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可是从我的背面走过来的。
那时我和我的朋友正站在环球广场“大华”超市的门口,那里还有个水池,朋友的儿子,那个只有岁多点的孩子,那个有个叫“岸”的名字的孩子正围着水池玩儿。
伊可走来的时候我是从朋友的眼神看出来的,其时我们正在回忆儿时的一件什么往事,或是儿时的什么伙伴,然后朋友停止了叙说,他看着我的身后说,她来了。
这样我就转过身,伊可已经站在我的身后。
我向伊可伸出了手,然后我们握了手,很简单。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都没有任何的陌生感,也许我们应该是很熟悉的,包括小说,包括好多故事的主角,当然的其中还有过电话的联络。
在“大华”门口,晚上9点,这就是伊可和我电话里约好的。
但是,伊可算是迟到了。
伊可迟到了6分钟。当然,对女孩子来说6分钟是很恰当的。
那天我就想,我是不能迟到的,倘若我迟到了我自己是觉得很不尊重雪和伊可的。我这样说好象在骂迟到的人,包括比伊可更晚出现的雪。其实也不然。因为我后来又在想,我不迟到,那么她们会迟到吗?我这样问完自己我又很快的为自己找到了答案:她们是有理由迟到的,如果她们早到了,该是说不矜持;如果她们准时到了,那就是太刻板;只有迟到,好象她们只有迟到,这样才叫随意。
和网友见面,只有随意,才是恰当的吧。我这么觉得,自然就很心甘情愿的接受了伊可的6分钟和雪的8分钟。
我其实也是很服这6分钟和8分钟的。
我想,如果让你去等一个从未谋面的女孩子,如果这个女孩让你在约定的时间里多了10分钟的顾盼,你难道不觉得这么着对你对她都是有好处的吗?
还有,伊可的6分钟对我来说并不是长;雪的8分钟也体现了领导和群众的区别。
不是的话,假如没有伊可的6分钟,我想我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假设伊可真的是准时地站在我的面前,我想我只有傻傻的对着她客套的份儿。现在可好,伊可多给了我6分钟的时间,我可以很从容地将6分钟以后的故事片断在内心排练演绎一次,当伊可真的很安静地站在我面前时,我在1分32秒内也很自然地完成了网友第一次见面时应完成的所有程序,之后我还余了28秒喘息的时间,我把见伊可的心情很仔细地收藏好之后,“领导”也如伊可般在我背后出现。
我想过,事后我真想过我比那“银河”的哥们要幸运的多。据说哥们见领导的时候,他是忽然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然后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她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对“哥们”以及“嫂们”等进行全真似的扫描,那种场景就算哥们怎么嘴硬,我想他也只能承认他确是有些许的尴尬,要不怎么到了现在哥们压根儿不敢提那次见面,我想这和开场的尴尬有很大的关系。
我就不是。或者说没有。这就是我比哥们“牛”的地方。
我是借着和朋友说话,背侧着来者。这样我不会站在炽白的灯下,让每个出入“大华”车场的人有机会可以肆意地透视我。而我却能从面对着车场的朋友的眼眸里读着车场里每一丝的变化。
我很相信我的朋友的眼睛是因为我的朋友是个演员,他在大陆就很有名儿,在湾区演过好多话剧,我虽然都没有看,象《爱情一箩筐》,象《西施与勾践》等,也是那么巧,伊可和雪都多少认识他少许。
唉,讲远了,所以,我从朋友的眼睛就可以洞悉车场的一切这全在于朋友的演技。这大概就是我能很从容地接受伊雪两人接见的根本原因吧。
我没有办法和大家叙说伊雪两人的打扮。
为什么?因为我真没有留意。其实也不能说是没有留意,我也曾想很好地留意一下,然后打算把印象收藏起来的,但我没有时间。是她们不给时间给我。有好多次我想这么做的,但伊可和雪,尤其是雪一看我开始打量她的时候,她就会用眼睛很温柔地看着我笑,还会问我很多这样或是那样的问题,我的眼神本来是在她们的衣着上游走着的,但这样的机会那怕是1%秒的时间,她们都不给我。印象中那天伊可穿的黑色的一套很随意的衣服,头发好象是刚洗过,也许没有,但及肩的长发油亮油亮,一把地散落在她的肩上,觉得青春真是好。
我想伊可还是很懂得打扮的。
黑色的衣服将她的眼眸衬托得更加黑亮皎洁,不及她的年龄。想起见面前在电话里我和她说的,你不会年轻到我认不出的地步来吧,伊可听了哈哈地笑着说不会啦。如今真见了面,觉得我和她毕竟分属不同的两个年代,这从打扮就可以看出。我不敢正视她的眼睛可见“银河”里关于她的眼睛的传说并非空穴来风。不敢正视和不想正视是两回事儿,我低下头的时候,发现她穿了双很恰当的鞋子。这双很恰当的鞋子好就好在能很恰当的将她修饰得很好的双脚表现出来。
其实,关于伊可,见过她和没见过她的人,心中都会有种感觉,我就不多说了。
雪也是从我的身后走近我们,我在朋友微笑着的眸子里看到一个丰盈的女性款款地走过来,我想这该是雪了吧,我这样想是因为这个女性很自信,这种自信我马上联想到网上那个整天威迫小狮弟叫她姐姐的雪。
雪的身高很极致,那天的鞋子高不高我是没有好好的注意,不过一个女性站在我身边而能让我这个身高1米76的男人自觉地将身体挺了一下,你说我用“极致”来概括雪的身高是否恰当?
