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办公稿纸边上的批示或修改,常常使撰稿人陷入左右为难的泥淖。在所有的签名组成的花边的中央,文稿的湖心,明显地感觉到花的底部偷偷伸出的暗刺。
文稿的运行,是面对铅笔、圆珠笔、钢笔笔尖刺戳的过程。在频频暗送秋波之际,湖水已然抽尽。蓝墨水与黑墨水的游戏,大公章与小公章的球技,吵吵闹闹一座儿童乐园。
报纸与茶水,办公桌上的围布与酱油。笔伐伪劣商品罪恶之际,报纸弄出双手黑乎乎的劣质墨迹。如此报纸是办公室对办公室的轻视,杂文对政文的讽刺,没有洗干净的政治围布。这般围布的渐多渐至小山模样,已然对围布原旨的背叛。
茶水可以冲淡一些紧迫的话题,勾引出一条条小蛇般的马道消息,游离在走廊上,花色品种繁多。在阳光的陪衬下,尤如女性头上的花边,妩媚着长长的发丝。发丝垂帘听政,与毛衣线缠绕在一起争先出头,真正叫作解不掉,理还乱。
口香糖是茶水的亲姐妹。男职员吐掉很久了,女职员还在嘴里咀嚼。但也仅仅是吹出一个个令上司讨厌的泡泡。还会带回家去,把丈夫的枕头腹部吹高,让他睡不着觉,然后自己安然入睡。女人的执拗就在这里,一点点的满足,却没有任何的实质意义。
夹在电话与BP机之间,是一些七个位或八个位数字的拨弄。办公室与办公室的柴米油盐,办公室与非办公室的打情骂俏,交替进行。电话机的水位涨到警戒线的危险,被密码锁在塑料壳的下水道里,发出十分刺耳的声音。
于是,大哥大成为电讯家族的官僚,接通了长途的腐败的声音。它与涂脂抹粉的小车在光天化日之下作爱的新闻,登载在头版头条上,编辑给它加上黄色的花边。
习惯在洗手间里一边大便一边看报的人,虽然他们已经够忙:既要大便,又要抽烟,但决不会放过这种猎奇。他们不断交换蹲酸的左腿右腿,不断的交换对历史与现实的看法,十分尖锐。他们说:很臭。不知是说大便,还是骂腐败。
但最终确实会把这些消息遗弃在洗手间里,让后来大便的人接下去看。忘了带卫生纸的人,就顺手撕下,被清水冲到最腌脏的地方去。
于是红包的问题,被多次提及:大与小的区别。由此生成的咒骂,带有明显的妒嫉色彩。藤椅的四条腿翘起两条木腿,另有两条肉腿踩在抽屉上。一张张道貌岸然的脸上,涂遍若无其事的油脂。
所以,人人最爱看的是《参考消息》,却不是领导嘴里的大实话。
不管大会还是小会,都是长会。对于热烈的掌声,领导们要有清醒的头脑。不是欢迎您讲话的开始,而欢送前一位的终于结束。
这就是为什么会场里的座位总是从最后一排坐起的原因。
而奖金和补贴金额,总是从工资表上的第一个名字往下类减,成倒金字塔。
电脑终于走进了办公室。它提高工作效率的证据,是对电脑多媒体VCD或牌纸麻将的娴练掌握。君子敏于行而讷于言, 手指的麻利灵活,不仅仅在敲键盘上。办公室在人脑之外,又多出一个脑。这个脑将会被人脑用来干什么?
相处的过程,是十分自然的归类。也不仅仅是物以类聚,互补的需求,把不同头颅扭在沙发椅的底下。
落在目光与目光编织而成的网络当中的独行客 , 已经明显感到一种不自在,甚至是一个威胁。他在暗淡的夹缝中,选择退出与介入。他在退出之后,享受孤芳自赏的代价。他在介入之后,把手臂搭在别人身上也感觉让别人搭上的苦恼。
于是,若即若离被提倡。似笑非笑上市场。好话虚话变紧俏。大角色小角色纷纷粉墨登场。
去留意那些象石头一样坐在藤椅上的人,他们才是显示办公室的真正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