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冬,大雪一场接一场,几番胆战心惊之后,终于又是一年春草绿。
暖风吹拂之下,万物生机萌动,不分高低贵贱,无论三六九等。屋前屋后,草绿了 -- 好草、杂草一起绿了。清晨,如歌中所唱,“露珠儿撒满了青草地”。露珠儿挂在草叶上,晶莹澄彻。不管是好草,还是杂草,有了露珠儿的滋润点缀,立刻平添了几分精神。
在我眼里,好草、杂草没有太大区别,只要院中一片绿色就好。然而,既已入乡,总要随俗,于是又开始了每年一度的除草大运动。先是赶在迎春花开之前,普施针对马唐草的除草剂,然后再撒专杀宽叶杂草的weed & feed之类。遇到顽强抵抗、拒不纳命的杂草,便使出据说当年先是反对派对付革命党、后是革命党对付反对派的手段,“宁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动用roundup,不分良莠,格杀勿论,然后再补种好草。
每年杀杂草,干归干,心里总是不服。树林中百鸟争鸣,才有意思;您把乌鸦、麻雀都除了灭了,单留喜鹊,不就没意思了吗?可是,牢骚归牢骚,杂草还是照杀不误。
上世纪六十年代,一幅国画非常有名。画上一位小姑娘,跪在地上,手拈一枝蒲公英,鼓起腮帮,轻吹蒲公英伞,小小白伞在空中飘荡。画面简单,笔触洗练,小姑娘的天真憨态跃然纸上,非常动人。此时此刻,对一位小姑娘来说,春天的全部妙处都在这枝蒲公英上了。
可惜,蒲公英被列入杂草黑名单。一位同事勤于园事,对杂草深恶痛绝,说起蒲公英,更是恨恨连声:这玩意儿最烦人,根儿扎得贼深,哪怕就除一棵,就得费老鼻子劲儿了;用药杀吧,这玩意儿的叶子还摊得贼大,它倒是死了,可留下一块疤瘌,还得补草,烦!
有家邻居或因生性懒惰,或因宅心仁厚,不动翦除之念,放蒲公英一马,于是每年雪消蕙草初长之时,便有满院黄花开放,全然不顾邻人嘲笑的眼光,迎风摇曳,展示着属于自己的一片春色。在那位同事家的院里,在我家院里,都看不到这片春色。
没有蒲公英的春色,不知是否还算得完整的春色?
纯为观赏而种好草、除杂草,似乎并不见于中国传统。农夫“锄禾日当午”,隐士“晨兴理荒秽”,虽是除草,但都是为生计,才要锄去田间莠草,而非为了美观。“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可见即使皇家庭院,似乎也不清除杂草。
为了院中草坪整齐划一,抛却自然景观的丰饶意趣,费神费力,费时费钱,何苦呢。
蒲公英 - 杂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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