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有了钱,一切都变得好办。他们马上去郊区买了两辆车,一辆是快报废的面包车,另一辆是二手桑塔纳轿车,他们都进行简单的大修一下,保养保养,一直等到这三个堕落的人和两辆堕落的车迎来他们生命中巅峰的一天。
田鸡有驾驶证,理所当然的成了司机。而王保东和血牛则一人一手一支手枪,另一手一个麻布袋。看美国大片,重大的抢劫基本上小组成员中还会有个电脑高手,而且很容易是黑人。但他们不需要。“我们有了符合中国国情的高科技抢劫工具就够了,”血牛看着电影总结。
的确够了,有枪,有车,还有两个麻布袋。
于是挑在一个国庆节的前夕的刚刚开始上班的清晨,他们冲进了佛山市东联城市信用社,越过柜台,用枪逼着两个女出纳员将保险柜打开,将钱装进麻布袋。
一个女的非常惊慌,混身哆嗦;另一个则很冷静,非常配合的将保险柜打开,将一叠叠的百元大钞装进麻布袋。
你能判断惊慌的女子和冷静的女子,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勇敢么?你不能。
就在血牛和王保东一边心焦的催促“快点快点”一边望着钱舔着口水的时候,意想不到的变化发生了,惊慌的女子突然一跃而起,扑到那个有警铃的桌子上,于是警铃声大作。
尖锐的声音点燃了血牛眼中的杀机,也刺激了王保东和那个冷静女子的神经,冷静女子将麻袋一甩几乎是同时扑到了那个惊慌女子的身上。
也是同时,王保东接住了麻布袋,没有让里面的钱撒落出来。
也是同时,血牛的枪对准了那个惊慌女子;枪响了,却打中了那个扑过去的冷静女子。
她背上,一股血水涌了出了,如一朵盛开的杜鹃花。
“快走,”王保东对血牛说到。
警铃一响,110的警察很可能10分钟内就会赶过来,他们两个拿着两个大麻布袋,急急忙忙的冲出去,田鸡正在门停着的面包车上等着他们。
他们上了车,拐了几个弯,还能听到附近的警车在呼呼叫着奔向出事地点。到了一个隐蔽的拐点,他们下了面包车,将两个大麻布袋装上桑塔纳轿车,然后换了车出发。
“田鸡,冷静,那些警车是去抓卖淫嫖娼的,不是冲我们来的。开稳点,别出事!”血牛喝道,因为他发现迎面开来的警车在威风凛凛的叫时,田鸡那双握着方向盘的手,在发抖。
他们一直上了国道,继续走下去。王保东从后窗看去,“我的天,我们快了一步,后面有警察在设卡。”
血牛也向后面看看,“命大。不过很不爽,那个敢按警铃的八婆,应该打死她。”
“想开点,牛哥。等你打死那个女的,也许后面的卡子挡住的第一辆车就是咱的。时间就是金钱啦。”
“对,效率就是生命。”血牛扭回脖子,看着前方。
往北走,再往北走。一直走,走出广东,走进湖南,又走出湖南,走进湖北。他们在车上点了钱,共抢了四千三百多万。“田鸡,把车开舒服点,我们都是千万富翁啦,哈哈哈。”血牛大笑。
在车上,他们把钱均分了,然后在武汉分道扬镳。
“兄弟,各自保重,希望下次见面,不是因为政府的安排。”王保东含蓄的说。
“说这么伤感干吗?”血牛说到,“就当这次是各自行动啦,好,分头出发!”
王保东提着自己的一千四百万,踏上了去云南的旅途。
在到了贵阳的时候,他下了车,买了两张假身份证。然后从邮局给张爱瑜寄了十万元钱,寄完后到公用电话亭,给张爱瑜打了个电话。
“我上次问你姐借了十万块钱,邮局的汇单到了后,你帮我还给她。”
“没问题,东哥还有什么事?”张爱瑜问道。
“没什么事了,你转告她,有些事会一直在我心底,永远不会落出去。还有,有些你知道的事情,你要漏了出去,我灭了你。”
“怎么会呢?”
“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王保东掏出一张假的身份证,用打火机点燃。
对一些男人而言,十万元很重要。但对于你有了一千四百万,你还会在乎这十万么?就如你拥有了一个幸福的家庭,一个美丽贤惠的妻子,你还会在外面寻找小姐么?
