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窗臺上的水晶花瓶裏,插著壹枝水竹,已枝敗葉枯,但在其下面,有三枚小芽,正悄悄地吐著新綠。對外人來講,這枯枝與小芽沒有引人入勝的任何特征,更不會有人註意它,而於我,卻有不同凡響的生命意義。
記得兩個多月前,我去壹個朋友家做客,在那裏,我看到了壹盆十分漂亮的綠色植物,似竹非竹,像蕨但又類松,婀娜娉婷,修長纖細的桿莖撐起手掌樣的葉片。我壹向喜歡花草,但如此婷婷多姿的造型還不多見,我情不自禁地多看了幾眼,滿眼的贊嘆與欣賞,甚至不由自主地詢問其科屬名稱來。朋友回說俗稱水竹,又見我如此喜歡,當即建議我剪壹枝帶回家,插在水裏養。朋友的建議很有誘惑力,但我於心不忍,怕剪壹枝會破壞那水竹的整體美,因為那婷婷搖曳的造型就如壹個豐滿胖瘦適中的女性,多壹份顯得臃腫,少壹份就顯單薄,而且,我也心存疑慮,如此簡單的插法能養得活嗎?朋友似乎從我的神情中猜出了我的疑惑,就充滿自信地告訴我,很多朋友都是這樣剪枝移種。
那是壹個大雪天,我用塑料袋密密實實地裝著壹枝孤單的剪枝,小心翼翼地藏掖在大衣裏,生怕肆虐的風雪凍壞了那枝嬌弱的水竹。回到家裏,我立即根據朋友的吩咐,將剪枝倒插在水晶瓶裏,並蓄足了水。頃刻間,碧綠的葉片倒立散浸在清澈的瓶底,像壹朵美麗絕倫的翡翠花,開在晶瑩亮麗的水晶中。而那桿莖卻是光禿禿的,像是壹個光桿司令,顯得孤獨孑然,好在它的另壹頭還有依托,還與那葉片相連。
起初的日子,我幾乎每天都都要花時間欣賞壹會兒這蔥蔥郁郁的水底葉片。但沒過多久,我發現那些葉片開始萎靡不振,翠綠的葉片漸漸失去往日的光鮮,任我怎樣精心換水,也無濟於事。眼看那可憐的葉片,日漸消殘,先是面黃饑瘦,到後來竟憔悴得面目全非,令人慘不忍睹。我痛心地凝望著那些已失去生命光環的葉片,心中暗暗自責,但也無可奈何:為什麼別人能插活,而經我手的鮮枝嫩葉,竟匆匆就耗盡了生命呢?我真的笨到了連花草都插不活了?
我每天都牽掛著水竹,像探病號似的每天都要去查看壹回,但壹個月以後,它竟完完全全地枯萎死亡了。我深情地對著它行完了註目禮,向它訣別,然後將它從水晶瓶裏取出,準備扔進垃圾筒裏,突然,我看見了生命的痕跡。原來,那本已幹死的葉片底面,露出了初看不易察覺的白色小芽,那細小的如絲般的小芽,帶著生命的激情,已成功地跨越出了死亡的界線,正頑強地向著生命的太陽萌動。我見之頓時欣喜若狂,生命,生命,那銀絲白雪般的小芽正在吹響生命的號角。
我立即將這枝從死亡線上掙脫出來的弱枯水竹放回原處,讓它重新靜靜地頤養在清亮晶瑩的瓶中。之後,我每周添水換新,偶也提起那身架仍是瘦骨嶙峋的枯枝,關註著那弱小但頑強的生命花朵。焦心等待中,時間過得飛快,而那水竹葉底的生命信息,似乎還未有質的飛躍,這令我心裏更急,常揪心自問,這水竹到底能不能活?
終於有壹天,那些針尖般大小的銀絲上冒出了等身大小的綠點,再次將生命的信息放大,宣告生命的重生。原來,那生命的孕育和那生命的奇跡再現竟需要如此漫長的時間,其成長竟是那麼如此的艱辛;那如同火浴重生的鳳凰,這水竹的新生,竟是要以母體的犧牲作為代價才換取而來。如此看來,它的生命多麼重要,多麼珍貴。
時間壹天天地流逝著,那水竹也不慌不忙、慢慢悠悠地變化著,那絲般大小的小芽慢慢變成米粒大小的綠蕾,稍後,斜旁冒出對稱的兩個綠點,再後,那綠蕾抽變成為壹片小葉,跟著,斜旁的綠點也不甘示弱,緊追慢趕地脫穎出來,形成三角鼎立的綠架支點。
現在,三枝新葉已壹寸有余,但仍羞羞答答地藏在枯葉中,就像初生的嬰兒,還需要裹在繈褓裏,還需要母親的保護。
三枝新葉,依托枯葉吸取營養,托庇在母體下蓄勢待發,也許,再過幾個月,它們會完全掙脫母體的保護,以壹種全新生命,婷婷傲揚於花草中。
欣賞著這三枝新芽、纖細的小莖,我感慨萬千,新生命啊,竟是從這瀕臨死亡的母體中頑強掙紮出來的,那麼,我的新的希望,也會經過脫胎換骨才能獲得轉機?我感嘆生命之獲得與新生不易,我因而更看重生命的偉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