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回忆（2）：见鬼

作者：谢盛友

小时候，对我成长影响最大的人，除了我爸爸外，就是我二哥，他喜欢读书，读书很多。他经常用“鬼”来吓唬我，证明他书读的很多，道理比我懂得多。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有一天他问我，有否见过鬼，我说没有呀。
二哥：“难怪！你读书太少。只有读书很多的人，才能真正见到鬼。”
后来，我拼命地跟随他，看书，看书，再看书。

深夜，我做梦。梦见在一个黑暗黑暗的世界里，见到一个庞然大物，像人非人，他躲避在黑暗世界的黑暗角落里，在那里用手抓冰棍吃，他好像没有右手，但是，我看见他有很多很多长短不一的左手，不停地抓冰棍吃。他一边吃，一边自言自语：赶紧吃，不吃，等会儿就化了。他的长相好可怕，上牙远远长于下牙，根本不对称，不相称。很奇怪，我见到他，我不害怕；他见到，他也不害怕。

梦醒了，第二天我问我二哥，鬼是否这个样子。我当时真的很想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因为希望获得证实：我也见到鬼了，我读书也很多。
二哥：“那，不是鬼。鬼没有牙齿。”
我很失望，也很失落，这么努力读书，还是没有见到鬼。这鬼还是很难见到的嘛。

你见过鬼吗？没有！但是，我村里的三姑六婆都说，村里村外有鬼。她们说，鬼一般在黑夜里生活，在人间最艰难的时候，鬼会出现。鬼到人间选择的时间是，一天当中，早上若是大雾天，鬼喜欢出现；下午两点，若太阳强烈、天气沉闷，鬼也喜欢出现；傍晚，若黑色朦胧，人心神不定，鬼也喜欢出现。一年当中，鬼最喜欢在农历七月十五十六这两天出现。

小的时候在农村里，小孩若不听话或者小孩哭闹，三姑六婆就用“鬼”来吓唬：别哭了，鬼来了！
小孩听到此话，准会停止哭闹，可见鬼的力量。

从我们村到小学，路上要经过一个斜坡，是一个很大的墓地，大人说，那里经常闹鬼。所以，早晨若大雾，小孩们一般结队上学，人多力量大，怕见鬼。人多，鬼不敢来欺负我们。
我二哥说，他见过鬼，鬼在那个斜坡，每个鬼躲避在一个竹笼里，不停地往前滚动。

那年夏天暑假，高年级的学生值日守校，没有老师，没有大人，我跟着大哥大姐们晚上也去学校里睡觉，反正海南岛夏天很热，只要带人就行，不用带被子。大大小小的孩子在一起好热闹。深夜，我大声呼叫：“有鬼！鬼来杀我们了！”我梦见到鬼，鬼没有腿，但是，鬼飞走特别快。全体同学害怕了，没有人再敢睡觉。

六年级的一个同学建议：我们敲锣打鼓，附近的民兵听到了，会来支持我们打鬼。我们敲锣打鼓，累了，鬼是不敢来了，但是民兵也没有来。后来，大同学布置安排，每个人手里拿着一根棍子睡觉，以防万一。
天亮，我们回家，三姑六婆听我们讲鬼的故事。
三姑六婆：你们真的见到鬼？

不知道怎么回事，从我上中学开始，在农村里和城市里，小孩若不听话或者小孩哭闹，三姑六婆不用“鬼”来吓唬：别哭了，鬼来了！
而是：别哭了，解放军来了。
小孩听到此话，准会停止哭闹，可见解放军的力量。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我给广州南风窗写过一篇杂文，名字叫做：不许用解放军来吓唬小孩。

写于2008年5月28日，德国班贝克