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见雨 我梦见花园 在沙漠里 在痛楚中苏醒 当时间流逝 我梦见爱 --from Sting's Desert Rose
醒来的时候,满屋子的阳光。有那么几秒钟,我完全不记得自己在哪里。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对着床,是一张巨大的黑白照片,美丽的脸孔和温柔的眼神,照片下方龙飞凤舞写着“给阿泽,爱,洒洒”。
这就是我第一次清楚看到洒洒的照片。洒洒真漂亮,或者说那张照片真漂亮。
洒洒是阿泽的女朋友。这里是阿泽和洒洒的家,我睡在阿泽和洒洒的床上。阿泽说洒洒去台湾了,传教,还有教英文,两年。昨天晚上,阿泽好象告诉了我很多,还有什么,我记不太清楚了,后来我睡着了。
我叹气。我怎么卷进了这样的事情。
这时阿泽端了早餐进来。我想要装个受宠弱惊的表情,可是放弃了。斜了一眼墙上的洒洒,觉得和阿泽,一切面具都是多余。
我很累很累,昨天晚上是很长的一个晚上,跳舞,喝酒,同阿泽回家,听阿泽讲故事。早些年,再夜再荒唐,第二天醒来,清水洗吧脸,就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如果,如果,如果人可以永远不老。
我一口喝完了橙汁,然后对阿泽说,送我回去拿车好么?
告别的时候,阿泽写电话给我,家里的,公司的,呼机还有行动电话。我说写那么多做什么?阿泽看住我的眼睛,说:“怕你不找我。”
说实在的,本来我是准备就这样消失的。听了这句话,却犹豫起来。我听到的是真诚。我可以装作不明白的,我可以如往常一样没心没肺的。我放好了阿泽的电话,然后俯身过去亲了一下阿泽的脸,说了再见。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和往常一样很忙。忙到没有时间去感觉自己快乐或者不快乐。忙的时候,应该是快乐的,我想。忙到没有时间想,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快乐的?难怪越来越多人喜欢借工作逃避。
很奇怪,我却常常想起阿泽和洒洒。把阿泽的卡片拿出来,放在电话旁,看了很多很多遍。看久了,似乎没有那么想打过去了。阿泽如果真的想找到我,其实也不太难。
阿泽真的找到我了,我有点窃喜。
后来我又醒在阿泽和洒洒的床上,看着洒洒的照片发呆。
我笑自己。也许这样很好,彼此都很了解这段关系的实质。
有时候会有一些内疚,好象侵入了别人的领地。有时候有点惭愧,好象偷拿了别人的东西。我会对着洒洒的照片说,我没有要抢走你什么,我只是路过。
阿泽不忌讳和我说洒洒,洒洒这个洒洒那个,洒洒毫无城府,洒洒天真纯良,没有见过比洒洒更甜更美的女孩子。我想阿泽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呢?我真的不想知道。我只好说:“台湾的狼很厉害的。”阿泽不怕,洒洒和男孩子不会很随便的。我皱了皱眉头,我永远不可能代替洒洒。
阿泽还拿洒洒的影集给我看。洒洒小巧玲珑,很多次站在阿泽身边小鸟依人,挽住阿泽臂膀的手非常漂亮。我说洒洒怎么放心丢下你去台湾那么久?阿泽说,她对我太有信心了,要不就是她故意要给我机会。这时候阿泽的脸有点惨淡,一闪而过。
似乎故事的背后有点什么。我不想问。和我没关系的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
我要的只是肌肤之亲。我得到的希望也只是肌肤之亲。再多一点点的感情,都是负担。
圣诞节的时候,阿泽请我陪他去他公司的晚餐会。我说,这样多不好。以后给洒洒知道了怎么办。
阿泽说,那些留给我来担心好么?
也好。到了那天晚上,我打扮整齐了和阿泽一齐出现。做狐狸精也要敬业,不能失礼于人,我的微笑和标准英语够资格做专业交际花了。
在洗手间,我脱下面具,脸上肌肉都酸。有个女子过来打招呼问:“你是阿泽的新女朋友?”
我说不知道算不算呢。
女子说,阿泽是好男人,就是运气不好,以前女朋友就这样跑掉了,本来都要结婚了,没想到她喜欢女人。那女孩子有个奇怪的名字,叫洒洒。阿泽有没有和你提过?听说她在那个圈子里面很有名的,都说她“很厉害”。那女子说到最后朝我挤眼睛。
我惊讶。我几乎在那女子面前露出惊讶。可是最后带上不露声色的面具,笑笑,然后走回人群。
我很快把所有的可能想了一遍,其实洒洒回来不回来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至少阿泽在等她回来,事情就还是原来的样子。
那天晚上和阿泽亲热的时候我特别投入,身体好象要从躯壳里跳出来一样。月光下洒洒在照片里美丽得几乎诡异,似乎洞悉一切地笑着。看着洒洒,我莫名其妙地兴奋。
夜里梦见阿泽和洒洒在床上纠缠,我如幽灵贴在天花板上省视这对男女。洒洒年轻健康的身体热情如火。转眼我又附身在阿泽躯体里,洒洒的腰身纤纤一握,我的手舍不得离开。然后我们一起不见了。
事后,突然有些明白我为什么从来没有吃过洒洒的醋。
有次阿泽打电话过来说想我,我脱口就问,象想念洒洒那样想我?阿泽笑我说你怎么突然吃起醋来?我说没有吃醋,真的没有。
不是不承认,我心里知道我是真的没有。从第一夜,我和洒洒就是和平相处的,我在阿泽那里看到的都是美丽的洒洒。
阿泽不知道。
春暖花开的时候我故意和阿泽疏远了。阿泽开始一直打电话给我,我不听,也不回他电话,没多久阿泽好象就放弃了。
我开始自闭。除了上班,哪里也不去。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把什么都做到完美,连最最刻薄的老板都看不下去主动要给我升职加薪。
阿泽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已经是一年以后。他说他搬家了,想也许我愿意去他那里坐坐。我说好啊,看看新房子。
阿泽在新家门口拉着我的手,说:“我们从头来过。”
我笑,笑到满脸是泪。然后我自己也分不出来我是在笑还是在哭。我大概疯了。我语无伦次,我和阿泽说,我再也不要看见洒洒的照片,再也不要听到这个名字。
阿泽的房间里真的不再有洒洒了。我很感激阿泽。象阿泽这样的好男人哪里去找。我想过一段日子,我们会谈论婚嫁。
我后来一直觉得少了什么,心里空空的。我想是因为房子太大了。
我和阿泽算是很幸福的。阿泽换了工作,没有人再会和我讲洒洒,大家都以为,我们从来就是一对。
夜里当阿泽就要失去控制,我闭上眼睛,看到同我肌肤紧贴的是洒洒。洒洒漂亮的手在我身上游走。然后什么都消失了。
我梦见爱,我梦见我在沙漠里找到了玫瑰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