苏联体制。
写于2008年12月18日,德国班贝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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