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在网上读到一篇题为《拒绝和七十年代生人交朋友》的文章,时隔不久,居然发现这篇文章被连连转载处处跟贴,一时之间,口诛笔伐,不亦乐乎!看来心有戚戚焉的人不在少数。虽然我觉得贴来贴去有一道热了又热的剩菜之嫌,但此文章之观点与思想并非管窥,其中也真有不少犀利如刀,一言击顶,让我倒退三步的惊人之语。本人即是七十年代出生,所以打算狗尾续貂,也凑上几句,既无还我清白之意,也无质问咆哮之心。只想说说同龄人,说说自己,至于做不做朋友,要不要“把孩子和洗澡水一起倒掉”,当然是你自己的事。
七十年代出生的人生活在一个没有生生死死、大起大落,没有英雄壮举、智者洞见的时代。成长的过程,说得难听一点,就是庸俗化的过程。所见是钱,所听是钱,所想是钱,其它的都似乎太高尚、太虚无、太不值得。所以不要和七十年代出生的人谈什么价值观和理想。
七十年代出生的人是求中庸、舒适、安全,是崇尚极端又暗自排斥,是大体上的合乎道德,而不妨碍有的时候不道德(只要不被发现),有时也为生活所迫,形势所逼做些小奸小坏的事,但大部分问心无愧。尽其自我而又自相矛盾,永远徘徊在向上的憧憬与向下的堕落间的一群。
七十年代出生的人的可爱正在于我们的不可忍受,不可忍受其实是人性间最刚毅纯洁的一面。过于关切自己的感受,太多的自我挣扎。到了三十岁,还在犹豫应该做什么,什么是想要的,不知道这是一种迷失,还是一种坚持。
七十年代出生的人喜欢名牌,追求品味,不太会有一分钱、一块钱,一匙一筷、小悲小喜的计较。小学,中学,大学一路读上去,幸运的毕了业就出了国。再念一个学位,工作后十全十美的生活一下子唾手可得。走下去似乎都是坦途,但正因为如此,灵魂中无所事事的反叛又觉得这种纯物质的生活实在乏味不堪。
平常的爱情在时间的洗涤与磨砺之后或者升华为友情,或者堕落为习惯,不管哪一类,都洗尽铅华,归于平淡。七十年代出生的人的爱情始于寂寞,寂寞始于对自我的恐惧与厌倦。不会再相信信誓旦旦的爱情,只有简单的估价:快乐与不快乐。七十年代出生的人的爱情是感性与理性之间微妙的均衡,是滥情与无情之间的永恒追逐。流动,而不到达。至于“虐待狂”与“受虐狂”一说,我想爱本身就是授与所爱伤害你的力量。爱,最大的危险,是将所有的快乐寄托在别人的意愿上。在感情的领域没有对错,只有成败。所以,“我爱你”如果从七十年代出生的人嘴里说出来可以有不同的理解:有时是“我更爱我自己”,有时是“我完全不了解你”,有时可能是“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总而言之这和字面的意义无关。
七十年代出生的人心情坏的时候就全面地坏下去了,没有理由,触目都是理由。以前的男友曾忍无可忍地提醒:“如果你想发脾气,先从一数到十以后再发”。这哪里做得到?压抑不是本能,意气用事才是。我不能确定这种行为本身的来源,除了无可救药的自我中心论,也可以说是不可理喻,凡事都用自己的尺度去衡量,也要求别人如此,几乎是暴君的逻辑。无从解释,只能说是喜欢,这是一种抽象的喜欢,像对文学、艺术、哲学乃至晦暗颜色的喜欢,这些喜欢都无从解释,正是这样的无从解释与没有答案,所以总是生活在一种极度不安的状态,过去的不断过去,未来的还没有来,卡在一种饱和或接近真空的现在,不知如何是好。
七十年代出生的人的最大快乐是别人付钱让你做想做的事,能有此幸运之人实属凤毛麟角。凡人如我者只有职业,为稻粱谋,不求愉悦,求生存是必要,迫不得已。纯粹的愉快,是发自内心强烈的需求,另一种境界,太遥不可及。
至于那些七十年代出生的影星歌星,平心而论,我与文中作者观点不相伯仲,也对他们同样不敢恭维。但是对于卫慧,我并不认为她的作品是一种轻佻狂放的挑逗卖弄。她知道情欲的真相,更知道她自己,性是温柔与暴力的混合,那种肉体驱逐意识,感官消灭存在的狂欢使一切都显得苍白、虚弱,多余而无能。所以在我眼里,性永远都带着死亡的恐惧成份。卫慧的文字,观念和才智在你看得见的每一个地方,她的语言,是真实而率直的,让你看到的是一个谈笑由心,喜怒随兴的女孩,我喜欢。得知她的《上海宝贝》最后被禁,真是让人觉得有些啼笑皆非。任何对文学作品的压制与消灭都是病态而无效的,甚至会带来意料之中的反效果,何必呢?
七十年代出生的人都很自信,似乎什么都见过做过。像我现在,斩切,大大咧咧地诉说着自己、别人。其实,这还是泄露了一点心虚,我突然意识到在我飞扬跋扈的言行背后,是一种需要征服别人的自我怀疑和不满。为什么?我不知道。就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