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话叫做政治就是妥协的艺术，民主就是妥协的制度。在奥巴马力推美国健保案的过程中，可以找到很好的注脚。

美国是西方发达国家唯一没有全民医疗的国家。40年代，当西方发达国纷纷建立各自的全民医疗的时候，当时的美国总统杜鲁门也有过一个计划，但是遭到了美国医学会和南方白人的反对而告失败。医学会是由于自身的利益，南方白人则是宁可让贫穷的白人看不起病，也不能让医院向各种族平等开放。此后半个多世纪，类似的尝试都以失败告终。最近的一次是在克林顿任内，遭到了保守派和利益集团的坚决反对而败北。保守派人物威廉·克里斯托曾经在《华尔街日报》上写道：克林顿的医改方案如果成功，“将标志中央集权福利国家政策的复活。”

奥巴马上台后，把推行医疗改革放在重之又重的地位上，而且又有民主党在国会占多数地位的有利条件。虽然遭遇经济危机，但能够成功推行医疗改革，对奥巴马也好，民主党也好，在美国历史上可以说是一个里程碑式的胜利。因此，在共和党完全不合作的情况下，只要能够使方案得到最后的通过，奥巴马和民主党议员愿意使用任何办法，只要不违宪。

去年12月，为了争取内布拉斯加州民主党议员尼尔松的关键一票，民主党参议院领袖同意对内布拉斯加州扩大联邦医疗补助计划（Medicaid）费用进行全额补助，以换取尼尔松投票支持健保案。这被媒体批评为“芝加哥式的政治交易”，引发了强烈的批评。公众的质疑是，谁来为这笔全额补助付款，纳税人凭什么要为某个州的Medicaid付费？这是一种妥协还是一种不光彩的交易？北卡州共和党籍检察长联合其他13州检察长，要求取消这一项违宪的交易，否则将诉诸法律。如果真的诉诸法律，那么，只有最高法院才能裁定是否违宪。

最高法院的法官历来由美国总统任命，虽然美国司法是独立的，但如果认为法官完全不受政党政治影响那就是过于简单的看法。2000年小布什诉戈尔选票案，就被认为是美国政党政治影响司法的典型案例。佛州最高法院的裁决有利于戈尔，因为7名大法官有6名是民主党州长任命的。联邦最高法院的裁决有利于小布什，是因为联邦最高法院的9名大法官，有7名是共和党总统任命的，因此大法官约翰·史蒂文斯曾经愤怒地谴责“最高法院的多数是根据其党派之愿望，而不是根据法律来设计判决的”。

奥巴马刚刚任命了一名联邦最高法院大法官，目前9名大法官中，有4名是保守派，4名自由派，1名偶尔投自由派票的保守派，因此，如果民主党参院领袖和尼尔松的妥协或者说是交易被诉上最高法院，肯定存在着变数。加上民主党大佬爱德华·肯尼迪遗下的参议员空缺将在19日进行补选，而最新民调显示麻州共和党候选人有可能击败民主党候选人。如果共和党人当选，那么参议院将出现另一张关键票，第41票。意味着共和党可以采用不断演说阻扰议事的策略，来阻扰法案通过。

于是，为避免夜长梦多，新的一轮妥协又开始了，据美联社日前消息，奥巴马和民主党领袖正在秘密会谈，这一次，尼尔松以“大局为重”，要求撤回争议太大的“免费”条款，以避开可能的诉讼麻烦，有利民主党争取速战速决。此外鉴于各州对尼尔松条件的强烈反弹，奥巴马决定对50州的Medicaid的经费，都给予联邦补助，以换取最后的支持。

健保案跌跌撞撞地走到今天，离最终胜利只有一步之遥了。在各方利益，各种势力的博弈下，经历了各种版本不断的妥协，已经和奥巴马原先的设想大相径庭了。但是如果没有这样那样的妥协，健保案恐怕早就胎死腹中了。政治不可能没有冲突，妥协就是一种政治智慧。为了解决利益矛盾和冲突并且避免最坏博弈结果的出现，政治家在谈判互相权衡利弊，彼此做出必要的让步，才能有双赢或者共赢。拒绝妥协，最终只有走向对抗，结果往往只能是单赢甚至双输。这就是健保案中的政治妥协给人们的启示。

（此文写于1月16日，如今美国政坛已有变化，马萨诸塞州参议员补选民主党惨败，民主党在参议院失去绝对多数，原来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的健保案已经充满变数。下一轮的妥协将要开始。0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