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前,一名姓江的中国共产党普通党员,在专制的监狱里,面对国民党特务的酷刑折磨,为了保守党的秘密,面不改色心不跳。
半个世纪后,另一名姓江的中国共产党员头面人物,在戒备森严的北戴河渡假村,面对资产阶级媒体的镁光镜头,尖刻提问,同样地面不改色心不跳。
如果我还在国内,我肯定会百分之百地支持与拥护我们可爱的党的总书记,我们崇高的党的军委主席,以至“最后的,但不一定是最微不足道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反击资产阶级代表人物对我们伟大祖国,对我们党的领袖,对我们的光辉的社会主义制度的千方百计的亵渎;我一定会振臂高呼,总书记万岁,万岁,万万岁!拥护这样的领袖作我们终身或下辈子的当然舵手!
别的先且不谈,记者窝里撕先生竟敢指着我们领袖的鼻子称呼他为大独裁者,这岂不是对伟大领袖英明导师的人身污蔑,对十几亿中国人民的肆意侮辱。难道伟大的中华民族的伟大人民,会丧心病狂地接受一种独裁的社会制度,或者奴颜婢膝地拥戴一个大独裁者的领导?难道我们中国人都麻木不仁,十几亿人民把自己的命运交由一个孤家寡人来戏弄?
“你有没有搞错呀?”我都想跳起来,用新学来的某地特色的问句来质问这位笑里藏刀的所谓的无冕之王。我们的无产阶级专政的社会主义怎么能搞虚伪的资产阶级阶级民主,我们的伟大光荣正确的共产党怎么会拱手交出我们枪杆子里出来的政权,那不是叫我们白白打了天下坐不上?起码我们中国人的祖先万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人轻易上过洋人的这种骗局的当,对此我们更要坚持祖训的原则,万不可为了几句虚名,放弃我们好不容易抢到手的镇压之权。
这不,我们的的领袖,不慌不忙,胸有成竹针锋相对地披露了我们的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他专门用铁的事实义正辞严地粉碎了帝国主义思想阵线的排头兵:“你知道吗,我也是选的?”我们的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或曰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早就不是封建王朝,选举是人民社会生活的重要方面,我们有的是各级的人民代表大会,专门选举国家的干部。还没听过任何人可以不经选举,就进入领导班子的。
当然,为了保障我们的红色江山永不变色,我们也不能放任某些人打着民主的旗号行颠覆无产阶级专政之实,我们一定要在选举这道卡上保保关。该他们选的,我们要保证基层权力不落入党不信任的人手中;不该他们选的,就由我们替他们把关了,反正老百姓民主生活的意识还太低,叫他们去瞎折腾,国家还有好?
与资产阶级虚伪民主最大不同的,是资产阶级惯于从下到上的选举,我们是从上到下的认真提眩多么认真,我们党的第二代领袖,就是光辉典范──他被选举上来,又被选举下去,上下重复启封罢免了三数回,我们干部制度的“能上能下”都由他一个人集中代表了。人民代表大会有这么高的效率?会出这么正确的选择?
比如我们第三代的当朝天子,就是由我们第二代的领袖,在社会主义革命的紧要关头,在政治局的矮子堆里选拔出来的优秀苗子,这叫“临危受命”呀,怎么会没有选择?即使当时没有经过党的代表大会,我们也一定要事后由相应的大会补办手续,要不然怎么能叫民主集中制?我们的总书记说的,比较切实地反映了当时的情况:“因为我是政治局的一个常委,于是国家的重任就交给我了”,这多好,多么透明,又省下国家的行政开支,省了大张旗鼓的竞眩中南海里摆不平的事,我们不是还有北戴河吗?窝里撕先生你人在北戴河,竟然体会不到社会主义的优越?比如我们两年后十六大的人事安排,现在就已经由领袖们高瞻远瞩地布置好了,每一位政治局的成员、常委,现在就都已经排好名次,这当然都是选的,当然是民主的一种形式。
窝里撕先生又好像很了解中国,他及时插入几幅基层选举的录像,指责我们的类似选举仅限于村级“政府”,对呀,老百姓选举的是替他们办事的人,我们的国家干部,是替国家掌握政权的,怎么能像市场里的萝卜青菜一样,叫他们随便拨弄?还有没有体统?
我们与窝里撕先生的分岐,不在于谁选谁提,不在于是从下还有从上,关键在于哪一种方法对人民负责。资产阶级民主把人民的生活作为冒险家的园地,谁有胆量豁出一把,或家产万贯,想玩上一把,就都可以跳出来试试,出了毛病再把他换下去,这是十足的资产阶级自由化,哪有什么原则,与既定方向?按马列主义的教义,群众,或群氓之中,是不会也不可能自发地产生先进思想的,即使是无产阶级本身也不例外。革命的,适合马列主义教义的思想必须由革命导师灌输或强加于群众,这就是马列主义精英的本质。与其让革命思想后天薰陶的群众来挑选他们的导师,还不如让革命的导师挑选自己,这是革命领袖的义务,也是革命领袖拒绝把自己混同于普通老百姓的卓立之处。直到导师生导不动,死而后已之刻,才能放心放手地把衣钵交付传人,这是马列主义的生命线所在,就象活佛的REINCARNATION 。遴选下一代领袖,是老一代的生死抉择,很少有老一代无产阶级革命家选错下一代而革命不残遭失败的。这一点连武林各派都熟谙不废的相传交班延绪大事,能由所谓的门徒代表大会来“民主”决定吗?再想想,连智者千虑的伟大舵手都有在培养与选择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的大是大非问题上有看走眼的先例,我们又有谁敢叫一般的党员甚至非党的群氓来起哄选举党和国家领导人。为了对国家对人民负责,我们只好把国家政权的监护权,牢牢地捏在自己手中。
对,不仅是国家政权,而且是国家政权的监护权,随便帝国主义的代表人物称之为独裁,还是本国自由主义分子蔽之为垂帘听政,如果我们不能名正言顺地三位一体地集中,我们也要把监国之权紧紧抓祝要不然,由谁来保证红色江山永不变色。国家是党的,党是领袖的,领袖是由领袖手选的,在没有最后西去前,领袖是要担负监国大任的,注意,这是我们党的机密,把它透露给戈巴乔夫同志是违反党的纪律的。
如果要提“实践是检验什么主义思想理论的唯一标准”,也请各位耐性等待,先要唱的是《大海航行靠舵手》,等到人去楼空的时候才轮得到小赤佬辈来比划检验。现行的实践是推行现行主义、思想、理论的唯一动力,不要抢班夺权好不好。
所以说窝里撕先生活得也真累,既不理解中国共产党人的革命情怀,又不熟悉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风土人情,就仅仅从表面上看我们中国没有总统直选,没有各级政府的选举,就代替我们总结出独裁,不民主的种种罪名。我们有的是更替人民利益着想的民主体制,人民已经被负责,被指引,被导向,挺胸昂首地跟随领袖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他们除了用脚“跟著毛泽东 (或者其他各代掌门)我们走,走,走”外,还用得着用手去投多余的一票吗?
过去人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把社会的钥匙系于一人之身,现在我们强调的是“天将降大任于斯党”,党是一个集团,不是独家。只有党才可以决定“党将降大任于斯人”。一旦斯人产生,斯人和党就共生共体,而斯党又必定与国共生共体,老百姓唯一可以替国家所作的,就是等待“天卸大任”,斯人终古,要不然谁能说个“不”──如果你还没有跟我一样,率先用脚投了一票。
从这个意义上,他,他,他,都“也是选的”。
<<万维读者周刊>> 第52期 (00/09b)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