有的男人会,有的男人不会。
王保东不会,他将这十万元汇出去,心里放下了一个很大的包袱。就像手里燃尽的假身份证,一切都随风而去。
他走向车站,继续他的征途。
2005-12-20
26
周围的墙壁是冷冷的,王保东的心更冷。
他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事实上他也没有心思睡。过了明天早上,他就可以永远的睡下去了,而且不再会有噩梦。
他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看到过的一篇描写牢房的文章,什么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是七步,从那一头走到这一头也是七步。于是他弹跳了起来,开始用脚量地。
“十四步,社会进步了,牢房也宽了。”他自言自语,又躺下,又跳起来。
“娘的,谁那么缺德设计的牢房!”他脑海一闪,想到十四就是“要死”的谐音。
毕竟还活着,一想到马上会降临的死,他立刻呼吸变得急促,他不躺了,起来站在窗口,铁栏杆的外面,是柔和的月光,如女人般柔和。
他想到了一年前的那个夜晚,他也是这样站着,看着窗外柔和的月光。他已经在昆明的一个小镇上认识了一位善良的傣族女孩,他还没有告诉人家自己是一个双手鲜血的犯人,是一个魔鬼,但是是可以变出一个天堂的魔鬼,因为他手上有上千万的钱。犹豫很久,他终于决定坦白自己可以创造一个天堂但隐瞒自己是一个魔鬼。毕竟,人总是喜欢美好的。
“该来的,终归要来的,”他长呼一口气,决定告别过去,一切重新开始。当他下定决心第二天去摊牌的那一刻,一群如狼似虎的公安冲了进来,破坏了屋子里浪漫的空气和柔和的月光,将他严严实实的压在地上反手铐上。
他的脸紧紧地压在地上变了形,冰冷的地板。
他将脸轻轻的贴在了牢房的墙壁上,冰冷。
他很奢侈这种感觉,这是最后一刻自由的感觉。当他的脸离开了那个冰冷的地板的时候,他也离开了自由。
此后是没完没了的审问,交待赃款,交待犯罪事实经过,以及交待以前的犯罪经过。在审问过程中,他知道了血牛和田鸡在他之前被捕了,而且交待了大量的犯罪事实,所以他隐瞒是没有用的。
他后来还知道,血牛在东莞租房子给他们的那个亲戚,因为提供了重要的侦破线索,得到了市公安局悬赏的二十万不需交税的奖金,还有荣誉市民的称号。
他说他绝不隐瞒,然后果真毫不隐瞒的将所有知道的事情抖了出来,唯一没有说的是梅雨市的那个案子。
“再没有呢?”
“再,没有了。”王保东决定打死也不说那个案子。
“还有七百万呢?你们总共抢劫了五千万,你怎么只交代四千三百万?快说!”审问员严厉的问。
“我们,就只抢了这么多啊。”王保东面对法律的咆哮,喃喃的道。
“我们政策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再好好想想!带走!”审问员一扭头对旁边的警察道。
犯人走了,审问员相当兴奋,因为他们又要立功了。东风公园一男一女凶杀案居然在无意中找到了凶手!
而听到消息的宝亮区公安分局,恨不得将这些混蛋从关押所劫出来然后拖到外面毙了。因为那两男女作风都有问题,所以他们将主攻范围一直锁定在情杀,全错了,耽误了大量的时间。
血牛和田鸡在王保东交待了东风公园凶杀案后,也交代了。审犯人就像洪水冲堤坝一样,冲开一个缺口,全线决堤。
血牛接着又供出了王保东的一个重要疑点:他在抢劫信用社之前,去了浙江某个城市,然后拿了十万元钱回来。
肯定是个不法交易!审问员如获至宝,马上又回头提审王保东。
“你在佛山案件之前,去了一趟浙江?”
王保东心里一惊,还是回答,“是。”
“去哪里了?”
“时间长了记不清了,好象是余姚,又好像是金华,又好像是梅雨。血牛和我一起去的。”
“你怎么会记不清地点?你去那里拿了十万元钱,谁给你的,为什么给你?”
“我,自从和他们一起喝醉在东风公园杀了人后,一直想脱离这个小团伙。我不想抢劫信用社,我知道抢国家的钱是犯法的。我想找个借口离开,但血牛跟着我去了。那十万元钱是我自己的。”
“血牛交待,在你的要求下,你单独行动了一天多。你为什么没有离开?”
“他手上已经有抢了。我当时很想就这么走掉,但他要是知道我背叛了他,按他的性格一定会来杀我,杀不到我会找我家里人麻烦,我们是老乡。所以最后考虑还是没有走。”
审完王保东,左边的审问员说到,“这个线索有多大价值?”右边的审问员嘿嘿一笑,“至少对血牛有价值。你想象一下那么倔强的性格,要是知道王保东去浙江是为了背叛他,会不会一气之下说出对王保东不利的更多线索?”
果然不出所料,血牛听到王保东的供述后异常震惊。对于那不知去向的七百万,血牛回忆在路上他们一开始数到三千多万就没有接着数了,最后分钱的时候才精确的将钱数清楚,是四千三百多万。途中他和田鸡在某个加油站停了会车,一起上了趟厕所,很可能王保东在这个时间自己藏了一部分钱。
审问员问出大结果,又分别审问王保东和田鸡。
王保东开始回忆国道上一路下来的行程。他们不敢住店,一直往北开,途中他和田鸡睡了一觉,是血牛给他们放哨。当然,与其说他和田鸡信任血牛,不如说血牛不信任他和田鸡。他证实血牛和田鸡在加油站一起上了厕所,但这么短时间他不可能藏钱,而且白天有人。藏钱最大可能性是血牛。
田鸡的回忆则分别证实了王保东和血牛的供词的准确性。
审问继续。最有可能的是血牛,所以最后血牛变成了重点,经过连续不断的审问轰炸,然后血牛招了。
当然招与不招改变不了什么。东风公园的无差别凶杀案两条人命,信用社的一条人命和这么多钱,足以构成三个的死刑。
最后法庭宣判的时候,一些相关人员参与了听审。如受害者的家属以及东联城市信用社的所长等。庄严的法庭,法官凝重的宣读判决书,三名集团犯罪成员被处于死刑,缓期三个月后执行。
当“东联城市信用社的五千万”这个关键字被信用社所长听到的时候,所长激动地晕了过去。他造成了法庭的小小混乱。
他被抬到了邻近的休息室。“这些混。。蛋。跟他们,终于把帐。。算清了。。。”他在昏迷中动着嘴唇。
法院的施救人员听清了,异常感动,“唉,这个时代,这么有正义感和责任感的领导,太少了。”
2005-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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