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来进入 我无依的灵魂
除了灵魂,我还有什么?
想象过无数次与你再见的情形,也梦到过无数次。
你在闹市的露天咖啡店,面前的文件被风掀起了纸角。我在不远处定住看你。你抬起头看到我就站起来。我对你笑你也对我笑,我们就这样看着对方。没有再做别的,周围的一切嘈杂渐渐淡去,象电影中的定格。直到风把你桌上的纸片吹到地上,在地上纷飞散开,你还毫不在意。于是,我走到你跟前……
于是我醒来,等待下一次梦到你。
回家路上看到一只狗,一动不动坐在路边等待什么。我突然感觉我就象那只狗。
我们是怎么开始的,我已经不记得了。好像就是聊天,然后一句过份话说出口,想收也收不回来。不过是一句不经意的调情的话,说完以后,自己竟然有些心动。想象着语言背后的种种可能,脸有点热起来。
后来耳边总是响起你的声音,你轻声问,这样子好不好,这样子好不好。
这样子很好。总是好的,那么陌生的身体。
但,又是熟悉的,好像从来就是你。我们索求无度,眷恋着对方。
那一刻身体和灵魂好像是分开的。当时身体在失去控制,灵魂在一旁闭起眼睛摇着头。
这样的快乐是不是有点无耻?
你说我们之间是场男人女人的战争,都在压抑自己,都在等对方在感情上先失去控制。结果是我们都很文明,在对方面前都控制得很好。太理智,知道无法面对失去控制的局面,只好用身体变本加厉。
我们之间的关系一直就象正午的太阳,让人无法直视。是怎么样的一种因果关系,再也讲不清楚。
我问自己,快乐的感觉是不是可以重复?幸福的时刻是不是都过去了?
分手的时候,我们各自把车开到无人的海边。从这里,我们会一个往北,一个往南,回到自己的生活。从此相隔千里,从此不再往来。这都是一早说好了的。
风很大,风里有很重海的味道。你怕我冷,我们就到你的车里。隐约可以听到海浪的声音,还有我们自己的心跳。我的手在你的手里,就这样握着,没有言语。仍然在等对方的灵魂失去控制,可是都知道应该等不到了。
收音机里的歌手反复着一句:“再多一夜,再多一夜。”我突然想到鸦片这样东西。
最初认识的时候,是在纽约回西岸的飞机上。飞机飞到一半说坏了,于是迫降在丹佛机场。大家都被赶下飞机。有点庆幸飞机迫降成功,好像大难不死。
你坐在我边上,因为我们这班飞机的故障,机场内的这家餐馆拥挤不堪。你对我说,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回到家。我说对啊,最怕这样飞机误点,不晓得会不会让我们在这里过夜。
当时真的没有什么念头,如果当时就发生了,也不会有后来这么多事了。那天晚上在丹佛过夜,我们在我房间讲了大半夜的话。窗外下着雪,干的雪如烟一样轻。谈话间都知道对方不是自由身,似乎松了口气,如果有一方是自由的,那么两个人这么合拍,大概又是一段纠缠不清的爱情故事。因为心有所属,所以好像可以坦然做朋友。
后来也是做朋友,可是电子邮件的交流渐渐跨过了那条朋友的线,然后我们计划再见一面。
都自信地以为自己可以控制局面,都后悔当初在丹佛太正人君子。不知道可以不可以算错过,都是时机。
做人的原则一直在变。以前会相信,如果错过了,就是无缘,就应该算了。可是现在觉得如果不再见一面,怕是一辈子会后悔,不如听从自己的心。
约定见面前的两个星期,我开始变得浮燥,坐立不安。
这时候,男友的公司派他去日本常驻,他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我发很大的脾气,我说我又不会讲日文,我在日本能做什么?我说你做这个决定有没有考虑过我的事业?
吵不出什么结果,但是已经灰心,知道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也突然发现我似乎爱他爱得不够。如果真的很爱,我应该抛下一切跟他去的。多年的感情就这样结束,我不是不伤心,可是很平静。
我没有告诉你。
不是没想过取消和你的约定,可是你的盼望你的热切让我无法下决心。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你无疑会是我的救命稻草,我其实都知道,就是仍然相信自己可以控制局面。
也许再多一夜就可以了。我们的控制力已经到了极限,好像松一口气,灵魂就万劫不复。
有海鸟飞来停在我们车前,瞪着清澈的眼睛,看车内我们沉默相对。
你说:“回去以后,不久要结婚了,这么多年,要给她一个交代。”
我说:“恭喜。”我仍然平静的样子,训练有素了。
你问我怎么样,有什么打算。
就要脱口而出,差点点被自己出卖,可是还是忍住了。我说:“还不知道呢,婚总要结的。”
没有再说什么。见面前说好的事情,不改变了。
非上路不可的时候,我们拥抱。风还是很大,天也蓝,海也蓝,对方的身体是唯一的温暖和依靠。
我轻轻说,这样子好不好。
也许我的声音淹没在海浪声中,也许是你的回应被淹没了。我们就这样分手。不再见了。
有些什么东西好像永远留在了那个无人的海边,也许是随着那海鸟去了,也许是被风吹走了,再也找不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