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迅速找出那本怎样识别蘑菇的参考书,——那是我去年特地买回来的书。我一页一页地翻着,一个一个地比照图片对比着,但那些不认识的蘑菇看上去总是那么似是而非,心里疑虑重重。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门铃响了。有客人来访。我开门一看,不由得心里乐开了花:来的两位客人正是“入行多年”的采蘑菇的高手,辨认蘑菇可谓八九不离十;他们今天来访真是雪中送炭哪!
自然而然,我向他们展示我的“丰硕成果”,尤其请教那些我怎么也拿不定主意的“新品种”。行家不愧是行家,他们只一瞥就给我以肯定地回答,说那像平菇一样的蘑菇他们采过,也吃过,味道一般,但口感极好,特别脆。然后,他们还特别自我调侃地说,称这种蘑菇味道一般,那是因为他们吃了太多的野生菇,嘴巴吃刁了,一般口味的蘑菇不会给他们留下太多的印象;实际上,又脆又肥且水汁饱满的蘑菇应该列入上品。既然如此,我们还等什么?何不把我们刚才发现而未动的蘑菇全部都采回来呢?
在我的怂恿下,我们一行四人又回到刚才发现蘑菇的草地上,各自拨草寻菇。那是一种地毯式的搜寻。每当我们一发现掩藏在草丛中的簇簇蘑菇,都无法掩盖发现的兴奋和快乐,就难免咿咿哇哇大呼小叫,以此来表达内心的喜悦。是的,那种采摘的满足,那种不断发现的快感是根本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难道还能有比情不自禁地呼喊啸叫更能表达“喜出望外”的狂喜吗?
这次采蘑菇,我们收获甚丰,我至少采了五公斤。
自从我在加拿大生活以来,我学会了适应各种各样的生活,其中包括学着去采蘑菇;不言而喻,这采蘑菇大概也是我的新生活的一部分吧。不过,我的这部分给我带来无限乐趣的新生活,进入我的生活的流程是相对晚了一些。
我的第一次采蘑菇的历史,大约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末吧。
那是几个朋友,相邀去郊游和采蘑菇。我们当日选择的是去离蒙特利尔市区不远的河滨公园。时虽深秋,但气清爽朗,给人以无限愉快之感。想到一会儿在休闲探秋的时候,还有机会亲自采蘑菇,心里就喜不自胜。由于将是第一次与我早思暮想而渴望亲其芳泽的蘑菇亲密接触,我完全陶醉在自我设计的不可名状的场景中。不知不觉,我们就抵达目的地。
当日,来这个公园里游玩的人不多。但实际上,那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去处。只见园内参天大树下怪石嶙峋,青苔湿地与葳蕤的蔓藤各呈异态,透进浓密树枝的缕缕阳光将森林里的神秘世界打扮得光怪陆离,在浩瀚的江涛声伴唱下显得静谧异常。本来在这样的环境下,游园人不是逸兴遄飞就会诗兴勃发,至少可以感慨一通造化的无穷和伟大。哪知,我们一踏入公园,来不及细细欣赏林中美景,也来不及慢慢沐浴扑面而来的岚气,不知谁首先发现了蘑菇群,一声呼朋唤侣,我们应声前往,却见一大堆蓬蓬茸茸的蘑菇,婷婷舒展,在金灿灿的秋阳下色鲜欲滴,令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奋莫名。我由于是第一次出道,猛见唾手可得的蘑菇,更是激动万分,恨不能横扫席卷,大慰平生。实际上,我们当时也就花了一两分钟,就将其风卷残云,尽入囊中。
受到初战告捷的鼓舞,我们就各自为阵,或在草丛中,或在枯枝上,或在石缝里,或在积水旁,寻寻觅觅,探宝寻珍。运气好的,可采到大如碗口粗的“巨无霸”,不好的,也会收获盛丰,采得那细如豆苗的玲珑宝贝。至于我,兼收并蓄,无论大小,也不管颜色鲜艳或苍老,一并收拢。幸福时光只恨光阴短暂,心奋时刻更期待喜出望外。我们“薄言掇之,薄言捋之,薄言拮之,薄言缬之”。几个小时下来,我们大获全胜,满载而归。
回到朋友家,我们将各自所采全部汇总,自豪地将我们的全部战利品展示出来,然后我们拿出从图书馆里借来的采蘑菇识别指南等类书,一一翻图对比识别,剔出那些因我贪心而采的绚丽光艳的美丽野菇,留下无毒可食的,当即或炒或煮,或焖或烩,或素或荤;一阵手忙脚乱,一阵欢声笑语,挥手弹指间,完成了我们的令人垂涎欲滴、食欲大振的作品。但不论哪种做法,我们都一定要加一大把蒜头,一大把辣椒。——后者是因为我们多是四川人的缘故。于是,一盘盘,一碟碟,芳香四溢、价值不菲的山珍野味就任我们饕餮大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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