雪说你就是木然吧?雪这么说的时候我还没有转过身来,那声音却是比她的人到的快多了,这时我想起大狮姐可凝说雪说话很快,果然不象是过份的恭维,我本来也是想以这个为理由赞扬雪来着的,但后来没有这么做,原因是当我们进入话题之后,我发现我说话的频率比雪还要快,我要赞扬了她等于赞扬了自觉,这样好象不怎么虚心,所以也就作罢,只是到了这次见面快要结束的时候,我才怯怯地问雪,都说你说话快可是我觉得比我快不了多少,雪很坦然地笑着说哦今天我为了照顾你没有放慢了速度,雪说完这话的时候很得意地看着我笑,那刻我唇齿间已经蹦出一句粤语来了:“你-好-也(意为“你厉害”)!”
我们找了间咖啡屋坐下来,雪坐在我的右前方,伊可坐在我的左前方,我的朋友因为要把他的孩子“岸”送回家去,所以很不负责任地将我交给这两个我从没有见过面的“陌生人”就走了。
哦,记起来了,我们和朋友道再见的时候,雪说岸象“银河”儿童相册的“7号”,这个发现也得到我和伊可的赞同,其实我赞同不赞同不是重要的,能得到伊可的赞同倒真是很重要。
伊可和雪和我,在这个晚上,这个有些风,有些清凉,有些淡淡的夏意的晚上,从虚拟的网上走了下来,我们谈了很多和网有关及和网无关的事情,比如现在网上正在争论的一些议题,比如我们各自熟习的一些趣事,还有我也讲了关于我在离家前写的小说《故事片断》的一些背景资料,我们交谈的很轻松,也很自然,因为我和雪的年龄较近(当然她不敢威迫我叫她姐姐,这样对她没有什么好处),我们讲起儿时以及大学时代看过的一些电影,好象会有多一些的话题,加上雪读的那所大学的所在城市所在地,是我相当熟悉的地方,晃忽,那些久远的年代和久远的故事就在眼前一一浮现,这些年代的这些故事,于伊可来说当然就是一种陌生,不过伊可并没有因此而沉默无言,可见见识和成熟与年龄不是一种绝对的等比。
我对伊雪两人说,见网友,还真是第一次,我很少和网友有过电话的联系,见面就不要说了,伊雪两人听了,窃窃地笑了起来,说妩媚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她们这样笑着,我的心就很虚,因为我不知道前面那些,都出过什么洋相,以及我将要出什么洋相。
如果你问,雪和伊可之间有什么区别,我会这样的告诉你:她们其实没有什么大的区别,那怕是网上所传说的“伊眼”和“雪眼”。我曾在聊天的过程中用了数秒的时间将她们作了比较,我想伊可眼睛所传达出的真纯远比她的文字要精致和清晰得多,她笑的时候你是能看到她的满足;而这点和雪是有些不同,雪的眼睛对男性来说是不可忽视的一扇窗户,你如果得到她的信任,你当然可以从中读到更多的妩媚和柔然,当然还有自信,这是我从头到尾都在说的字眼儿,由此我想起网上那些骂雪的人,也明白雪为什么可以在这种骂声中如此坦然,因为屑与不屑,其实对她来说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她有自己满足的世界,好象这已足矣。
不知不觉,我们聊到近12点,近3个小时的时间其实是眨眼即过,伊可说我们到此吧,三双眼睛对看了一下,然后都说好吧。然后是伊可和雪争着埋单,我装着有些事儿走开了。到最后是谁埋的单我真不知道。
走出咖啡屋,车场的车也就剩下3几辆在那儿,迎面吹过来的风有些许凉,远际有几张被风吹起的纸在空中无力的舞蹈着,我们仨人好象都不想说话,良久我说今晚真是高兴,谢谢你们了。伊可听了我的话之后是笑了笑,无言无语地向前走着,雪回过头来说,你的口音粤语的味道真的很明显啊,我听了大声笑了起来,是啊,讲国语为主的年代实是过去了好多年,包括我的大学生活,包括北京,还有很多,很多……
我在车场和雪分了手,然后坐上伊可的车。伊可离我住的朋友的家还有一段路,但她还是专程送了我一程。在车上,我们讨论了几个小说的人物,这其中我还特意注意到伊可开车的技术,当然用娴熟这个词来赞扬并不为过。
从高速公路下来个拐弯之后,朋友家园的灯就晃在眼前,我说到了,伊可也说到了,我们还是握了手,然后道了别,伊可说,欢迎有时间再来,我说一定的,然后我就下了车,看着伊可将车从小街倒出,我挥了挥手,她也挥了挥手,直至她消隐在黑漆的夜中。
当汽车完全被黑夜隐去的时候,我回过身,那刻,我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伊可的那首叫《夜风》的诗:
没有人,没有人在夜里唱 熟悉的歌谣,忽明忽暗 窗口的烛火还有,心中的风景
今夜止于何处? 杯中的咖啡冰凉的
风
是的,生活中如这样的夜晚还会有很多很多,或止于杯中的咖啡,或止于冰凉的风,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我们懂得珍惜什么,记取什么。
我想,我会记取这个夜晚,记取雪,记取伊可,以及这一夜的清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